第三章 关山月

　　宋月白到底是妖气十足，没被镇住，反而向姐姐痛诉：“姐，废物姐夫他敢瞪我！他那眼神就是想打我！我绝不会看错！他贪图这套房子，都急了眼了！”
　　周律师扶了下他的金丝眼镜，微笑说道：“我处理过的许多案子，婚姻破裂的时候，露出本来的面目，经常有一方念着夫妻情分，却被另一方无情的利用，损失惨重，下场非常可怜。可以说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是红楼梦里对迎春的判词。”周律师居高临下态度，对林湛文解释。
　　他认为林湛文一个粗人，可能连迎春都不知道，所以要给林湛文说明白，不然就对牛弹琴了。
　　“所以我还是建议清月你在好好考虑……”
　　他忽然亲近的称之为清月。
　　他忽然不能言语。
　　林湛文认真的直视他，目光凛冽之极。
　　按照在中东他横行恣睢的态度，这等人早就一发120云爆弹干的渣都不剩了，但在法治社会，他不得不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
　　他只能强按杀意。
　　快跑！
　　快跑！
　　我会死！
　　他要杀了我！
　　他在心中大叫。
　　在他眼里林湛文仿佛马上就要从怀里掏出利刃刺向他的脖子。
　　但周律师大腿战战，走都忘了怎么走。
　　“林湛文！”宋清月喊道。
　　‘别凶他！’周律师在心中大喊，宋清月不知道，但他知道啊。
　　虽然是民事律师，但是在实习时他接触过很多刑事案件，见过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死刑犯，虽然眼睛大都灰蒙蒙的没有生气，但偶尔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凶光让人心惊胆战。
　　但从未见过林湛文这般，在那坐着，便像一只随时要吞噬生命的恶鬼。
　　联想到他凶悍的身材、保镖的身份、还有宋清月只言片语里林湛文小小年纪出国六七年的经历，这林湛文恐怕在国外干偷抢拐骗混黑道的！
　　◎
　　宋清月情急喊他，是因为她旁观感受到林湛文这种凶恶的、她从来没见过的状态。
　　宋清月不可置信，终于是破防了，开始怀疑他的动机。
　　从认识林湛文起他就好脾气，他们两个吵架，也都是林湛文退让。
　　离婚的一大原因便是林湛文的没有底线的软脾气，根本不是第一印象里那个刚毅果敢的男人。
　　也正是因此感到亏欠他良多，她才协议里做了很大让步——她自认为的很大让步——直接将这套房子完完全全送给了林湛文。
　　但一直以来珍视的感情，在林湛文露出厉色后好像变成一戳就破的泡泡。
　　难道他对我的爱都是假的吗？
　　他是图谋我的金钱才百般忍耐吗？
　　在获得一大笔财富后终于不装了？
　　宋清月忽然心境变得乱糟糟，只想赶紧结束，起身从妹妹的手底下抽出钢笔，递给林湛文。
　　她是如此积极，脸上是嫌弃和隔阂。
　　林湛文非常可悲，他满心的宽怀已经在宋清月那里有了非奸即盗嫌疑，他却不想多说什么了。
　　也许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吧，也许我的归来就是错误？
　　他毫不拖泥带水，刷刷刷，一式三份签了三个名字。
　　宋清月也接过来，迅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呼！”她长出一口气，拿起手包，立即站起身来。
　　“下午会有人来接你去民政局。”
　　撂下一句话，她想逃离这个地方。
　　宋月白也站起身，嘻嘻笑笑：“好吧，虽然我姐姐大出血，终究离了，离了好啊！”
　　“不过我的房间你别给我动。”
　　这套公寓在国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两人常住这里。
　　宋月白好几个寒暑假都在这吃住玩，所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平常锁着门只有她能开。
　　宋清月林湛文感情破裂后，宋清月慢慢将这间公寓自己的物件都搬走了，宋月白既没有来过，也没有搬走。
　　林湛文：“这是我的房子了。”
　　宋月白冲着他点点手指头：“你占了我姐天大便宜，我替我姐出气！这个房间就是我的，我看你敢给我扔！”
　　说罢就走了。
　　林湛文真是觉得窝囊。
　　按本性，自然是按着她的头往茶几上撞几下，撞破蝶、顶、额、颞四骨汇合的翼点，然后翼点背面的脑膜中动脉破裂，人就能没了。但又他不能这么做。
　　如何用言语达成目的，他却不会。
　　很TM窝囊！
　　后脚跟着前脚，但周律师却没有跟着走，气头上的他皱眉：“你不一起走吗？”
　　腿脚酥麻感慢慢退去的周律师，被林湛文一看，就感到大腿根一热。
　　完了！
　　不能给他脏了沙发！
　　周律师猛的站起来，踉跄几下，热流从上到下流到小腿肚子。
　　“林先生再见！再见！”
　　周律师点头哈腰，慌忙离开。
　　◎
　　林湛文把所有人送走，毫无形象的躺在沙发上，看着远方的明珠塔，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第一次恋爱彻底失败。
　　第一次婚姻等待民政局的一锤定音。
　　回国四年，一事无成。
　　收获了一栋豪宅？
　　林湛文叹了口气，这何足挂齿？
　　我想融入这个社会……
　　“所以说爱会消失的吗……”
　　“谁！”
　　林湛文起身，双手微垂，锐利的目光扫视周围。
　　屏息。
　　屋内一片寂静。
　　“为庆祝林先生离婚，万界娱乐系统为您服务！”
　　是脑内的声音。
　　战后应急反应会脱离战场四年后发生？
　　还是真的传说中的系统？
　　林湛文在中东是听说过很多神神叨叨的新闻，回国后也很爱看网络小说，对于系统这玩意儿并非一无所知。
　　“请接收新手大礼包。”
　　“异世kindle一部。”
　　心灵福至间，林湛文双手一合再打开，掌上出现了一部名为kindle的电子纸。
　　他知道这叫做墨水屏，亚马逊出品。
　　打开屏幕是名为《唐诗三百首》的书封面，看来这部kindle之前的主人还在阅读中。
　　他从目录中随手点了个收录数量最多的人的一首诗：
　　关山月
　　李白
　　墨水屏切换刷新，便是一首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诗。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林湛文愣住，微笑凝固在脸上。
　　倏忽间，眼前的高楼林立轰然破碎，长风浩浩，一轮巨月从高峻的雪山后缓缓升起，银光照彻横亘在山上的苍茫云海，雄浑辽阔之气贯穿天地。
　　这是何等天才手笔！
　　林湛文被这寥廓之气所摄，从感情的得失中超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