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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乡县城外五里地，一条长河绕山而行，游鱼不知人之怨，依旧快活地摆动着尾巴。风声肃啸，落叶凭风乱舞，被热风夹裹吞噬，渐而燃尽。
一片竹筏，躺着一位妇人，大火吞噬了她依然娇美的身子。竹筏顺流而下，去往那不知名的归处。
“那个归处有我爹在，对吧，大哥哥。”叶溪仰头看着谢轻朝。
年轻少侠轻轻摸着少年的头，肯定地点了点头。一旁身着黑衣的负剑女孩摘了片绿叶，放在玉唇之下奏起一曲挽歌。
这里不止他们三个人，作为魔族圣使的老和尚也在此处，还有许多的怪人，他们一身麻布素衣，背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棍棒斧钺矛一应俱全。
全部数下来，大概有二十人之多。
众人围着叶溪三人或坐或卧，目光都凝滞在顺流而下的竹筏之上。倒不是贪恋那死去妇人的美貌，他们只是见过太多的死别，在丧事面前陷入了彻底的麻木。
曾几何时，他们也在这里送别了朋友、同伴、亲人、爱人……战争持续给他们带来伤害，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谢轻朝拍了拍叶溪的肩膀：“介绍一下，这里是我们北地的侠士，他们都在先前抵抗魔族攻城的战争中付出了血的代价，包括你的父亲……”
“从现在开始，我们大家都是你的叔伯兄长。你还敢向魔族报仇吗？”
叶溪的目光顺着竹筏漂远：“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这是我娘说的，叶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孬种！”
“好。”黑衣女孩抚掌而笑，“不愧是叶凤竹的孩子。叶凤竹是我神月剑派的优秀弟子，他的遗孤当归入我派门下。我今日便代师收徒，我传你神月剑法。”
叶溪突然摇头：“我不想学兵器武学，我想学道门玄法。”
黑衣女孩闻言就是一愣，当即怒道：“道门玄法？你知道道门已经被灭门多久了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入我派门下而不得吗？天降的机缘你不要？”
谢轻朝摆手打断女孩的话：“叶溪，说说你的理由。”
叶溪低着头，双目渐渐泛红：“父亲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在魔族大军的进攻之下跟蝼蚁有什么区别？单单一个天扬青弘，就可以变身成为巨大的怪物，我学武功恐怕一辈子也报不了仇。”
谢轻朝突然发笑：“叶溪你知道何为道门玄法？沟通天地万物，引动天地间游荡的玄秘力量，玄之又玄。即便你花上一辈子的功夫，可能连最基本的入门法都达不到，你想一辈子不用报仇？”
“武学精深之奥妙，你根本想象不到。若是能以武入圣，最终突破练气境，所拥有的力量也不逊色于道门玄法了。你又何必去舍近求远？”
“嘿嘿，如果你能学会道门玄法，突破练气境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你要是有这份决心和天赋，那么不管哪条路也能达到报仇的目的。”
黑衣女孩瞪着大眼睛，额发轻轻飞起：“道门修炼体系与传统武学体系千差万别，道门如今早就灭亡，你就算想修玄法也找不到合适的师父。”
叶溪看着谢轻朝：“可是……大哥哥不是会玄法吗？”
黑衣女孩轻笑道：“他？也就会个一两招吧，这样的玄法我也会，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谢轻朝摆手解释：“道门的玄法拥有神秘的力量，早期的各门各派都在探寻其中的奥秘，所以那些传承已久的门派多少掌握一些玄法的使用之法，你要说真会，那可不尽然。”
听闻此话，叶溪扑通一声跪在黑衣女孩面前：“求师父收我为徒！”
黑衣女孩脸色一黑：“我都说了代师收徒，你喊我师姐就好。我还年轻呢，我可不想有个人整天师父师父地喊我，搞得我好像有多老一样。”
谢轻朝一脸鄙夷地盯着她：“老大不小了，还把自己当小姑娘？真是不要脸。”
“谢轻朝你今晚不准上我床！自己滚去打地铺！”
“女侠饶命……”
叶溪在两人打闹之中正式拜入了神月剑派门下，看着自家师姐提着长剑满世界追杀谢轻朝，年幼的脸庞终于找回了一丝笑意。
以前娘亲和爹爹也是这样的啊……
望着已经走远的竹筏，叶溪心中轻声说：“娘亲，我有了归宿了，您不用担心我，一路走好……”
天上浮云遮望眼，叶溪依稀听到有人宽慰地笑了。
黑衣女孩突然蹦到叶溪面前：“小师弟，我叫初明玉，你可以喊我玉师姐，咱们的师父是神月的长月真人，给我记住咯！”
纤纤玉指点在叶溪额头，温暖的感觉刹那涌遍全身，叶溪差些哭出来：“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傻孩子，跟着师姐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初明玉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为叶溪擦拭眼角的泪。
“你师姐我呀，超厉害的！以后谁敢欺负你，我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喏，给你的见面礼。”初明玉摘下贴身佩戴的玉佩，细心地系在叶溪的腰带上。
“以后有时间呢，去一趟中原的神月剑派，把这块玉佩给内门中人看，他们就会对你以礼相待了。”
叶溪点头，对这块玉佩爱不释手：“谢谢师姐。”
天色渐晚，叶溪跟着众人穿过树林，淌过小溪，蜿蜒辗转走入一处山谷。谷内清凉，却有火把插在山崖石缝之中，带来点点暖意。
秋草蔓延，迎面走来一人，五短身材，面目可憎。
他说：“回来了？”
谢轻朝答：“回来了。”
“人已经到了，就等你们了。”
“带路。”
叶溪随着众人走入山谷，初极狭，只能通一人，穿过谷底后进入一片山洞。漆黑的山洞里有四五个持刀大汉，刀身反射着火光，熠熠生辉。
先前那人挪着短小的身子，姿势有些可笑，但此间氛围格外严肃，压根没人敢笑，叶溪也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介绍一下，北鹿城守军四位副官，向东来，李卫秦，古鱼和方乾，他们是保护张平而来的。张平就是北鹿城军师，有智将之名的。”
四副官拱手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不知是战友的默契，还是早已演练了千百遍。
谢轻朝还礼：“四位不用多礼，此番共商大事，不必拘于这些小节。”
“谢兄大义！此番事成，定要记你大功一件。”
“我不贪功，只要把这青乡县夺回来便好。来，我们里面细谈！”
众人继续前行，走过漆黑的山洞，豁然开朗，石柱林立——这些石柱居然是从洞顶向下长来的。火光一照，如梦如幻，恍若天堂幻境。
此地早已站了有十几号人，叶溪一一数来，加上自己这边二十五位，一共有五十多号人。
五十多号人站在此地，依然是宽敞得很。
“这里倒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谢轻朝一走进此处，便有身着素色长袍的男子迎面走来：“这位就是谢兄吧，果然长得俊美非凡。”
谢轻朝一脸理所当然：“这还用你说？”
以往口若悬河的智将张平平生第一次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