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远嫁

　　燕云十州，风尽是渺茫。
　　毗邻云牧州的承熙王府大抵就坐落在这依山傍水的青山上环山青葱叠树，卉野杂生草權，鸟啼嘤嘤。半山腰向万顷的翠微湖湖心亭筑起千丈长廊道，拾级而上，云雾飘渺，恍如仙境。
　　而备人诟病的承熙王府就在山腰的另一侧。朱砖玉墙琉璃瓦，宫宇屋舍千间，王府备军余从，奴婢千余人，分等，后四等从事柴薪饴食之的杂，前三等有资格给王府中那些大人物端茶递食，从旁侍候。而家则有，以大家冯儒为首，其余为辅，忙碌王府大小事务。
　　这几天，虽人多却向静的承熙王府热闹起来，因为王府的大小姐——封为谙阳郡主的景轻罗将远嫁大梁，这可是承熙王府少见的大喜事，自然要锣鼓喧天，声势浩大的开始筹备。
　　屏帘幽幽，几个婢女闲坐阶台，窃窃私语：
　　“喂！你听说了吗？咱们王爷这为大小姐择的夫婿，是大梁当朝梁帝的亲侄子，年纪与大小姐相仿，战功彪炳，是大梁江湖有的年轻高手以沙场将军呢。”
　　“早就听说了，还有啊，梁帝那亲侄子相貌极佳，文武双全，既有挥笔的气，又有上场杀敌的英气。这等男子，与咱们大小姐是天作之合，分外般配呢。”
　　“不是这样的，你们没听坊间传闻说，这所谓的咱们‘燕梁联姻’，实则只是襄伐楚的表面形而已，前大熙派人来与咱们小王爷定亲，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如天下伐楚之势已成定局，来又过几年，天下必定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局面。唉！”
　　“叹么气啊，就呗。按咱们小王爷的说法，敢，咱们燕云的龙雀铁骑就敢去的他爹娘都不认识，把个天下都傻！十几年前是如此，十几年后也定是如此”
　　“可是又将有多少姓会离失所啊。”
　　“对了，好像这王府派遣护送亲队伍的是前骁营的墨谚将军……”
　　秋慵院。
　　作为承熙王为子女专门在青山山顶构建的院之一，相比其它几个，显雅。雅致庄严的古青石所砌成的院落，院内青松翠竹，满石蹊，豢有莺雀，鸣叫婉转。碧瓦飞甍，亭榭幽阁，一切都是那么的疏密有致。
　　正房内，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梨木书砧上的文墨，狼毫，兔毫等所制的笔皆是出自当家大儒转赠，和田白玉的墨砚剔透明亮，分外洁然，不墨垢侵染。其上还有“文圣”邵几道的遗帖孤本，家典籍。屋内茶盏皿极为讲究地置在敛华的大理石几案上。错金藏青的宣德炉里燃着醒神的香草，烟香袅袅。
　　紫檀窗棂前，一个身着素锦纯裳，秋容若水的女子望着窗外，眼神分外平静。遣退梳妆奴婢的云鬓如瀑垂下，黛眉如画，一对倾城的丹凤眸平淡无波，肤白胜雪，宛如仙子。
　　就这么静地坐着，不言不语。
　　不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禀报：“大小姐，墨谚将军请见。”
　　“让他进来吧。”平静轻婉的声音明显泛起了一点涟漪。
　　一阵轻轻的开门声，走进来一个身高八尺的俊逸男子，剑眉星目，一身玄衣，手中端着一袭精致非凡，巧制色妍的华丽嫁衣，色似烟火，若仙绸，图绣精，难一个女子穿上时的惊艳。
　　男子将其在大理石几案上，退至女子身后一旁，恭候沉声道：“大小姐，王爷让我把好的嫁衣给您送来了。”
　　男子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有一丝一毫异样的感。
　　景轻罗平静地瞥了一眼嫁衣，眉目不变，只是嘴角轻轻一扬，自释笑道：“凤冠霞帔？当华。我娘还在时，曾对我说过，一个女子无论容貌如何，一生总有的三个瞬间，一个是在父母眼中，一个是在郎眼中，还有一个，便是穿上嫁衣的时候，在宾客与爱人眼中。谚哥哥，你说对吗？”
　　墨谚脸色不变，极力掩饰内心激荡的绪，平静道：“大小姐所言极是。若没么的吩咐，谚，告退！”
　　墨谚正欲离开，景轻罗站起身，扭过头似笑非笑道：“你就没么的要对我说吗？”
　　墨谚侧过身，没有答。
　　景轻罗目黯淡下来，坐下，一双秋水眸子里渐渐结上了水氤氲，望向窗外满目萧然，心中触动深，像是在赌气道：“你就这么怕我爹吗？”
　　墨谚眸间闪过一丝暗，将左拳握紧，又快地松开，边边温声道：“我怕王爷，我怕俗人对你的伤害。”
　　随机轻轻关上门，如进来时一般。房间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景轻罗大笑起来，笑得仪态万千，笑得伤春悲秋，笑得倾倒众生，那本轻婉的声音因大笑显得分外动人，可，眼角滑过的晶莹的泪滴，使看上去分外憷怜，令人痛心。
　　景轻罗这梨带雨的豆蔻怀的场面，墨谚看不见。刚出中庭的墨谚，此时去云牧州的“绿波栈”，买燕云盛行的绿蚁酒，喝个烂醉，似乎只有这样，能让他激荡的心冷静下来……
　　砰！砰！
　　过了不久，景轻罗房间门外传来两声轻脆的敲门声，着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姐，我能进来吗？”
　　是景轻罗自己开门的，开门时，的眼睛分外红，尽开门前已用丝巾擦拭了几遍，可还是能隐约地看见几道泪痕。这令门外驻足的人吓得不轻，忙问道：“姐！你没事吧？”
　　景轻罗微微摇了摇头，那绝的脸上已添上了几分伤愁，又似患了一场大病，门外的冷风吹着，脸色些许苍白。只是恍惚间。抬眸瞧见自己的弟弟——王府的二子景棠正担忧地望着自己，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慰。
　　景轻罗向景棠浅浅一笑，示意景棠自己无大碍。景棠心中了然，微微点头，将刚进来时撞见墨谚的话与疑问进了肚子里。骨肉相亲，这等姐弟的默契至少还是有的。
　　进了屋，景轻罗沏茶一壶，茶叶用的是域的一种换作“醉霞”的稀有茶叶，这是姐弟俩平日里酷爱的茶，尤其是景棠，还地为此作诗一首：“笑遍绮罗筵，觅尽蟠桃宴。俗无味，惟忆醉霞。”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窗外秋意正浓，发黄的树叶疏疏飘落。惟忆醉霞，或许，等景轻罗的远嫁大梁，姐弟俩之间的追念，也只有这一壶苦洌味的“醉霞”了。
　　酌着茶叶，景棠绪转千，欲言又止，至低头不语。
　　小便熟识弟弟各方各面的景轻罗道他有话要讲，兴许是为了逗逗他，也不说破，看他能憋到么时候。
　　仔细量景棠日穿着，一身胜雪的白袍，腰间有玲珑剔透的紫玉箫。因是隔遗传的缘故，景棠继承了他外祖母——上一疆之主的绿瞳，他那对明若秋露色若晴翠的碧绿桃眸子里，澈干净，加上他那一身出尘的气质，使相貌因年纪尚小还未定型的他分外神异。
　　感到景轻罗望向自己的举动，景棠抬头，没成恰好迎上那略带量的目，心下又是一阵紧张，慌忙低下头，只顾着把茶杯到唇边，不语。
　　景轻罗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众弟弟妹妹中胆子大，华出众，性沉稳淡定的弟弟露出这等神态，心中也是分外好奇，当下坚定了要他自己说出来的意。
　　终于，景棠拗不过平日里善解人意日却装作不甚在意的姐姐，呼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眸坚定，抬头对景轻罗说到：“姐，你，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事儿，我好了，我答应了！”
　　“哦？”景轻罗眸泛起异彩，笑问道：“大熙又派人来催婚了？”
　　景棠羞赧着脸，点了点头：“嗯，上午的事儿，现在他们派来的使臣正住在王府中。”
　　停顿了一下，景棠当下又着急起来：“姐，你上说有办法帮我延迟或拒绝这门亲事，是的吗？”
　　景轻罗颦颦一笑，朱唇皓齿，看着紧张兮兮的景棠，含笑道：“你的好了吗？”
　　来景棠是下了足够大的决心的，连忙起身，背过身去，大声念道：“心，姐。天你不是把我带去怡春院还是吟波楼，声都是我自己败坏的，到时倘若爹追究起来，我绝不说与你有关。”
　　当，景轻罗面色袒露出一片晕红，连忙起身上前使劲敲了一下景棠的头，羞红着脸碎嘴道：“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尽在胡乱些么，你姐我就算有大的能力，也不能……也不能带你进妓院啊！叫你一天没事少跟军营那些叔叔伯伯们厮混，到时学坏了染了一身病，看爹不又让你罚抄这儿罚抄哪儿。说，除非你的染了一身病，否则这门亲事是不会因为你去……你去妓院而缔的，顶多会让你在洛阳那边的声有所影响，落个‘年少风’的声罢了。”
　　吃痛的景棠捂着头面目一阵抽搐，疑惑道：“那，那姐你说的办法是……”
　　景轻罗叹息一声，转身向书柜走去，出一挪书籍，开其后藏着的暗匣，出一个形似胭脂盒的小盒子，奇异的是，其封口处结着些许白霜，冒着微微寒气。
　　“姐，这是？”
　　景轻罗将小盒子在桌子上，郑重其事道：“小棠，你听我说，我之前对你所说的一个有效办法，但却有三种形。姐将其全部告诉你，等你自己来抉择。这个，是姐曾外出游学，师从‘药圣’许闲一段时间，许师在临之时曾赠我三味药，这几年来我已用了其中两味，这后一便是这‘寒泉散’。
　　“许师曾对我说过，寒泉散可三服：一服碎末，便是将其捣碎，服用微小剂量，凡是走火入魔的练武服之，可平定心神，归守一，去除魔障。此乃药服，当下却对你无用处。而二服半粒，便是将其切成两半，两人各服之，相互抵掌运输气，需是有内力高深一人，另外一人可随意。待四十天之后，内力高深那人心衰冻结，死于非命，令一人获其全部内力大涨，但有年寒疾之症，且年俞重，倘若挺不过便也会心脉冻伤，冰寒刺骨般死去。但一般来说机遇相对过大。此乃邪服。至于第三服……”
　　见景轻罗欲言又止，景棠不解道：“第三服怎么了？姐你继续说呀。”
　　景轻罗摇了摇头，轻声微叹：“这第三服为诡秘。便是要囫囵吞其粒，昏至日过后，引发第一寒疾，持续半月。犹如千尺玄冰近身，万虫啃食心脉，极其煎熬。且此后年同一时定会发作一，需年以纯阳之物药浴，至痊愈，短则八年长则一生，至于是否有益处，许师没告诉我，我便将其视为毒服。而小棠，你要不与大熙联姻，或许只有身患绝症能令其成命，而且不能作假，大熙使臣定会派医以协助疗而借机检查，如若发现，便是欺君之罪，咱们燕云可不能多大熙这么个庞然大物的敌人了。但寒疾之症，绝非人能忍，我怕……”
　　景轻罗一脸凝重之色地说着，见景棠正一人蹙眉考。
　　景轻罗长吁短叹，实在不忍，将寒泉散。毕竟，去当一国驸马，也比身患绝症要好的多，不自己的弟弟到伤害。而联姻以涉外，这是他们景家人如必须面对的宿命。
　　“还是算了，你还是去应了这门亲事吧。”景轻罗伸手刚将寒泉散拿走，却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
　　景轻罗诧异抬头，却迎上了景棠坚定的目，他那碧绿的眼睛里暗芒闪动，目分外决然。景棠斩钉截铁道：“姐，说了，我选择毒服！”
　　景棠这决定显然令景轻罗方寸大乱，万万没到自己弟弟竟选择风险高的一种。他平可不是头脑发热，稍欠虑的冲动之人啊。
　　“你……”景轻罗哑声说不出话。
　　景棠露出如晨曦般的笑意，温声道：“姐，我只有毒服适合我了。我猜姐你一定找好了若我选择邪服的内力高的高手吧？”
　　景轻罗明显还没缓过来，只是微点螓首。
　　景棠继续温声道：“可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啊，姐，你过没有，毕竟去找一个内力高以承熙王府的实力不难，但要其献出生命付出全身几十年来辛苦练出的内力，这……我心里这坎儿始终过不去。说了，你弟我野心可大了呢，就算有了寒疾这等不之症，但我可是承熙王府嫡长子，小王爷，将来的承熙王。我可不愿将这唾手可的王让给萤那小子呢。以后我还要将燕云的龙雀铁骑给萤那个小武痴统辖，我心。但如若去洛阳联姻，这驸马驸马的，听起来总比王爷要少些威风，不是吗？”
　　“可……可姐不让你去死啊。”景轻罗干哭一声，拿着盒子的手握紧，立马带走，可还是景棠抓住了。
　　景棠似乎看出了点么，他嘴角轻扬，眼中闪着泪，温暖笑道：“可姐你过没有，倘若我去了洛阳，将来你孤身一人在大梁怎么办？”
　　说着，景棠的双眸竟有些泛红了，声音也略带哽咽，令景轻罗微微一怔。
　　见景轻罗神色有些迷惘，景棠夺过寒泉散，开，是一个暗蓝色的药丸，泛着寒气，盒子里已结了厚厚的冰霜。也没多，仰头，将盒子里的药丸往嘴里一送，刺骨的寒冷从咽喉滚到胃里，令他身体一阵抽搐抖瑟。景棠咬紧牙关，面色惨白，左手竟开始结上几层寒霜，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全身发抖，毛孔缩散着寒气。
　　刚反应过来的景轻罗着急大叫一声，连忙上前去握紧景棠的手，一股扎心的凉意从景轻罗手蔓延至全身，景轻罗号啕大哭。后悔了，的后悔将寒泉散拿了出来，看着眉梢已经凝霜，嘴唇泛白的景棠，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封住他的经脉，让婢女去寻大夫来。
　　看着景轻罗一脸担心与悲伤，景棠忍着冰寒体的折磨，朝微微一笑，笑得温暖，如四月煦阳。
　　景棠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说着么。
　　景轻罗哭了，懂他的意。这是姐弟之间的默契。
　　他在说：“姐，哭了，没事。你就心去大梁吧，有你弟在，将来没人敢欺负你。如有，告诉我，我定会带着咱家的龙雀铁骑去得他爹娘都不认识！姐，记得照顾好自己！”
　　看着固执地冷得发抖的景棠，景轻罗忽然起了一小时候的事。
　　那时意气风发的承熙王景长余与承熙王妃在大雪后王府的一个院落，看自己孩子们在雪地里嬉戏玩闹。
　　大雪轻轻落下，那是温暖温馨。
　　那时一时兴起的景长余问自己的几个孩子：“是‘帝佳’还是‘王佳’？”
　　除了景棠其他几个皆言“帝佳”。就连已达十岁的景轻罗也不外。
　　当景长余问景棠时，尚且岁的景棠索片刻，一脸天无邪地说道：“王佳。”
　　哦？景长余眼中滑过一丝深意，问自己这大儿子何故？
　　景棠当然地说：“爹若当王，就可以不用去仗了，就可以心多的时间陪我们跟娘了……”
　　景轻罗楚的记得，自那以后，景长余对景棠尤胜于对他们几个，也实不成天战务缠身地外出征战仗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景长余有了多的时间，陪他们的母亲度过生命的岁暮。
　　后来游学途中，景轻罗还道了一些之前燕地未听过的逸事——也正是自那雪地问话之后，景长余撤退所有外出征战的龙雀铁骑，主动退出了天下称帝拓疆的大势，偏燕云一隅。
　　过去景轻罗一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难道仅是因为弟弟一句年少稚语？
　　可现在，景轻罗似乎有点懂了。老实说，自己这弟弟，似乎有点不一般啊……
　　看着赶来的大夫，景轻罗悄然走出门外，来到院内。
　　角的梅树是自己与弟弟去年一齐摘种的，如已绽一树绚烂繁，梅香扑鼻，风也熏地带着香气。在过几日便是立冬，又要下大大的雪，开着的梅。只是自己，从往后独在异乡，也不能陪家人堆雪人，一同玩闹了。
　　景轻罗驻足门外，神色怅惘。忽的一阵凉风袭来，使衣衫稍显单薄的景轻罗了一个寒颤，连忙钻进有温暖炉火的屋子。
　　不能让自己凉了，要照顾好自己。
　　“姐答应你的，会一记得。”
　　十日后，王府送亲队伍，按吉时出发。个王府闹腾起来，个云牧州也闹腾起来。燕地居民大多都耳闻过这誉为“燕地第一女”的承熙王府大小姐景轻罗，都能在送亲途中一睹芳容。
　　是承熙王讲景轻罗送上雕凤镌金，华贵显赫的马车上的，景轻罗穿着承熙王与景棠请他国能手同制成的嫁衣，艳高贵，尽那天如往一般没涂抹何胭脂，却得动人心魄，可一瞬间的恍然，又盖上了红凤绣布，遮住了那绝的容颜。
　　“以后要是觉得梁地待不惯，来了，就写给爹说。爹虽然不能马踏京城，但，把你毫发无伤地来，应该还是能到的。傻闺女，哭么哭，哭。你虽然没抹那些俗气的胭脂水粉（你娘也不爱抹这些），不怕弄了脸，但终归是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风风地出嫁。爹横了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女儿出嫁，又总觉得哪方哪面都没好。你怪爹。棠儿突发寒疾不能来，你也怪他了。走吧，闺女，哭了，上马车吧。”
　　景长余一脸父爱地将景轻罗小心翼翼地送上马车，然后遣令千龙雀铁骑在云牧州外等待，将自己多年来搜罗的奇珍异宝大量装填成箱，以作嫁妆。
　　又觉得还是不够，令家冯儒将自己十几年前泡的几壶陈年酒出两壶，一手一个夹在腋下，满脸慈爱地在另一个马车里。因景长余闲暇时喜欢穿初布麻衣，不喜欢穿丝绸制成的雍容华贵的衣袍，说那些滑溜溜的，感觉穿了像没穿一样，不舒服。而他此时穿着桑衣布麻，着两壶酒，倒极像民间务农的老父亲将多年舍不得的自酿酒拿去给女儿当新婚礼物，而不像一个地显赫的王爷会的。
　　景长余在给景轻罗送酒时，还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景轻罗身体一颤，难以置地看着父亲，却到其慈爱一笑。
　　送亲队伍要出发了。彩炮齐，锣鼓喧天，吹号声此起彼伏，似过年了一般热闹。民众或多或少都跑出来凑凑热闹。一听是承熙王府小姐远嫁，穷人行乞皆奔赴王府门口，因为出去一年几个定日子，逢承熙王府有大喜事，承熙王景长余也都会开仓赈粮十日，尽燕地无过大民生之患，但凡是能行善的他都会去。
　　大雪已经开始飘落，势若轻盈，眨眼间已举目皆白，纷纷扬扬。
　　送亲队伍长达千里，景轻罗把头探出马车，约莫首时，景长余孤零零一人站在偌大的承熙王府门口，目送迎亲队伍，显得分外单薄。远远地，似乎还在朝招手，好让心。
　　终是要离开了，离开自己生了十年的地方。霏霏朔雪，苍暮远山，只身红衣，背对桑梓，言不成声。
　　呆呆望向青山顶某处院落，自语喃喃：“小棠，姐走了，你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可为么，你还是坚持了呢……”
　　“大小姐，把头伸车内吧，小心着凉。”一旁一身银甲戎装的墨谚手执长戈，一骑绝尘。
　　景轻罗嘴角一扬，勾起妩媚笑靥，但因红纱挡着，墨谚看不见。
　　“听说那天你辞后去绿波栈宿醉了？”
　　“嗯。”
　　景轻罗笑意甚：“怎么？舍不得我？”
　　墨谚目平视前方，不作答。
　　没到景轻罗下来的话令他惊愕：“你道吗？刚走时，我爹对我说，他给排护送和亲的千余从皆是我燕云龙雀铁骑的死士。只要，只要我愿意和你在送亲中途携手离去，他们不敢阻拦，且还会制争斗场面，以身殉职，来掩盖我俩的比翼双飞。以千人生命来作价，跟俗王权宗礼对抗，还我俩度余生，这等筹码似乎还不错。你觉得呢？”
　　墨谚双目陡然圆睁，用手握紧手中长戈，只是冷冷应一句：“王爷当狠得下心，恕谚难以。”
　　听此，景轻罗突然怒不可遏地喝道：“你难道压儿就没爱过我吗？哪怕只是稍微动过心！”
　　墨谚眸坚定，将手中长戈用手紧紧握住，呼出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道：“不曾。”
　　听他言说如此，景轻罗陡然豁释，摇头苦笑一声：“也好……”便把头伸马车里了。
　　大雪皑皑，披上雪衣的青峰与田野间渐渐隔了一层冰川，表面转华，明亮非凡，底下寒渊万丈，深不可测。至少，已经破碎的东能固存一个寒冬，深感万幸。
　　那觅食的孤鹰引戾长，将寒风拉扯得远远。
　　那江雪独钓的老翁，孤帆摆渡，将千山万鸟融于一竿的意境中。
　　似是某个瞬间，某边末话角，某个彼目的重逢，他们曾这般倾谈过：
　　“傻瓜，你当以为我会让那千人平白无故地死去？那也太不值了，他们可都是我燕云堂堂的尺男儿。”
　　“如说这是小姐给我的考验，恕谚，没能过。”
　　“是啊，你没能过。但你过了又能怎样？我若随你一同走了，大梁怎么我燕云？天下人怎么我燕云？我是景家嫡长女，不能让自己的家族陷入不应有的困境中。你能理解吗？”
　　“小姐有大向，乃人中龙凤，谚一介军中莽夫，。”
　　“等我婚后，你继续前骁营当个小将军？”
　　“我申请了王府差事，专门负责护两子全。”
　　“那你可得护好了，要是小棠和萤缺了一毛发，我以后来省亲时定饶不过你。”
　　“还请小姐心……”
　　“谚哥哥，你说，我们此生算是错过了吗？”
　　“嗯。”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吧。”。
　　景轻罗望向窗外，似是在笑。那一年，瑞雪兆燕云，谙阳郡主景轻罗和亲大梁。
　　那一年，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