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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喧闹且孤独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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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神色紧张起来,他不敢将怒火向着那群好像是牧师的人发泄,于是他只能愤怒地盯着丽娜。
  丽娜报以撇起来的嘴角,轻蔑地看着尼古拉,小麦色的修长脖颈高高扬着,眼中闪烁着讥讽的光。
  哼地一声转过头,不再看着尼古拉,她终于注意到了西满,西满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烛火微弱的光打在侧脸上,活像个大师级的英俊人体雕塑,甚至比她身后的牧师们更像神明的使者,而他眼睛直直盯着那群痛苦使者。
  “大家在这儿干嘛,还有他是谁,爷爷?”丽娜边看着老罗赛边偷瞄着西满问道。
  老罗赛笑着回答:“尼古拉医生的药剂还差一味药材,需要去小镇购买,我们在讨论价格的问题,而他......”
  他转过头看着西满,“是天使哥哥!”小薇塔在一旁大声接道。
  丽娜怔愣了一下,脸上不出所料地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应该是一位苦修士......吧。”老罗赛慢悠悠地说完。
  她身后那群所谓的牧师将注意力转到了西满身上,面具下的眼睛阴毒地审视着西满,某种模仿狂吗?为首的痛苦使者想着,像是书里绘画的人类第一位圣者,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他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丝的神圣气息,于是他不再注视西满,面具下的嘴开口说道:“我们需要一个大一点的场所来进行仪式。”
  老罗赛点了点头,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尼古拉身上,既然丽娜说不用付出报酬,那么让他们试一试也没什么关系。
  老罗赛望着从丽娜进来就死死盯着丽娜的尼古拉说道:“尼古拉医生,今天也很晚了,明天等这群牧师大人进行完仪式我们在谈购买药材的事情吧。”
  尼古拉的脸抽搐了一下,狠狠揪了揪两撇小胡子,“当然,”他加重语气,“等这群牧师大人结束仪式之后再说吧。”
  一位痛苦使者打断道:“不,还不到时候,最佳时期应该是两天后。”
  老罗赛迷茫地看了过去,为首的痛苦使者转过身狠狠地看了那名出声的同伴一眼,那名说话的痛苦使者赶忙将头垂了下去。
  为首的痛苦使者朝着老罗赛解释道:“我们需要一段时间的布置才能更完美的进行仪式。”
  “哦哦,好的好的。”老罗赛谦卑笑道,“不急,反正等两天也没什么。”
  老人朝着充满希望地看着那五位牧师的人群接着说道,“明天清理一下村里的谷仓,让诸位大人之后在那儿进行仪式。”
  “然后,”老罗赛顿了顿,朝着那群痛苦使者问道,“我这房子有三个房间,您们可以住在这里挤一挤,我们去别家住。”
  为首的痛苦使者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不用,我们可以就住在谷仓,正好做一些布置方便之后的仪式进行。”
  “可是......”丽娜刚焦急地开口就被为首的痛苦使者打断了,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们的决定。”
  老罗赛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摆摆手朝着村民说道:“帮忙搬几床暖和的被褥过来。”
  他突然想到还有个西满,接着说道:“给这位先生也准备一床。”
  人群慢吞吞地朝屋外走去,他们恨不得多看这群圣洁又仁慈的牧师们一眼,走之前眼睛都尊重地看着那群痛苦使者,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村民都深深朝他们鞠了个躬。
  哪像屋子里坐着的那个人,张得确实不错,但是只会欺骗小孩。
  这应该是大部分村民的想法了。
  痛苦使者毫无动静,等到人群散完,丽娜兴奋地抱起薇塔旋转了几圈,“我们有救啦!”
  然后牵着薇塔走到为首的痛苦使者身前对薇塔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天使大人哦!”
  痛苦使者低下头,从面具后露出的双眼紧紧盯着小薇塔,也许献祭一对活泼充满朝气的姐妹会让那位大人更加愉快吧,他想着。
  等等,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小女孩薇塔身上的诅咒在他的感知中已经变得毫无痕迹。
  “嗯?”痛苦使者发出疑惑的鼻音,他俯下身子紧紧盯着小薇塔,小薇塔被这直白的目光盯着有些难受,她甚至可以朦胧地感觉到面前这位“牧师大人”的恶意。
  小薇塔放开牵着姐姐的手,回过头看向老罗赛与西满,满脸写着求助二字,老罗赛看出了小薇塔的紧张,他打着哈哈圆场道:“我的小孙女有些怕生,各位大人不好意思。”
  丽娜皱着眉头望着平时活泼的小薇塔,感觉小薇塔对她请来的“牧师大人”一点都不尊重,于是她呵斥道:“你什么情况,爷爷没有教过你要学会尊重别人嘛!”
  小薇塔扑进老罗赛的怀里,闻言瘪了瘪嘴,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她反驳道:“他们才不是天使,这位才是天使哥哥!”
  丽娜顺着小薇塔的手指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饶有兴趣地看着“牧师大人”的西满,她感觉自己在“牧师大人”们面前丢脸了,于是她愤怒地朝着薇塔威胁道:“那你就叫他治好你吧,我要叫牧师大人们不管你了!”
  “天使哥哥本来就治好了小薇塔!”薇塔窝在爷爷怀里理直气壮地说,眼中散发出骄傲的神采。“薇塔不用再接受治疗了,不用喝药了!”
  “你这个骗子!”丽娜闻言将怒火转移到了西满身上,她没想到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年轻人竟然欺骗她年幼无知的妹妹,她甚至不敢想象真的觉得自己被治愈了之后的小薇塔会陷入多么危险的虚弱之中,“薇塔这么小你也要骗她,滚出我的家!”
  西满充耳不闻,右手在身侧轻巧地构筑着一个法术模组,隐匿术除了能隐藏身形之外还能隐藏自己的气息。
  丽娜看着没有回应的西满,怒气更甚,她嘴巴张开正准备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骗子的时候,村民们从屋外走来抱着被褥。
  “各位牧师大人,这是被褥。”木匠约翰开心地朝着痛苦使者喊道。“一共有六床都在这儿了。”
  卡在喉咙里的话语被打断了,丽娜用力地将约翰手上的被褥抢了过来,她高傲地昂起头恶狠狠地瞥了西满一眼,然后对为首的痛苦使者大声说道:“大人,我带您们去谷仓!”
  西满缓缓站起身,跟在女孩与抱着被褥的村民身后。
  今晚应该有乐子了,西满恶趣味满满地想着。
  丽娜抱着被褥,兴冲冲地往谷仓走去,木匠约翰喘着粗气举着火把费力地跟在她身旁,丽娜不时回过头,在昏暗的火把照耀下她看到了身后行走的“牧师大人”们就觉得莫名的心安。
  谷仓的木板门被用力推开,里面堆满了麦秆包,丽娜巡视了一圈,第一次觉得谷仓为什么可以这么脏乱,她有些愧疚地回头朝身后的痛苦使者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大人们,实在不行还是会我家休息吧,虽然算不上舒适,但是最少比这里要整洁得多。”
  为首的痛苦使者摇摇头,“已经足够了,不用感到羞愧,净化神的子民是我们的职责。”
  丽娜感动地重重点头,这群大人才是真正的天使啊,神爱世人,他的使者亦然。
  她边想着边不忘狠狠瞪了西满一眼,西满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短生种无能且无趣地情绪发泄。
  年轻的女孩甩着马尾殷勤地帮助痛苦使者们将被褥铺在一处比较干燥整洁的地面上,她心中满是满足,甚至不让那群村民插手。
  过了一会儿,五床被褥都铺好了,她拿起最后一床被褥朝西满砸过去,冷冷地说道:“你自己铺。”
  西满侧了侧身,被褥掉到了身后地上,丽娜昂着头从他身旁走过,但是脚步意外地避开了地上属于西满的那床被褥。
  西满看着这个总是昂着头充满骄傲的女孩,心里认真考虑着也许天鹅的脖子比较适合她。
  纤细修长的天鹅脖子加上扎着马尾的头颅,西满歪着头想着,也许需要一些法术的加持才能做到,不然天鹅的脖子可承受不住。
  普通的嫁接可能会折断,天鹅有些可怜,西满最后在心中下了结论。
  村民们慢慢退出谷仓,充满希望地朝家中走去,他们兴奋地讨论着自认为光明的未来。
  谷仓的门被关上了,刚才还算明亮的谷仓瞬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谷仓上方两扇小小的窗户让月光投射进来。
  五名痛苦使者整齐划一地转过头看向西满,可以令所有活着的物种颤抖的沉重压迫感瞬间在这座谷仓内膨胀。
  ——恐惧光环,西满感觉身上被无数重物压住,与生者截然不同的腐朽气息环绕在他身旁,他眼睛睁大,恐惧在眼底蔓延,他几乎不能喘气。
  西满艰难地伸了伸手指,试图在空中构造出一个魔法阵,但是随着为首的痛苦使者向前的一步,他的手指与身体瞬间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痛苦使者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有些聪明的魔法学徒吗?”
  “那个女孩身上的诅咒是你消除的?”
  “不,这不可能,”他自问自答道,“那么你知道是谁做的吗小东西?”
  西满眼底的恐惧几乎溢出眼眶,他拼命睁大眼睛,眼睛突出活像只癞蛤蟆,他的舌头在嘴中打着结,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
  痛苦使者看着他,发出嘶哑阴毒的笑声,“放心,你的灵魂会在我的掌握下受到无尽的折磨的。”
  他无声地向前走了两步,西满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脚步被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现在不说,我也会在你的灵魂中找到答案,”痛苦使者白袍下的干枯手臂伸出,上面充满了皱巴巴的陈旧伤口,整个手臂萎缩到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囊紧贴在上面,“你的老师一定会后悔让你一个人离开法师塔吧。”
  西满脸上布满了惊恐,嘴唇微动,但是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徒劳地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喉音。
  干枯的手掌贴上了西满的脸颊,他神经质地狂笑起来:“看这鲜嫩的皮肤,也许可以撕下来贴在我的身体上不是吗?”
  恶,西满看着不远处痛苦使者伸手抚摸着面前的麦秆包,眼中充满了嫌弃,神经质的变态。
  这种拒绝死亡的家伙简直不可饶恕,他在心中怒吼,然后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接受死亡好像也不可饶恕。
  不管了,反正就是不可饶恕。西满转过头盯着面前这位瑟瑟发抖的痛苦使者,这位痛苦使者无助地朝着面前的四位同伴大吼大叫着,声音在谷仓内回荡,但是前方的四位好像都没法听到他的呼救声,他们只是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那团麦秆包,眼中充满恶意。
  “听着,小家伙,”西满厌烦地看着面前大吼大叫的痛苦使者,“你这样不仅很丢你们恶魔主子的脸,而且很吵。”
  面前的痛苦使者好像听不到他的话语一般,他只是神经质地徒然胡乱大喊着。
  “闭嘴。”西满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打了个响指,面前痛苦使者的嘴巴瞬间没办法张开了,他紧闭着嘴发出“呜呜”的绝望声音。
  “一个小游戏,我问你答,”西满抿着嘴,不耐地看着他,“你们主子叫什么?”
  “呜呜呜。”面前的痛苦使者手舞足蹈地摆动着身体。
  西满又打了个响指解除了魔法,痛苦使者张开嘴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一巴掌结束了对自己耳朵的折磨,西满看也不看扑倒在地上的痛苦使者,他转过头看着倒数第二个痛苦使者,缓缓走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相似的尖叫声又在谷仓内响起。
  ............
  西满坐在麦秆包上,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痛苦使者,他掏了掏耳朵,简直就是一场对于耳朵的深刻折磨。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看着这群痛苦使者,考虑着要不要抽出灵魂审问,但是这种规模的献祭仪式如果不一次性解决之后就得一个人一个人的净化诅咒。
  想到自己要拿着愚蠢的荆棘然后愚蠢地一个个消除他们的诅咒,西满心中满是绝望。
  不行!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他下定决心。
  西满望着天哀叹着,他在无聊且漫长的黑夜中又想起了永恒长廊中发生的事情。
  当他回忆到最后被拒绝的一幕时他感觉自己心脏加速跳动着,带着久违的疼痛,名为绝望的海让他喘不过气。
  ——就像是飞向火焰的飞蛾,带着希冀与决绝,前赴后继最后却如同冲刷着海岸礁石的波浪破碎着无功而返。
  心中所想在迟疑,思维却在飞快转动着,无数图像交杂出现着,星辰在无尽苍穹上闪烁着含蓄的目光。
  空间在颤抖,眼前闪烁着混乱的光线,红绿交杂。时间也停滞不动,飞舞在空中的细小尘埃定在原地,痛苦使者们微微抖动的衣衫也如同画像般固定在古老的小相框中,西满身后的黑影在月光下如水银泻地般流淌。
  扩散着,成长着。
  西满仰着头坐在麦秆堆上,月光为他古典优雅的侧脸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静止的比例匀称接近完美的身躯庄重而优美。
  而他背后投射在地上的身影,无人可见地,
  在孤独的谷仓内跳着名为绝望前奏的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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