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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的声音平时嗲嗲地压在嗓子眼那个地方。
我也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装的，没人聊这些。
莉安来第一天，周一阳这个铁饼脑袋，一脸八卦地怼到池西落脸前。
“干嘛？”
她总是先发制人，以获得主动权。
“喂，池西落，你听听你，整天干嘛，干嘛，你是一直跟你干妈相处吗？看到大帅哥，居然都不知道嗲一点。”
“哦，无聊。”
无语地打断他的无理取闹。
“我们班来转校生了，声音如沐春风。”
“哦？真的？”
池西落假装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狗头狂点。
“春天到了。”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看那表情已经置身人工湖畔，杨柳依依。
但是莉安大声说话的时候，这种音调显然就不适合。
所以很容易就破音了。
不好听了。
根本没人注意到莉安是什么时候趴下睡着的。
如果西落没转过去看到她作业本上隐约的水渍，和她雪白的额头上那个明显的红色印记。
也不会知道她睡着了。
“虽然我的数学成绩的确很差劲，但请你不用把答案怼在我耳边念。”
莉安涨红脸，站了起来，咄咄逼人地赶着尹昶的眼睛。
尹昶显然有些尴尬，粉色已经从他的脸上，快速地游离到他的脖子处。
红白相间的校服领子，可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光。
“我，我，我我不是的，莉安同学，你误会了。”
尹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莉安甩了一个厌恶的表情，站了起来，向前走。
尹昶更急了，他跨了一大步，花了好久才站稳。
二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拦住莉安。
“你不要往这里走，有玻璃渣，我我我怕别人踩到，所以才在这里报答案。”
坐在座位上的人，一脸阿昶真的是根正苗红好青年的崇拜表情看着他。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这一点。
丁沈和陈菲的名字写在黑板的左下角。
她们只是想着午饭回来一边消食一边打扫，却从未想到过这些。
莉安的眼神迟疑了一秒。
那个眼神的最后，光芒留下一个华美的甩尾。
是她第一天来到这里，在池西落的斜后方坐下，和我那天回过头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这目光很快就冷下去了。
“我知道，他们也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语气低沉。
甚至说前排的人可能只能看到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她转了方向，穿过教室的后方，走了右手边那条过道。
我盯着她笔直笔直地走，那样子多少有点奇怪。
她像被设定好模式一样转了身，然后出了教室门。
“阿昶，谢谢。”
丁沈站了起来，看样子怪不好意思的，准备现在去处理一下那一地狼藉。
三
可就在这时，秦老师走了进来，数学课即将开始。
阿昶没来得及回答，就奔过去过去把答案册还了过去。
练习卷发了下来，一切平常得像任何一节数学课前一样。
很快，一节数学课，就在评讲数学考卷中度过了。
秦老师扭着骨碌转着，就把月考错题的知识点和订正的要求讲清楚了。
也不知是她从来都不记得，还是来不及点评我们的成绩好坏。
下课铃就打响了。
一节课上完，莉安座位一直空着，也没有人过问。
隔壁班刘恒又第一时间跑出去了。
害，这家伙。
四
果不其然，3秒以后，A中的大戏开场了。
每日一场，敲锣打鼓限量供应。
一群蓝白校服的红白校服的马赛克小人，泥石流似得从过道里涌出去，侵略了A中食堂。
圆形外观设计，下有人人工湖，外有小晒台，地砖整整齐齐，冷冷静静打着整齐的格子，似乎在邀请我们按照这个直线排好队，又严丝合缝弧形边缘。
至今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进食堂就充斥着迷人的香气，让人火速清醒，蛇形队伍曲折蜿蜒，欣欣向荣之景象。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
一个个哀嚎着应试教育存天理灭人欲，一个个都被逼成了面黄肌瘦的苦行僧。
可不得酒肉穿肠过，学神心中留呀！
看着这排队的劲儿，本性暴露不移，更像是一群饿狼了。
饭点被安排在12:00多，学生们在7:00开始早自修，也就是说6:30的时候，大部分就已经吃过早餐。
将近12小时的空腹时间，高强度用脑的狼崽们，啊不，学生们。
失去理智。
只有少数几只虚伪的小狼，还手里捧着红宝书。
倒也不是我池西落爱吐槽他们。
大哥！你这页最后一个单词是啥？
答不上来吧。
明眼瞅着他伸头望着红烧肉还有几块，鸭腿还有几只，红烧牛肉面还有几碗，雪菜肉丝面足不足两。
说的就是你！周易舫！
蛇形的队伍歪歪扭扭的排着。
食堂主厨，手一挥。
开饭！
全场MVP箭在弦上，首发阵容。
「HungryhengLiu斯密达」
玻璃隔离窗次第打开，放出了这摄人心魄的白色蒸汽。
刘恒来到窗口前，他有点昏君模样的眉毛一挑，单手一捻下巴，不存在的胡须。
指点江山，果断利落。
A中的食堂讲究，是出了名的。
您瞧这四四方方一块本帮红烧肉。
肥五花，皮是晶莹透亮，抛着光的，肥膘是入口即化，一抿就化的，瘦肉是筋道，干香不柴的。
您再瞧这香酥鸭。
炸得外脆里嫩，没有一处是焦的。
腌得恰到好处，吃完吮着骨头也不想放。
最后瞧瞧这珍珠糯米丸子。
外边勾着晶莹剔透的琼浆玉液般的芡。
糯米粒粒分开，没有一粒是黏糊搭在一起的。
肉糜鲜美，搓成一颗饱满圆润的狮子球，一份一整颗，吃到爽。
这还没完，这碧绿生青葱花雪上飘，淋一勺热油上去。
次啦——
葱的香味轻飘飘地上去。
香气又被油脂的分子封住。
笃悠悠地荡下来。
西落食评，以上，小小献丑。
也不怕你笑话，池西落小时候曾经短暂地确定自己有一个当美食专栏作家的美食家的梦想。
羡慕电视里细长白腿的女人把到处吃喝探店当工作，总想着这条路子哪里能走。
长大着发现，这条路似乎始终没有在专业目录上出现。
哪里有课能教你，一颗巧克力化在舌头上是如何慢慢地软下去。
慢慢地放弃挣扎。
慢慢地与时间融为一体。
慢慢地渗入食道。
整个动作放慢了看，就是一朵黑色的花。
它从一颗种子长起来；盛开，凋谢，最后随风而去。
这根本就是一种天赋，而并非能被系统习得的。
对大多数人而言，食欲不过就是挑逗味蕾，打动神经，刺激多巴胺的分泌，咖啡因在作祟。
仅此而已。
所以他们只能坐在电视前。
长大一些，我们便不再痴迷于这个。
等再年老一些，它或许又会成为我们日常与之抗争的一个负担。
刘恒要了三个大荤，一盘炒土豆丝，最后两大碗米饭垒在餐盘上，水果就免了，汤暂且不要。
等到吃完了，再来要一碗，蛋花足，肉丝多，榨菜有一包。
讲究。
他晃晃悠悠，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率先走入还没有人涉足的就餐区，来到就近的座位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始。
后边排着队的同学们，继续伸着脖子望着。
盯着他的盘子。
哦，原来今天是这三个荤菜。
眉头一皱，开始想今天挑哪个吃。
大部分人的选择就是这样。
刘恒这样的魄力，却是少有的。
每个人都注意到他，要么就是在去买零食的路上，要么就是买完零食回来。
这种突出足以覆盖他其他所有的特点，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