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庙外，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破旧的黑布衣服，那是聚音楼侍卫的装束。衣服上满是污泥，雨水几乎浸湿了他的全身。
　　他头发很乱，远远看着他像是个年轻人，但那邋遢的模样却更像是个鬼影。
　　赵朗虽然离他还有很远，但却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刀，东瀛刀！
　　是小凌。
　　烟水天忽然变得很开心，她挥手道：“小凌，你去哪了？怎么才找到我。”
　　她已料到小凌一定会找到她，自收留了小凌的第一天起，他就从未让人失望过。
　　他有着像狼一样的追捕能力，像狼一样的忍耐力，像狼一样的冷酷，以及像狼一样的忠诚。
　　他道：“我已杀了柴翼。”
　　他忽然从身后掏出一个包裹，人头大小的包裹！
　　烟水天知道包裹里装着的是什么，只要是她的命令，小凌就一定会去做。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他拿着包裹，一步一步走到烟水天的身边。
　　他来到烟水天身边的时候，没有看赵朗一眼。仿佛空气中并不存在这个人。
　　那包裹里装着的果然是柴翼的人头。
　　柴翼死前睁大着双眼，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看见了他的人头，烟水天似乎很满意。她又瞥向了赵朗，道：“小凌，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人称喋血剑的赵朗，赵先生。”
　　她笑着道：“你可能不知道赵先生的威名，昔年长江一代有七名剑客，唤做七散仙，这七人武功卓绝，在江湖中地位崇高，甚至胜于各大派掌门，剑术更是出神入化。然而他们七个人一起竟皆败于赵先生之手。”
　　她眼睛一直盯着赵朗，唇角渐渐勾起一道月牙，笑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小凌道：“不知道。”
　　烟水天道：“因为赵先生的剑很快，极快！但你却不用担心。”
　　她眼睛注视着赵朗，道：“他能打赢七散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更加卑鄙，卑鄙的小人总是有很多手段的，譬如说暗器，毒针啊什么的。”
　　赵朗的瞳孔突的放大。
　　他的秘密手段已被人挖了出来。
　　烟水天狡黠一笑，道：“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些，”
　　小凌道：“好。”
　　他转过头，面对着赵朗，他的面上虽然没有一点表情，但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像是即将出鞘的刀锋，快遮盖不住藏匿于空气中的杀气！
　　赵朗也在盯着他，如果说小凌像是一只狼，那么赵朗就像是一条阴险的毒蛇，他们都同样的残忍，他们都同样的让人忌惮。
　　两者狭路相逢，必有一死。
　　空气都似乎凝固住了。
　　小庙内愈加寒冷。
　　抖动的篝火逐渐熄灭。
　　刹那间！
　　刀光一闪！只一闪，如闪电！
　　小凌的刀还在鞘中，赵朗的剑已拔出了一半！
　　赵朗的咽喉处，鲜血从血痕处喷出！
　　他倒下了。
　　他死亡时的表情跟柴翼一样，皆是瞪大了双眼，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许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
　　小凌从他的尸体上找到那柄已经被黑布包裹住的桃木长剑，递给了烟水天。
　　烟水天忽然道：“小凌，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凌道：“我杀了柴翼，折返回来时发现你不在。便追着脚印赶了过来。”
　　烟水天厌恶的踢了一脚地上已死去柴良的尸体，道：“我着实高看了这只臭老鼠，还以为他的轻功能有多厉害。”
　　她的意思，以地上轻功闻名的柴良却会在途中留下脚印，这绝对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小凌道：“这并不奇怪，他轻功本不弱，本也绝不会留下脚印。但他若是驼着一个人，又逢雨夜，地上泥泞，就总会留下一些线索。何况……”
　　他还未说完，烟水天却插嘴道：“何况他轻功再好，你也会找到我，因为你是小凌，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
　　她掩嘴笑着，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这小庙中，敲打着小凌的心房。
　　小凌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烟水天凑近他，道：“你到底是谁？也许我真应该好好查查你……”
　　“我是谁……”小凌怔住，嘴里喃喃着。
　　“江湖中有你这么快的刀的，可没几个。”烟水天疑惑道。
　　她像是仔细的思索的一番，突然眼中一亮。
　　可没过一阵，眼神又逐渐黯淡。
　　小凌道：“我是谁？你知道？”
　　烟水天轻轻摇着头，道：“不知道。”
　　她本来还板着脸，一脸严肃，忽然却又自信一笑，道：“不过这世间还没有聚音楼打听不到的事。”
　　小凌也知道，但他却笑不出来。
　　他不信当初聚音楼收纳他的时候没有调查过他的背景。
　　我是谁？为什么我失忆在街头乞讨……
　　烟水天笑吟吟的道：“也许你曾经是某个名震江湖的大侠，又或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也说不定呐。”
　　小凌道：“也许。”
　　烟水天终于敛去了笑容，微一扬眉：“怎么，想离开聚音楼？”
　　小凌道：“不想。”
　　烟水天道：“你最好不想，当然，如果你想离开也可以。只要你完成了这个任务，以后你是生是死我绝不管你。不仅如此，我还会帮你查出你的身份。”
　　她微蹙着柳眉，眸中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也许那只是她身旁逐渐要熄灭的篝火。
　　女人总是这么的喜怒无常。
　　无论她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怕都逃不过这点。
　　小凌道：“什么任务。”
　　烟水天冷笑道：“你果然想离开。”
　　她眼中的火焰好像又向上涨了几分。
　　是那篝火遇风死灰复燃？
　　烟水天将她手中的桃木剑又扔给了小凌，道：“将除了你我以外拿到这柄剑的人全部杀掉。”
　　小凌接过这桃木剑，这本是个柄轻薄的木剑此时却显得格外沉重。
　　这脆弱的桃木好像是死神抛向人间的杀器。
　　这柄剑，剑身粗糙，剑尖腥黑，仿佛已经历了多年的杀戮。
　　“木剑也能杀人吗？”小凌抚摸着桃木剑，嘴里喃喃道：“你到底还要再引起多少罪孽。”
　　“这就是江湖。”烟水天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