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馆中轶闻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值多少钱，要不改天再见到高馆长的时候找他问问？”目送高馆长离开的张北光从脖子里抽出来一条红绳，红绳底部穿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正是张北光救人那天回到家里从自己口袋里找到的。“还是算了，真要是个什么值钱的宝贝，高馆长还不得让我上交给国家，我还是继续戴着吧起码算是个玩意儿。”
　　刚一说完张北光就觉得一阵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高馆长还真没骗我，这展厅的湿气可真不小。
　　说起来张北光来天阳市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天阳市博物馆他也是第一次来，出于好奇张北光绕着沉船转了两圈，发现除了船体的木头黑黢黢的外跟他在图片上见过的那些木船也差不了太多，遗址的一侧是一节一米来长的玻璃展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据说是随船打捞上来的古文物，大多是钱币、瓷片一类的东西，张北光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看到一中一枚铜钱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铜钱上下分明的刻着四个大字“永乐通宝”。
　　“下面我带大家参观的这个展厅是位于博物馆一楼最后一座展厅，面积大约在一百五十余平，里面陈列的是在太平洋打捞出来的明初时期的商船残骸，各位久居国外想必也很多年没有再如此见到过祖国的文物了。”
　　张北光还没回过神儿来，门口就响起了导游解说的声音，紧跟着一面印着“华侨旅行团”小红旗就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一个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年人三五成群的走了进来，对着沉船拍起照来。
　　“哎我说老头儿你扶我一下我到这上面去。”
　　“老婆子，你扯一下头顶上的布条儿，挡住脸了，哎好，别动。”
　　这帮子夕阳红旅行团刚一进门就开始叽叽喳喳的骚动起来，倒是一点也没有见外的意思。“哎哎，我说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咱博物馆里不允许拍照，还有咱这船是文物随意攀爬，触碰也不允许，爱对，那位奶奶看您腿脚也没有多利索，您还是抓紧下来吧。”
　　张北光一把抢过来导游手里的大喇叭扯着嗓子喊道，没想到这一句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为首的两个大妈甚至把张北光给围了起来，掐着腰说道：“怎么，几十年没回国了，国家现如今的年轻一辈都是如此粗鲁了嘛？”
　　“哎呦，是的哟，好粗鲁哦，连基本的尊老爱幼都不懂。”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上来就给张北光扣上了个不懂尊老爱幼的帽子。
　　面对这番情形张北光倒也不慌，不急不忙的抬起了大喇叭说道：“各位既然都是归国旅行的华侨，那就是说几十年几百年前咱们是一家人，那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可就不能丢，既然是尊老爱幼，那这艘船少说也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这可正儿八经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老物件，真要说老各位叔叔大爷，爷爷奶奶可没它岁数大吧，这老祖宗可是一辈子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真要说今天折在了您各位手里，那这不知尊老爱幼的帽子我可担待不起。”张北光压根儿也不给两位大妈再次反驳的机会，嘴里跟蹦豆子一样，一点没有他在孙主任面前忍气吞声的样子。
　　还真别说，经张北光这么一说，几个带头吆喝着拍照的大妈也算是消停了下来，导游从张北光手里把大喇叭接了过去，继续举着小红旗讲解起来。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一行人便参观完沉船厅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导游姐姐还不忘回头给张北光竖了个大拇指，张北光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呼，这一团人还不少。”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张北光仍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看样子是之前一堆人在展厅里吵吵的原因，乍一安静下来弄得他反而有些不适应，看到墙根儿后面有把供讲解员休息的椅子，张北光径直朝它走了过去，可没走两步张北光就发现墙根儿处的黑影里，似乎是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张北光视线被沉船给挡住在伸头看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谁在那儿？”张北光以为是上一拨旅行团的人还没离开，便朝船尾走了过去，“大爷您好，导游已经领着旅游团离开了，您是有什么，诶？”张北光三两步来到了船尾的位置，却发现船尾处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从船尾向正门口望去，只见船头高高的向上昂起遮住了大部分从门口直射进来的光亮，整间屋子也变得黑压压的极为吓人，这时候高馆长的话好巧不巧的又从张北光耳边响了起来。“明初沉船遗址在海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年，寒的很。”
　　“嘶！”张北光倒吸一口凉气，这屋里哪是寒，说它有点邪性都不为过。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午休的时间，十二点钟的铃声一响，被安排在博物馆各个展厅的天阳一中的义务讲解员们陆陆续续的从自己所在的展厅走了出来，朝一楼的食堂走去。
　　“赵楠，你分到哪儿了，怎么一上午都没看见你。”
　　“我就在你隔壁的陶器厅你都没看到？我可是看见你小子从九点开始就坐在门口睡觉，你瞧瞧，嘴角上的口水还没擦干净呢，葛天宝你就不怕我着李老师告状去。”
　　“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让李老师看看我手机里的照片就知道了。”赵楠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攥在手里说道。
　　见到手机，刚刚还半信半疑的葛天宝立马就歇了菜，一口一个楠哥的说道：“哎，别啊楠哥，今天中午一个鸡腿还不行吗？我睡觉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李老师，你没见李老师对付起咱们来有多狠，你看七班那个什么张什么光的不就是个例子。”葛天宝只顾着跟赵楠说话，没有瞧见在他俩身前同样朝食堂走着的张北光，还是经赵楠提醒这才闭上了嘴。
　　“两根？”
　　看着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赵楠，葛天宝咬了咬牙，“好，两根就两根，楠哥你可不能坑我。”
　　“放心吧。”
　　“放你奶奶个腿儿，给老子滚一边去。”
　　还没等葛天宝同意，赵楠就被从他身后大步流星走过来的于锦延一把扯到身后，“小子，再让我听见你俩背后嚼背光的舌根，看我把揍的你俩连亲妈都不认识。”
　　“背光，我给你说，丹卿她，丹卿她跟我说话了。”
　　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于锦延跟张北光说起王丹卿来瞬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这让张北光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个神经病。
　　“哦是吗，给你说什么了。”张北光也懒得理他，于锦延的软肋是王丹卿这件事他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跟李爱迪两个几乎天天都能从于锦延口中知道王丹卿的各种近况，听的他耳朵都已经磨出茧子来了。
　　“她，她说，‘同学，你能别坐在大熊猫标本旁边打呼噜吗？’你别说丹卿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背光，背光你别走啊，我给你说的你听到没有。”
　　出于便于管理的角度，博物馆的餐厅被划分成员工餐厅跟游客餐厅两部分，游客餐厅在天阳市博物馆主楼外侧，员工餐厅则是在博物馆主楼后面的一座二层小楼里面，穿过主楼的连廊没多远就是。
　　此刻张北光跟于锦延正相对而坐，张北光看着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吃饭的于锦延强忍着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别笑，背光你给我等着。”于锦延头也不抬的威胁到，声音却比蚊子大不到那儿去，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咱他俩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上，王丹卿跟两外三名女生坐在一起吃的正香。
　　“丹卿，你有没有听博物馆的阿姨说，这里一楼有间展厅可邪门了。”一个圆脸的女孩首先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
　　王丹卿小口小口的嚼着嘴里的饭菜，原本性子就有些冷清的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你们呢，都没听说？”
　　“没有，琳琳你快别跟我们卖关子了，你都听说什么了，快跟我们说说。”
　　“就是啊快跟我们都说说。”
　　另外两名女生看到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凑到一起询问道。
　　“这事儿我也是无意间从我待的那个展厅的保洁阿姨那儿听来的，据说咱们脚下天阳市博物馆的主楼是建国初期‘上面’的人为了镇住天阳市的阴眼请风水大师李南天推演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敲定方案破土动工的，为的就是镇压天阳市的阴气，打那儿开始这博物馆里的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可是没少发生。”
　　“对对，我小的时候就听我爷爷说起过，咱们天阳市三面环水一面临山在风水上叫什么来着，总之是很邪门儿的地方，因为三面环水建国前天阳市是极为重要的水路要道每天来来往往的船舶客商络绎不绝，每年折在这里的船工也是数不胜数。”
　　高中女生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最近听来的八卦轶闻，更何况刘琳琳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就连性子冷清的王丹卿也没能例外津津有味儿的听了起来。
　　午休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于锦延这小子吃过午饭就屁颠屁颠的跟在王丹卿他们几个小姑娘身后献殷勤去了，只留下张北光自己无聊的在一楼的楼道里转悠着。
　　“嗒嗒嗒。”
　　此时的大厅里没有别人，七月份的天阳市，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博物馆中央的草地上反射的阳光都刺的张北光双眼生疼，就像在眼皮上抹了一把辣椒似的烧的生疼，好在经过这一小段通往餐厅的连廊，窗户上的玻璃也跟着变成了茶色的，走廊的亮度也跟着暗了起来。张北光刚刚走出化石厅，就感觉自己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可回头看去别说是人了自己身后连个影子都没有。
　　怪了，难道这地儿还真闹鬼不成？张北光心想博物馆里本来老物件就多，用他们镇压阴气？这不是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吗。有了这种想法张北光越看越觉得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些不对劲儿，就连防光的茶色玻璃在他眼里也透着一股子森森寒意，好在自己那间沉船厅离化石馆也没几步远。
　　“张同学回来了？”
　　还没进门，高馆长的声音就从展厅里传来出来，张北光打眼一瞧发现高馆长正趴在沉船的一侧在遗址上反复打量着。难道上午的事儿高馆长知道了？张北光心里一紧，也怪自己疏忽忘记看看那几个拍照的大妈有没有对着搜沉船造成损坏，可现在为时已晚只能寄希望于沉船没事儿，否则的话高馆长随便给自己扣个破坏文物的帽子可就不是张北光能经得起的。
　　“咱博物馆的伙食还真不错，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嘿嘿，在外面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儿。”
　　“哦？是吗，我也好久没在馆里吃饭了，平时工作忙东奔西走的到处帮人看宝贝，请我去的又都是些大人物，我也不好推脱，反倒是连自己家的食堂是个什么味儿都给忘了，说来也是惭愧啊。”好在高馆长只是略微打量，接着就直起了身子对着张北光微微一笑。
　　怪不得自己总感觉这高馆长身上有股子深藏不漏的气息，原来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大人物，再加上高馆长本身在学术界的地位以及自身涵养的积累，还真有那么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馆长您日理万机，我就是个小小的高中生，除了学习也就关心些吃吃喝喝的事情了。”张北光总感觉高馆长话里有话，自己摸不透他也没必要摸透，索性打着哈哈想要把高馆长搪塞过去。
　　可高馆长似乎没有要就此离去的样子，“哎，此言差矣，人本来就没有大小之分张同学你又怎么能妄自菲薄说自己是‘小’高中生呢？张同学不知道你平日里对古物感不感兴趣啊？”
　　“还好吧，门外汉不就是看个热闹吗，高馆长您见谅啊。”
　　“好好好，看热闹就好，这世上标榜自己是专家的人不胜枚举，肯说自己的门外汉的可没有几个，哈哈哈，张同学在心态上就比之他们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