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商队

　　眨眼间，半年时间已经过去。
　　某日正午，一个少年带着十三个孩子，骑着体型如牛的狼型妖兽自密林中闯出，踏上了荆国的某条官道。
　　队伍中无论人还是狼，身上皆挂满了难以计数的新旧伤痕，而驮着少年的那头巨狼更是失去了右眼，一道可怖的疤痕自其眼角蔓延至下颌。
　　半年之中，他们身上似乎写满了故事，但这些故事以后会不会被提及，这就难说了。
　　◇
　　“苦大哥，若我们一直以来前进的方向准确，此处极有可能已是荆国境内。”
　　虎四，即是那位名叫虎梦霞的女孩，对队伍最前方的苦兹说道。
　　灵界地域辽阔危险众多，仙人尚且难以窥其尽头，更何况是凡人。因此灵界中凡间的地图除了自己国家外涉及其余地区的几乎没有。
　　多亏了虎梦霞曾为一国公主，又偏爱阅读奇闻异录，所以对此时所处之地能有简单的推测。
　　苦兹点点头，随后翻下狼背，而一众孩子也纷纷效仿。
　　众狼先是一愣，随机拟人地流露出不舍之情，尤其是苦兹身边的狼大，它唯一的眸子中的依恋之情没有丝毫作假。
　　半年的时间里，九头林狼的境界进涨之高实在令人结舌。境界最高的例如狼大，已经达到了金丹中期，连境界最低的林狼也有筑基后期。
　　不过那十几个孩子尚未真正踏上仙途，所以对此无法有很深的理解，他们只是觉得这九个同伴半年以来貌似更精神更威猛了些。
　　苦兹弹了狼大的鼻头一下，笑骂道：“行了，既然已经快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也就不需要你们继续护送了。”
　　狼大用头轻轻摩挲着苦兹的脸庞，发出一阵低鸣。
　　苦兹轻叹一声：“先不说带你们去人类的聚落会引发多大的骚乱，以后要是送这帮小鬼到他们的门派，谁知道那帮所谓的仙人会怎样对你们？”
　　话落，苦兹从储物间里取出了九枚血牙，用法力将它们送回到各自主人跟前。
　　九头林狼看到珍若己身性命之物被归还，理应欣喜的心情却仍旧被伤感盖过。
　　苦兹见此只得继续道：“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以后又不是不能相见，送这帮小鬼到目的地后我会独自继续我自己的旅行，把你们扔在仙门也不放心，我也不可能把你们都带上。”
　　顿了顿，苦兹的眼神逐渐严肃。
　　“尽管修仙界处处危险，但我不信我们未来无法再相见。所以努力地活下去，如果以后再见时我有了安乐窝，不妨封你们个镇窝九将军的名号。”
　　林狼们听后精神一振，将面前的血牙收回后开始跟十三个孩子一一道别。
　　盏茶时间后，在一阵狼嚎声后，九头林狼在孩子们依依不舍的注视下重新隐入了山林当中。
　　待到林狼远去，苦兹转身看着神情有些低落的孩子们。
　　“别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又不是再也不见。好了，接下来的路我们得靠自己走，带上食物和水，选些轻便的行李后我们上路！”
　　听到苦大哥的吩咐，孩子们很快便重新振作，然后有序分工地挑选好物资。
　　一刻钟后，衣衫褴褛的众人循着道路上崭新的车马痕迹再次出发。
　　◆
　　清茶镇位处荆国较东南之地，几乎与云兽山脉外围接壤。
　　按理说如此偏僻之地应当相对冷清，可清茶镇却依靠着本地特产的清茶闻名荆国，成为了车水马龙的商贾之地。据说顶级的清茶有安稳心神、延年益寿的妙用，甚至每年都会作为贡品上供朝廷。
　　一支大型商队浩浩荡荡地朝清茶镇前进，其中最为华丽的马车偶尔会传出一阵阵咳嗽声。
　　“老爷。”
　　一位年迈的管事来到了马车旁，轻声唤道。
　　待马车内的咳嗽稍缓，才传出淡淡的回应。
　　“何事？”
　　“方才在驿站碰见的那帮孩子的领头人想求见您。”
　　“哼，想来也不过是何处的流民，打发他离开。”
　　“可是……”
　　老管家似乎有些犹豫，而马车内的人也因为这名一向果断精明的老仆并未立马执行他的吩咐，也变得好奇起来。
　　“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是。那个孩子说他有办法治好老爷您的伤病。”
　　“嗯——？”
　　马车内之人陷入沉默，刚才商队在驿站歇息时他并未离开过马车，倒不如说这一路上他露头的次数不过五指之数，如今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居然说能治疗自己多年来的顽疾，简直可笑！
　　“老爷，起初我也是想直接将他驱逐离去，可是他一言便道出您身体不适的部位……”
　　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盏茶时间后，马车中再次传出声音。
　　“通知商队靠边休整，然后带那个孩子过来见我。”
　　“是，老爷。”
　　一刻钟的时间，一名十六七岁的褴褛少年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华丽马车之前。
　　马车的主人未发出邀请，少年也不在意，他就这么站在外头听着车内偶尔传出的咳嗽声，一言不发。
　　良久，车中之人许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是何人？听姚管事说方才你讲过能治好我的伤病？”
　　少年笑哼一声，没有说话。
　　正当老管事想催促，车内之人却先一步开口：“是我考虑不周，小友请上来说话。”
　　受到邀请的少年沉吟片刻，才灵活地上了马车。
　　相对于外部的华丽，马车内部显得古朴而简洁，相差巨大的内外风格令人惊讶。
　　而马车内的卧榻上，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正端坐着，其双鬓微白，肌肉隆起，眼神锐利，但是脸色却少了一分生气。
　　少年撇了男子一眼，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男子眉头稍皱，但仍旧不失礼节道：“吾名曾武，大多数人唤我一声曾老爷，不知小友……”
　　“姓苦名兹字爷。”
　　没错，这个少年便是带着那帮孩子赶往清茶镇的苦兹，只不过不知为何他找上了这支商队。
　　“苦小友，曾某素来喜欢有话直说，我听闻是你主动找上来说出了我身体不适的部位。”
　　面对脸色严肃的曾武，苦兹笑道：“胸口，准确来讲应该是肺部，还有小腹，共两处地方。不过看起来可不是普通的‘伤病’。”
　　听到苦兹提到胸口时曾武的表情还是冷静的，直到听到“小腹”后，他的表情突然阴晴不定起来。
　　犹豫片刻，曾武才开口，不过这次他的语气却是带着恭敬。
　　“实不相瞒，曾某在十数年间遍访各地名医，皆无人能查出我的病因，若小友真能解决我的顽疾，曾某定有重谢！”
　　苦兹扫了曾武一眼，淡淡道：“重谢倒不必了，只是我看你这商队的规模，想来你在凡间也是有一定势力的。治好你后，我可能需要借助你掩护外边那群小鬼，直到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听到苦兹用到“凡间”一词，曾武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才颤抖着发问：“凡、凡间？您是修仙者？！”
　　苦兹双眸一眯，远超练气十层大圆满的法力威压外放，不过也仅是一瞬间而已。
　　但哪怕是一瞬间，曾武也觉得自己的脊梁在刚才仿佛要被压断！冷汗更是直接浸透后背。
　　苦兹不太在意眼前的中年人，而是暗自吐槽了几句。
　　“早就知道新手礼包开出来的低级基础功法不简单了，但是这半年用下来的感觉也太其母的离谱了吧？难道是什么传说级功法标错名字的吗？”
　　曾武自然不知苦兹所想，他连忙起身作揖：“刚才小人考虑有所不周，倘若哪里得罪了仙师，还望海涵。”
　　苦兹摆摆手示意其坐下：“明明之前我在驿站问过店家是否有仙，却被取笑了好一阵，说仙人乃是传说杜撰之物，为何看你的反应却早已知晓世间有修仙者一般？”
　　曾武没有坐下，弓腰赔笑道：“寻常凡人哪里有机会见到各位仙师，鄙人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了解到传说中的仙人乃是真正存在的。”
　　“原来如此，我们说回正事吧，关于你的伤势。”
　　苦兹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闻此话，曾武叹了一声：“说起来鄙人的伤病可能来自于年轻时遇见的另一位仙师。家父仍在世时曾领着我拜见过一位仙师，当时精通拳脚功夫的我年轻气盛，在知道自己与仙途无缘后挑战了那位仙师的一名弟子，结果当然是惨败，大概也是那时候在身体里留下了隐患。”
　　苦兹挑了挑眉，对此不做评价，他运转法力再次查看曾武的胸口与小腹，只见两团黑色的雾气仍在缓慢地侵蚀着这个男人的身子。
　　对凡人用这种手段，想来曾武当年挑战切磋的那个菜鸡也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若不是曾武身体素质过硬，恐怕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苦兹哼笑一声便不再去想这些事，他对曾武的往事没有兴趣，也懒得辨别曾武所说之事的真假。
　　“治好你轻而易举，但是除了之前那个条件，我还需要你的一滴血。”
　　听闻苦兹的话，曾武的脸色又是一变。
　　苦兹也没在意，只是站起身，淡淡道：“我要害你的话你们这帮人早就成灰了，还用得着整你想象中的那些手段啊？三息时间给我答复，否则你再等等看以后还能不能碰上个比我还好说话的仙人吧。”
　　“好！我答应！”
　　连一息的时间都不用，曾武已经用随身佩戴的小匕首在手掌上划了一道血痕。
　　苦兹也没有废话，他外放法力取来一滴血液后，一阵刺目的红光自他周身绽放。
　　光环“不死不休”，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