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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虎啸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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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李昂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顺着门口看了看天色。漫长的黑夜已经快要过去,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看着其他几个孩子还在沉沉地睡着,有两个孩子还因为夜晚温度太低哆嗦着抱在一起取暖。
  摇头苦笑了一下,李昂挑了几块细木柴,慢慢地塞进了地上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里。
  安静地走到门外,轻轻地关上被夜风吹开的大门,李昂抬头看了看天色,缓步走到了之前关孩子的那座偏殿里。
  偏殿里目前没有活人了,只剩下四具尸体。
  走进阴冷的破屋中,李昂没去管两个歹人的尸身,而是默默地走到了那两个被害孩子的身边。
  看着这两具孩子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石板地面上,看着他们脸上仍然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他们身上随处可见的淤青和尸斑,李昂沉默良久,附身艰难地抱起其中一具尸体,来到破庙外的小树林中,用匕首勉强刨了个坑,将那孩子的尸体轻轻放了进去。
  又花了些时间将另一具小女孩的尸体也埋在旁边,李昂静静地站在了两个简陋的小坟墓前默哀着。
  “每个时代都有如你们这样的可怜人,还没有真正睁眼看过这世界的风景就不得不躺进黑暗的坟墓中。这应该是坏事,毕竟你们的生命、你们的灵魂都属于你们自己,不应被人所剥夺,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谁知道这个世道将来会有多少更加难以想象的苦难在等着你们、等着世间如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死亡并不意味着永恒,或许那是个更美好的新开始也说不定。”
  说完这番话,李昂找了些碎树枝和枯叶盖住了掩埋过的痕迹,用匕首在树根处刻了几个小记号,旋即反身回到了主殿内。
  此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刚一进主殿的正门,就看到几个孩子面带焦急地围了上来,却又畏惧于李昂对两个歹徒下手的狠辣,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只有孟天云大着胆子,走到李昂身边,拽了拽他的胳膊,关心地问道:“李昂哥哥,你刚才去哪了?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李昂低声说,“我把那两个可怜孩子的尸身安葬在了庙门外的树林里。”
  说完,他看了看面前几个孩子同样难看的脸色,拍了拍孟天云的肩膀。
  “不用担心,男儿一诺千金,答应了要带你们回家就一定把你们带回去!去把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后面指不定还要走多久,能带的都带上总是没错的。”
  让几个孩子分别拿上剩下的食物和水去到了庙门口,李昂回到正殿中,拖着一大捆木柴去到了偏殿,将木柴盖到张敬邦、张敬贤两兄弟的尸体上,回到正殿中拿起几个火把,点燃了包括主殿和两个偏殿在内的整个破庙。这么做也是尽可能的消除痕迹,最大限度地避免将来被天机阁查到自己和这帮孩子身上。
  看着破庙中熊熊燃烧的大火,李昂带着几个孩子,沿着门口的小路,向着西面走去。
  包括孟天云在内,被绑架的孩子一共有五个,四男一女,基本都是四五岁的年纪,身高基本都没有超过一米。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好的体力徒步远行,才走了不多时,有两个孩子就双腿发抖蹲在了地上,实在没了再走下去的力气。
  脚下这条林间小路应该是许多年前庙里的僧人进出踩踏出来的,时隔多年,已经快没了痕迹,李昂看了看周围幽深的密林,虽然觉得拖延下去或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凶险,但总不好太勉强这几个孩子,索性就和他们围坐在一起,喝水休息。
  不难看出,那几个孩子都很害怕李昂,也难怪,他们亲眼看见那么凶恶的两个歹人都死在了李昂手里,以他们目前的年纪、阅历和理解能力,怎么可能不害怕。
  李昂也不希望吓唬他们,从庙里出来他就一直在琢磨,如果不想重蹈枯木道人的覆辙,就必须尽一切可能掩盖自己来过的痕迹。
  无论天机阁这个组织对枯木道人的师门做了什么,他都没有想去主动招惹、替天行道的幼稚想法。且不说枯木道人最后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几分假,那毕竟是他站在自己立场的主观说法,很多事情未必做的了准。
  其次,哪怕枯木道人说的都是真的,那本要人命的《命玄神功》他已经在现场就烧了,目前自己和天机阁方面没有任何利益冲突,额,也不能算没有,毕竟左禅是他亲手射死的,可那也是情况特殊迫不得已,大家都是混江湖的,相信天机阁方面也是能理解的……吧?
  狠狠地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能理解个屁!换谁知道现场有第三方的人到过还杀了天机阁的人,能善罢甘休?
  李昂说那秘籍被当场烧毁,又有谁能相信李昂这些说辞?到时候必然又是一轮新的清洗、拷问、灭口。而且未必只有自己,眼前这些孩子和他们的家人很可能都会担上这些风险。
  想到这些,李昂郁闷的挠了挠头,开始仔细盘算起来。
  两个丧心病狂的绑匪尸体已经用大火烧过,两个孩子的尸体也找了隐秘地方埋了下去。剩下还知道他昨晚出过庙里的,也就只有眼前这几个孩子了。
  其实想要稳妥,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几个孩子埋进密林里,毕竟死人最能保守秘密的,但无论如何,哪怕他曾经被七宗罪主宰着灵魂犯下了诸多罪行,李昂都尽最大可能保留着自己作为一个文明生物的底线。所以他一直很纠结如何能让这几个孩子保守秘密。
  他想了半天,沉声开口向面前这几个孩子说道:“关于昨晚的事儿,我有一个想法。”
  几个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李昂开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请大家帮个忙,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几个孩子听到这话,你看我我看你,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孟天云开口,“李昂哥哥,你说的,是什么秘密?”
  李昂指了指远处冒出的黑烟,“从昨天你开始,你们遇见我之后的一切。”
  看几个孩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李昂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见过的有三个歹人,我只杀了其中两个,还有一个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李昂说这话的原因,是因为张敬邦和张敬贤在争论老二“黄须鬼”张敬宗被官府抓到时,身边只有李昂自己,这些孩子都不知道。
  “而且,昨天夜里,有他们的同伙被人追杀,就在庙门外的树林里,我偷偷溜出去看了看,人死了一地,不知道是跟谁打起来了,但肯定有逃跑了的。”
  “目前我们不能确定还有多少坏人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在确保最后一个坏人被绳之以法之前,我们都还不算是绝对的安全。如果让那些坏人知道,是我杀了那两人,那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可能被他记恨,遭遇危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样。”
  “那官府不会保护我们吗?”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问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官府也总不可能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你们身边贴身保护,那完全不现实。而且,万一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真要是出了事儿,哪怕官府最后给你们报了仇,那已经死掉的人也不会复活了。”
  几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小小年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此时都觉得天塌了一般,仿佛凶徒随时都会威胁到他们和家人的生命,一个个都吓的快要哭出来。
  看吓唬的差不多,李昂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
  “我有一个办法,能够最大限度的降低我们的风险。”
  听到这里,孟天云等一众孩子赶忙追问。
  “无论遇见谁,你们爹妈,官府的人,七大姑八大姨,无论是谁,都不要承认。况且,我跟你们差不多大,才不到五岁,就算你们跟别人说是我杀了那两个歹人,你们觉得又有谁会相信?”
  孟天云点点头,“李昂哥哥,那……那我们回家怎么说?”
  “你们千万记住,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和你们一样,一直都被关在一间破屋里,听到外面有打斗声,一个你们都不认识的蒙面人把你们救了出来,记住,只有一个蒙面人,身材高大,眼神凶恶,一身黑衣,黑布蒙面,披头散发,身背一柄长剑。他一句话都没说过,救出了我们就把我们扔在了这树林里,给了我们水和干粮。然后,我们就结伴,一路走回了城里。”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解。
  李昂却没去管那么多,把几个孩子挨个叫到一边,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们重复了十几次,然后又特意强调了这个蒙面人的细节。他跟每个孩子说的细节都有些许区别,有的说是黑色发髻、银色长剑,有的说是灰白头发、金色剑鞘,每人都不同,并且反复强调,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需要记得我告诉你的,咬死了不要变就行了。
  轮到孟天云的时候,孟天云犹豫着问道,“李昂哥哥,为什么你跟每个人说的都不太一样?”
  李昂抬眼看了他一下,“你几岁?”
  “四岁半了……”
  “他们跟你都差不多大吧?一群四五岁的孩子,受了这么大惊吓,怎么可能记那么清楚?大家描述总体一致,那没有问题,但要是所有人连细节描述都异常一致,表现的太严丝合缝,傻子也知道这是有人教他们说的。”
  “这……这能行吗?”孟天云怯怯地问道。
  “或许你们还没意识到,你们的年纪就是做好的武器,这么大的事儿,没人会怀疑你们说谎。请大家帮忙,千万千万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跟任何人都要这么说,哪怕是你们的父母!”
  休息了一会儿,李昂又拉着几个孩子继续上路,向密林外走去,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只见小路逐渐开阔,一条大道出现在了视野里。
  几个孩子见到有了大路,心中不免欣喜,纷纷向前快步走去。
  突然,李昂眼神一寒,发现不远处的大路旁有些异样。他让孟天云他们原地等待,自己向前快速跑去。等跑到跟前,他才发现,地上横卧着几匹马的尸体。
  李昂俯身查看,这几匹马明显是刚死不久,尸体已经被扯烂,满是猛兽撕咬的痕迹,连内脏都被掏出,肠子和血流了一地。
  李昂眼神一凝,伸出手摸了摸地上的马血,又缓缓地看向了四周的树林里。这几匹马应该是昨天追击枯木道人的那些天机阁刺客的马,估计是觉得骑马在树林中无法行进,他们就索性拴在了这里。看着这些马尸体上的爪印和撕咬的痕迹,明显是大型食肉动物所为,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带着几个孩子的回城之路怕是没有那么顺利。
  他想了想,从背上解下神机弩,确认弩箭已上弦,随时可以击发,双手平端着就回身快步跑到几个孩子身边。
  “这里不能待,那些马是被大型猛兽杀死的,有几具尸体上的马血都还没干透,估计是刚死不久。”
  几个孩子一听明显十分害怕,但是看李昂依然沉稳,倒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慌乱。
  李昂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用前世的经验大致分辨了一下方位,想起孟天云说过松溪寺在高阳县东,那朝西走应该是没错的。至于这个世界的东南西北是不是还是一样的分辨方法,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云,你们都过来,我们朝这边……”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不远处的树后,一个可怕的影子缓缓出现。
  李昂定睛一看,出现的竟然是一只硕大的斑斓猛虎,算上尾巴体长至少有两米,两只绿色的眼睛在幽深的密林中烁烁放光,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来不及多想,李昂一把拽过孟天云,大喊一声,“带着他们顺着这条路跑!快跑!绝对不要回头!!!”
  说完,还没等巨虎有所动作,李昂已经一个健步向巨虎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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