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慕希

　　吴镇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古镇，尤其是旧城区，依然保有着江南水乡那种白墙黑瓦青衣巷的原汁原味。
　　这种里巷复杂的地方，总让李成担心进去会迷了路。
　　不过好在他要找的地方，并不在这一片。
　　吴镇有原生态的地方，当然也有经过了城市规划新建的地方，和其他地方差别不大，没什么地方特色，但胜在车子好走、也有各种指示牌，不容易混淆。
　　作为一个曾经因为方向辨别的错误把地图都看错结果走错路的人，李成还真挺担心自己会在找路的时候浪费太多时间。
　　好在他运气不错，一路按照导航走，居然很顺利地到了目的地。
　　安慕希住的地方，是吴镇新区的一个花园小区，这里的环境不错，交通很发达，四周围也很繁荣，附近就有学校和商业街。
　　看着居住环境，显然安慕希现在的条件不错，或者她那老公的条件不错。
　　这次的保安就不像之前陈泳诗的那个小区那么随意了，李成来找人还得在门口登记好，留下了名字和电话号码，才同意放行。
　　李成问了他楼的位置，就沿着他指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地方。
　　然后进去坐电梯，上六楼。
　　他到这里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此时时间快八点，大部分人估计都在家里了，所以他一路行来也没见到几个人影，只看到几个遛狗的妇女。
　　等来到了安慕希住处的门外，李成却突然有些犹豫了。
　　虽然他心里却是很急，但不得不考虑，这么大晚上的来找人家真的好么？
　　要是她是单身倒还好，问题是她现在据说已经结婚了，这就让人为难了。
　　最后他还是上前按了按门铃，毕竟来都来了，自己主要也是来确认一下她的情况的，大不了装成一个有困难来找前女友借钱的渣男，这样的自污应该能有效减少男方对女方的怀疑。
　　“妈妈，有人在按门铃。”
　　让李成意外的是，他先听到的却是一个男孩稚嫩的叫声，然后是他口中的“妈妈”似乎是匆忙中抽出空来，训斥了他一句“不关你的事情，好好写作业啊”，就步履匆匆的过来开门。
　　“你是……”
　　相比于陈泳诗，安慕希的变化看起来要更大。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但她看起来却要大好几岁的样子。
　　此时看着好像是下班之后来不及换衣服的样子，依然穿着白衬衫、黑色包臀裙的工作装，脸上的妆却也掩饰不住她的疲倦，眼圈有些黑，额头、两腮因为劳作积了些浅浅的汗，打湿了刘海与鬓角。
　　她本就很瘦，这样发丝贴在脸上，又给她添了一分柔弱。
　　如果不是她这张脸还能和记忆中对得上，李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李成……”
　　相比于她，李成的变化其实很小，所以安慕希刚开始因为太久没见没认出来，但很快不用李成自己说，她就辨认出来他了。
　　“是我，”李成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笑得勉强一下，毕竟他现在要做一个来借钱的渣男前男友，“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显然看着不怎么好，李成本以为她应该过得挺幸福，但看她这疲惫的样子，难道她已经提前遭遇了渣男？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眼看着安慕希认出自己后似乎就在发愣，李成只能自己打破了僵持。
　　安慕希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赶紧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从鞋架上拿出一双拖鞋放到玄关，又束着手说道：“我有些，太惊讶了，说真地，没想到你会过来。”
　　看她笑得有些勉强，李成看了眼客厅，一眼就看到有一个探头探脑打算往这里看的不安分的小男孩，“那是你儿子？”
　　“嗯，”说到儿子，安慕希的神情明显就不一样了，“今年四岁，已经上幼儿园了。”
　　现在幼儿园都这么恐怖，开始布置家庭作业了么？
　　李成看着小男孩在妈妈进来以后立刻埋下头，专心在纸上沙沙写着的样子，不禁为新时代的孩子们默哀。
　　“坐吧，要喝点什么？”安慕希看着乖巧的儿子，倒也没忘了问李成。
　　李成坐下来，随口道：“不用，我很快就走了，不用麻烦了。”
　　安慕希便走过来，看着李成道：“你也好久不见了，你看上去到时跟以前一模一样。”
　　“我脸嫩嘛，显小。”李成呵呵笑着，犹豫了下，有小孩子在跟前，有些话就不知道当不当说了。
　　“小北，回去房间，妈妈和叔叔有些话要说。”
　　“哦！”男孩一点都不关心妈妈要和陌生的叔叔说什么的样子，反倒显得有些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他进房间里去玩游戏呢。
　　不过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不过如果你要问我当年的事情，就没有必要了。”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李成表达了一下立场，才说道：“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看起来不知道她老公是没在还是暂时没回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话说完，不然就不好说了。
　　跟着李成便把之前对陈泳诗说过的话，又再和安慕希说了一遍，区别是，里面把陈泳诗也加了进去。
　　“……其实本来，我也觉得我这个想法很离谱，但是昨天我去找一个……前女友的时候，我们聊完准备离开了，就在楼下，就在我面前，她那样摔了下来……
　　“今天早上我接到了消息，已经确认死亡，陈警官也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很可能是跳楼自杀的。我担心，你也会这样，所以我才要找人要了你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
　　安慕希愣愣地看着李成，好一会儿后才摇头苦笑道：“我都分不清你这是在编故事，还是在说真地了。”
　　李成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我编的故事里面，但很可惜的是它们都是真的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必要大老远跑来这里，就为了骗你编个这样的故事。”
　　安慕希看了看他，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是想来告诉我，我快死了是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也还不确定。”李成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太离谱，无奈道：“说实话，我可能是被昨天的事情弄得有点神经质了，所以头脑一热就要来找你了。
　　“不过现在看到你没事，我还是很高兴的。对了，你老公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李成原本是想要转移话题，哪想到他这么一问，安慕希的脸色瞬间一变，本来还行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了下去。
　　李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故意问你的隐私的。”
　　“这算什么隐私，你都找到我家里来了，还能不知道这些吗？”安慕希的语气很平常，但神情却显得很哀伤，让李成隐隐觉得情况没那么简单。
　　难道不是自己想的，渣男家庭暴力婚姻关系破裂？
　　“出什么事了？”
　　“你倒是怕我死了，不过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只是我老公……半年前，他就没了。”
　　李成怔住，跟着好像抓住了什么，连忙问道：“那时候，你有没有在场？”
　　安慕希道：“我在，我亲眼看着他……”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李成。
　　李成缓缓点头，“他是为了救你死的，只是连你自己，都一直不知道这一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