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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给毕业生留了收拾行李的时间。
整栋宿舍楼已经黑了一片，该走的人都走了。
唯有303还在亮着灯。
赵玉堂趴在走廊栏杆上，望着路灯下的雨丝愣神。
这是他能在此栖身的最后一夜了。
严格上说，从前的他算得上老师眼里的刺头学生。
考试永远用乱填答复，上课从来都只见得到他的后脑勺，更不用说半夜翻墙，无故缺课这样难以容忍的毛病了······
全国老师对此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家长。
可是赵玉堂父母的电话从来都处于关机，神秘的如同人间蒸发。而赵玉堂这个小崽子更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说都不听，班主任一气之下向教务处给赵玉堂申请了一个记大过处分。
想到这些，面对着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赵玉堂突然无声的笑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崭新的红塔山，撕着包装。
“小子，想被记大过？”严肃的东北腔在赵玉堂身后响起。
“我不是被记过一次了吗？”
赵玉堂回过头笑道，还给宿舍楼的门卫大叔递了一根烟。
大叔愣了愣，接过烟，赵玉堂熟练的给他点火。
“还不回家？”门卫大叔问。
“我也想啊，可是没家可回。”
大叔叹了一口气，抽了半根烟才说。
“书读不下去，不如去学门手艺吧，以后可不像学校咯，出到外面，大家看的都是口袋里的钱，没有人愿意和你嘻嘻哈哈。”
“明白了。”赵玉堂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你班主任让我给你的东西。”大叔给赵玉堂递了一个文件袋：“不知道你记不记恨你们班主任给你的处分，但其实她还是为了你好。”
赵玉堂愣了愣，他犹豫了一秒。
记得上一个时空，自己毕业就跑去通宵了，自然没有档案袋这码事。
拆开，是自己的毕业证，以及那份，本该上交教育局给自己人生留下永久污点的记大过处分资料······
资料上娟秀的字体明显就是班主任的。
“赵玉堂，我知道你不喜欢学校，不喜欢学习，没教育好你是老师的失职，对此我真的一直很愧疚。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也是个努力上进的孩子，只不过你的方向在老师看来用错了地方。我打心底里把你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们高高兴兴的进学校，也健康平安快乐的毕业。最后，老师祝你完成自己的梦想，前程似锦！”
赵玉堂捧着这份自己曾经错失的，跨越时空的信件，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心头突然涌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下意识擦了擦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已经离开学校差不多十年了。
在社会上见过了太多太多尔虞我诈的人，太多虚伪狡猾的事情，学生时代的那份美好几乎消失在了记忆里。虽然学生时代自己确实不喜欢老师，不喜欢学校，但是后来的回忆中，也只有对老师的愧疚。
老师和自己一样，也是上班领着份工资普普通通的过日子。
当年的自己确实给老师带来了不少麻烦。
而如今那种愧疚中，又多了一些温暖的人情味。
“看到你们这些年轻的学生，我就想起了当年······”门卫大叔吐出长长的烟雾：“当年国考刚恢复，我就不该珍惜东北老家那份工厂的铁饭碗，我就应该去试试，说不定还能走进校园，命运也就不一样了。”
赵玉堂沉默的点了一根烟，这个时候需要倾听就好。
“结果铁饭碗后来砸了，年纪也大了。所以啊，小子诶，走出校门以后好自为之，该珍惜的就一定要好好把握，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一样半夜给你留后门了。”拍了拍赵玉堂的肩膀，门卫大叔潇洒的转身离去。
口袋里手机震动，赵玉堂掏出来一看。
是陈不尧的微信电话。
“喂？”赵玉堂把烟拿在了手上。
“你回到寝室了吗？”
“回到了，放心吧。”
“哦哦那就好，那个······”电话那边似乎在紧张地辗转：“那个，明天出学校后你打算怎么办？”
赵玉堂听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上一个时空，自己其实很迷茫。
没有父母的支持。
没有高等学历。
也没有任何技术手艺。
最关键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
在那种情况下。
自己只是稀里糊涂的在网吧毫无目的的玩着游戏消磨着时光。
虽然最后自己依靠着那手登顶国区的刀客被俱乐部邀请，但是还是因为自己的软弱犹豫错失了机会，被逐出联盟赛场。从天堂跌入地狱，从最繁华的沪市CBD混到鹏城城中村苟且。
雨滴淅淅沥沥，宿舍楼下的果树沙沙作响。
赵玉堂知道陈不尧在等自己的回答，和十年后一样。
“先找个地方住着。”信口开河不是赵玉堂的习惯。
“这样也好！”陈不尧马上接嘴：“之前我有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不如我收拾一下你过去住吧？”
“这样不好吧？”赵玉堂挠了挠头。
“没什么不好的，租期到明年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赵玉堂潜意识里第一个答案就是拒绝，但是这次他还没开口就用烟屁股堵住了自己的嘴，深吸一口后，他闭上眼睛。
“好的，谢谢！”
“咱俩之间说什么谢······”陈不尧说到这脸有些微微发烫：“我是说咱俩好兄弟，用不着这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
“那，那就先这样？”
“晚安。”赵玉堂倒是很利索。
“等一下，明天早茶你去吗？”
“那个就不去了，我，我还有事。”赵玉堂丢掉烟蒂，这种学生活动他从来就是拒绝的，首先他不喜欢凑热闹，其次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没钱，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班级里天天睡觉的边缘人。
“嗯好。”陈不尧遗憾的语气根本骗不过实际年龄大她十岁的赵玉堂了：“下雨别着凉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