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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玩儿着，一年过得是真快，眨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本来以为小年一场大雪之后今年最后这几天就不会怎么下雪了。谁想到一觉睡醒，鹅毛大雪直接把整个北京城给换了个色。
林朗今天起了个大早，因为他准备去请冯从吾夫妇跟他一起过年。可谁知道昨夜里冯从吾的大儿子竟是带着妻儿大老远的从陕西赶了过来。
冯从吾的大儿子是跟原配夫人生的。今年也是快五十来岁的年龄，他的儿子比林朗都还大上几岁。
本来以为冯从吾的大儿子怎么也是个执政一方的朝廷官员。谁知道只是个普通秀才，因为冯从吾对自己的几个孩子比较严厉。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大儿子也只在老家开了个私塾勉强糊口。即使这次来北京，也是一路步走和赶车结合，将近花了大半个月才到。
孙子倒是争气，虽然才二十五，可已经有了举人身份。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于憨厚，林朗想热乎都被他一口一个师叔给打消了。
不过看着有人来陪冯从吾夫妇过年，林朗也打心里高兴。他打着给老师拜年的幌子，将一应东西给买了全。银子也送了五百两。酒更是不少。
……
碧云楼上下自然也要过年。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年三十前后还有客人。纵使生意好之如碧云楼，早在小年过后客人就渐渐少多了。这几天整个碧云楼都没个什么人。
古代人对年的意味比现代人重得多。不说北京城处处洋溢着年的气息，就说近日林朗见着的所有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能在他们的眼中看着对年希冀的目光。
尽管有的微弱至极，但从未熄灭。
即使是街上的乞丐，这两天也把乞讨来的东西收拾起来。甚至要些红白萝卜做肉，两只眼睛里也不再全是对生活的妥协和无奈。
……
大年三十一早，林朗带着妮儿和音儿就准备向林家回去。即使林朗现在完全不想再家里待着，可未来两天即使他不想待也由不得他。
不过在回去之前，林朗给碧云楼上下发了这一年的年终工钱。对于这个年终工钱，所有人都比较意外。即使是已经被朱由检默许一直留在碧云楼的那二十名护院也有些不解。
但林朗也不解释，只给她们说给钱拿着就行。
因为碧云楼上下些个对于林朗时不时就涨工钱、提待遇这事已经感动的不行。加上随时又给她们额外的，让这些个生活和地位已经发生了大变化的她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收了。
其实别说她们这种想法奇怪，就是林朗对于她们这善意的拒绝也有些理解不了。毕竟这事要是搁在现代，生怕老板给少了。
………
“给老爷子他们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吗？”
路上，林朗双手都提着东西。妮儿两人则是跟在两旁。满天和遍地的雪，林朗也犯不上雇车。
“公公婆婆和二弟他们的都买了。”
“张伯陈伯他们呢？”
“也买了。不过东西太多，夫君一个人带不上，姐姐已经给老板说让人送到家里。”
“嗯。买了就行。”林朗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两位夫人注意脚下。你们小脚别滑倒了。”
林朗一边走着一边照顾着妮儿二人。所以走的非常慢。要不是身上有披肩，衣服估计上都是雪。
就在这时，只隔一条街的距离，就在林朗三人的对面。一名妇人正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跪在一家朱门大户门口。脸上满是泪痕，身子也被雪埋了一半。
“这才多远点路？这是第几个了？”
“第五个了。”
妮儿说着就从荷包里给林朗拿出了一锭银子。
接着银子，林朗几步走过街。也不给那妇人多说什么，只把银子给她，让她先回去过年，别把小孩子冻着。临了摸了摸那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子的脸，冰的扎手。
……
都说过年不假，可年关又何尝不是真？即使在二十一世纪，有多少人过年是因为实在过不去而不回家过年？
至于现在，眼下风雨飘摇的晚明。即使是在这天子所在的北京城。想过年却过不了年关的人又何其之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这本该一家团圆的大年三十体现更为明显。
如果不是真的过不去了，谁愿意带着自己的孩子跪在冰天雪地里？
如果不是真的过不去了，谁愿意带着自己家里的人躲在墙角而不回家？
如果不是真的过不去了，谁又愿意在大年三十痛哭流涕？
………
生活的苦难很多。年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给照了个通透，让你无所遁形。即使你想掩饰，它也不给你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余地。
成年人容易崩溃。有家的成年人更容易崩溃。
更何况林朗现在所处的是人还分为三六九等的时代。
就如那碧云楼的姑娘。一点点小恩惠，甚至是一个小希望都足以让她们感激涕零。
可是她们又怎么会明白，活着本来就是人天生的权利。
林朗，只是让他们好好活着而已。
这个时代的人太容易就感动、感恩戴德了。可对比着她们曾经的经历或者一直相随的苦痛，那些感动和感恩似乎又变成了理所应当。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朗知道这个时代的悲痛和暗伤。但他又怎么能去改变？
正如林朗所想的一样。如果他穿越在了一个穷家小子身上，恐怕现在跪在雪地里的就是他自己。
古人不傻，几首诗词骗不了什么人。林朗从来不敢高估自己。甚至说比起其他人，林朗只觉得他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对未来的了解。
所以，林朗从来不奢望他有能力去改变这个大势。
时代观念的转换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林朗现在的目标很简单。
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改变自己身边人的生活。
纵使改变不了这个冷酷世界，但让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温暖，林朗也觉得不虚此行了。
他不指望自己是一盏引路明灯。
他只希望自己能发热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