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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五年正月，大唐都城长安。
当下，时值元宵佳节，那悠然的雪花全无一丝寒意，为这早春的夜晚带来一种宁静。
那半城烟户，参差的屋瓦，水边的楼台，更有远近诸山，都还残留几分未化的春雪。
大殿内，唐皇倚在龙榻之上，却如同烈火焚炙一般。他手执一枚假币，心下更是一阵忐忑。
他身着圆领黄袍，冠戴朝天幞头。那张皱纹交错的脸上，已被微微的倦意所裹挟。
李亨微微踱步于殿外，眼中晃过一丝迷蒙。待他抬眸扫过众臣，内心禁不住一阵叹息。
“太子腰伤仍未痊愈，还是速速入殿上坐安好！”
只听得耳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李亨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忙恭声回道：“父皇，儿臣惶恐！”
“眼下假币横行，危及长安，我儿殿外踌躇良久，想必已有应对之策罢？”唐皇语气平淡，表情不定，说着将那假币投放在李亨手上。
“儿臣虽无对策，却愿拼死一试！”
李亨接下假币，心头猛地一惊。安禄山起兵看似处于被动，实则早就蓄谋已久。
看着唐皇眼中射出的精光，李亨心中自是了然。这哪里是在考验自己，分明就是帝王心术使然。
只要身在皇家，便摆脱不了尔虞我诈。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当前的形势如何严峻，都要确保手中的权力无虞。
经过常山一役之后，李亨早已经无惧生死！不管史料怎样评说自己，他只想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日前，边令诚已然来报，称高仙芝等人退守潼关。我儿觉得参军一职安能胜任否？”
唐皇面色略沉，眸光定定逼近李亨。纵使皇恩浩荡，海月苍茫，也着实难以兼顾百姓之苦。
如今李光弼等征战在外，神策军又驻于土门。而高仙芝与封常清，终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辈！
他不得不承认一点，纵观整个朝堂，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这关中要塞是何等的重要，如何敢对平庸之徒委以重任！
李亨缓步向前，却迎上了王思礼复杂的目光。他心里蓦地一紧，历史终究无法改变。
这封、高二人即将面临的遭遇，将会是哥舒翰日后的结局。想到这里，他的心间便是一阵悲凉。
李亨继续朝前走去，就算是已经注定的事实，他也要倾尽全力，寻找一个坚持的理由。
当他余光撇过杨国忠之时，见对方微微颔首，却掩饰不住脸部的得意之色。
“潼关实乃长安门户，当派有才能之士，臣在此举荐员外郎杨晓！”
宰相杨国忠赶紧出列，出言启奏。只是他话音未落，却见唐皇轻轻摆手，“宰相之言不无道理，可太子身为储君，也应当历练一番才是！”
杨国忠只好悻悻归列，心底暗恨之余，便瞧见王思礼正瞪着自己，那眼中的厌恶之感毫不避讳。
两人在眼神交汇的瞬间，便已撞击出仇恨的火花。李亨只觉得莫名其妙，也似乎嗅到了一丝异样。
他倒不是怀疑王将军心存异心，只是担心其受人所胁迫。而王思礼自然是不会忘记那一夜，那个令人撕心裂肺的夜晚。
火光冲天如日坠，后羿引弓问涅槃。
“大家都看到了罢！只要点燃这些柴堆，此妖女必死无疑，而且将皮焦肉烂，尸骨无存，她所承受的痛苦无法言喻。”
一位青衫老者稍作停顿，说着突然大笑起来，“王大人，你要完成的《涅槃》之作，大可以这个作为参考。看看烈火如何烧毁娇嫩的肌肤，并将乌发化作漫天的火星。”
他接着命令道：“或许这番景象从未有过。来人，去把王大人请来！让他看看这个妖女，能否在烈火中涅槃。”
在得令之后，一名家丁迅速地朝后院跑去。许是跑得太急，禁不住脚底一滑，便直接趴倒在地。
——啊哈！现场爆发出一阵骚动，随着那只草鞋的飞出，更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肃静！”那青衫老者将身一侧，抬手接过飞来的草鞋，厉声喝止道。
此时，火把将四周照得通明，那女子被铁索绑在石柱上，一身道袍已是残破不堪。
一张冷峻孤寂的面容，一副娇小玲珑的身躯，裸露的双肩同样是鲜血模糊，想来她的遭遇很是凄惨。
兵士们都严阵以待，只要青衫老者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投下手中的火把。
那女子微微抬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一支银簪在雪色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她紧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影，仿佛看见那人跌跌撞撞直冲过来。他面容相对惨白，甚至有些不真实。
无论是圆睁的双眼，还是扭曲的唇角，以及不断抽搐的脸孔，都已鲜活地呈现出其恐惧与悲伤。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那青衫老者便是一声高呼：“点——火！”
兵士们接到号令，齐齐将火把掷向柴堆。那干柴烈火一经相遇，转瞬之间便已燃起熊熊大火。
那火星拉出的流苏，已被热浪卷得向上扬起。赤红的火焰，迷蒙的白烟，整个夜空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围观者尽数已被吓傻，更多的是魂飞魄散，只能够呆然而立，茫然相望。然而王大人的表情却相当自若。
在明亮的火光之下，他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前方，其一举一动，乃至皱纹、须发都清晰可辨。
那一众兵士神色骇然，便忍不住频频望向青衫老者。只见他双目无神，不时地张合着唇，发出阵阵恐怖的笑声。
只待漫天星火纷纷落下，那两侧燃烧的火舌直冲九天，犹如太阳坠地，天火迸发。
在夜风的侵袭下，火星四溅，划破星空，浓烟滚滚，汇聚如龙。那苍白的面容，飘舞的秀发，转间眼便已消散在短暂的过往里。
这场面倒像是地狱业火的焚灼，看得在场之人无不毛骨悚然，更有那一句摄人心魄的话语。
“但见龙门，向死而生！”
那青衫老者迎火光而立，他脸部的神情已接近凝固。可在听到“龙门”二字之后，眼中却迸射出了别样的光芒。
“青羽真人，快住手！”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才从呆滞中回神，继而跟着逐声应和。相比起王大人的无动于衷，他人的愤怒倒也显得颇为正常。
下一刻，杨国忠与王思礼并肩而立，在熊熊烈火之前，两人的谈话倒也相当有趣！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王大人，此妖女你可识得！”
“也谈不上相熟，她只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而已！”
“果真如此？”
“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