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境

　　唐皇在回魂之后，便迅速地进入了一场仙梦。
　　此刻，他身处于一片流动的水幕之中。抬眼相望去，鱼虾翔集，藻荇交错，一位红衣仙人藏匿于此间。
　　透过水幕间的缝隙，隐约看到远方兰亭坐落于石桥之上，八角飞檐剔透鎏金，还有那缥缈嶙峋的山崖，摇红翠木掩映其间，倒是一处不错的桃源仙境。
　　就在这时，红衣仙人长袖一拂而过，便随着那水幕一同隐去。唐皇遂以蜻蜓点水之势落于亭檐，却已寻不到仙人之踪迹。
　　眼下，天幕中只有流云写就的一句幾言：黑狼雄据潼关路，金凤陨落马嵬坡！亨达拥兵驰灵武，璘入四海南冠客！
　　而这边，李亨步入华清宫后，并未立刻上前查视，而是先让高力士将众位御医请来。
　　经过众位御医的一再诊治，都一致认为唐皇并无大碍，只是单纯的梦魇而已。
　　一听闻陛下无碍，众人皆从慌乱之中挣脱了出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李亨命一众内侍宫女退下，再着令几位妃嫔娘娘各自回宫，只有贵妃娘娘留了下来。
　　“父皇本来睡得好好的，究竟何人如此大逆不道，诅咒于他！”
　　李亨这话虽然说得很轻，可是一落在贵妃娘娘的耳中，便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这陛下龙体安康本是喜事，可贵妃娘娘却不淡定了，她认为太子殿下如此行事，分明是在故意针对于她。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莫非是说臣妾刻意谋害陛下不成？”贵妃娘娘眸色一沉，脸上拂过一抹愠色。
　　“贵妃娘娘息怒，殿下绝无此意！”高力士眼角撇过李亨，即刻上前赔礼。
　　“贵妃娘娘切莫多心，本王并无他意，都是这一帮庸医误诊所致！”
　　李亨立马有所意会，只是“母妃”两字他实在叫不出口。他并未打算处置任何人，只要唐皇万福金安，今日便只是虚惊一场。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对于陛下来说，这庸医误诊的后果跟谋害无所差别！只是方才这一切都是钟太医所诊断，臣等的确不知情！还请太子明察！”
　　一众御医跪伏在地上，不停地向李亨磕着头，异口同声地为自己脱罪，只有钟御医沉默不语。
　　“钟太医，为何不为自己辩驳？”
　　李亨心中一阵忧虑，深怕他会以死自证清白。尽管钟太医医术高超，可他向来比较寡言，此刻偏又遇上这等隐秘之事。
　　“太子殿下，的确是微臣误诊，臣无话可说，只求一死！”钟御医说完便冲着殿柱撞了上去，鲜血顺着额角划了下来。
　　“钟太医！钟太医！”众人同时惊呼起来。
　　李亨本想上前阻止钟御医，却发现已根本来不及。他知道钟太医是钟馗之后，且又深得皇室器重，自然是不愿为先祖蒙尘。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唐皇悠悠转醒，厉声斥道。
　　转而抬眼撇过太子与贵妃，“朕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句幾言：黑狼雄据潼关路，金凤陨落马嵬坡！”
　　“黑狼雄据潼关路，金凤陨落马嵬坡！”贵妃娘娘重复一遍幾言后，并未吭声。
　　而李亨却不由得一声长叹。潼关失守，贵妃殒身，这些都是注定的历史事实。
　　但见李亨这副反应，唐皇也不知是何故，却是甚为恼火，遂即便要问罪于他，高力士只想说句公道话。
　　此时，贵妃娘娘却适时地给添了一把火，硬说是太子刑讯逼供，逼死了钟太医。
　　当听得贵妃娘娘之言，众位御医即刻了然，更是添盐加醋地一通指正，惊得李亨与高力士风中凌乱。
　　于是，诸位御医众口一词，李亨当场百口莫辩，痛斥了这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便落得个打入刑部大牢的下场。
　　宰相杨国忠听闻此事之后，顿时兴奋地无法入眠，心下对贵妃娘娘的钦佩感油然而生。
　　他与太子争斗了这么多年，也未能真正的伤他一根汗毛，可贵妃娘娘只是说了一句话，便已将太子送入了刑部大牢。
　　由此可见，贵妃娘娘着实技高一筹。对于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人哪，肯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也绝非什么丢人之事！
　　杨国忠正想着，只觉得窗前隐约闪过一个人影。待他回头细瞧之时，却发现四周极其的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响。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只要此人一天不死，他便一天不得安宁。这夜长梦多的，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数，为今之计，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杨国忠不止一次地跟唐皇劝谏，要求哥舒翰兵出潼关，与叛军决战，却似乎未能起到任何效果，看来还得向贵妃娘娘多多请教才是。
　　而这一刻，刑部大牢内烛火微曳，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照得来人越发地清晰妩媚。
　　“李亨，这张荔枝图还给你！如今六年之约即将来到，你已经彻底输了！”贵妃娘娘冷笑一声，遂即拂袖而去。
　　李亨手上拿着那幅荔枝图，正欲仔细端详，却见地上的烛影抖动异常，忽明忽灭。
　　“你就快要死了，可有遗言？”来人身着黑斗篷，步履稳健，身形高大，发出的声音却是一个女音。
　　“你是何人？”李亨倒是很冷静，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看你并不是要杀我！”
　　“在下只是执行任务而已！”那人说着一掌锁住李亨的咽喉，将一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咳咳咳……”李亨只感觉喉部有股腥甜在翻滚，顿时浑身无力。
　　“可否答应我一件事！”那人回首之间，斗篷下露出半张清冷的面容。
　　“你是何人？”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李亨发现她的脸部似乎毫无血色。
　　“你不必管我是何人，你只要答应我便好！今日之事莫要跟袁大人提起！”那人说着笑了一声，笑容却是那样的温婉。
　　“你知道袁大人？你究竟是谁？”李亨心中一阵忐忑，他只觉得此人很是熟悉。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那人说完便隐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