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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地方也有些年头了，见怪了物是人非，到对这小地方有了感情，哎！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徐道生喃喃自语，看着屋外紫雨淅淅沥沥地落着，心中似有无限想法，天色渐暗，每家每户都早早落了门，做了饭，屋舍之间有菜香飘荡，夹带炊烟气息，让人很是沉迷。
锦一今天回家尤早，想着的好将手中的竹鞭给恶爷爷炫耀一番，自己也成了一个小小先生，可以握鞭训人了，若搁平常，他倒是不会产生这种想法，但此物对他而言不同寻常，是小先生身份的象征，故此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但今天尤怪，家中无人，饭倒是做好了，老旧的桌板上摆着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不就的，锦一不急，拿着鞭子做徐道生模样，站在土墙前面，训诫着自己影子，不消片刻，便觉得无趣。
再等了半响，一看屋中还不来人，心里面也泛起了嘀咕，按以往来说，恶爷爷吃饭最积极，花娘娘要出去的时候也会给自己说一声的，但现在一个信儿都没有，这可让他有些荒神了。
终究等了半响，汤凉菜冷，锦一坐在门槛上，看着屋外景色，黑漆的长空下着雨，滴滴哒哒的，锦一脸上虽说有些苍白，但这心终究是稳住了，没有慌乱。
他不是没考虑过找村里面其他人一起帮忙去找自己的恶爷爷，但这天色已经暗了，不用一会儿，那黑暗中的东西就会出来游荡，若到时候真连累了村里面其他人，他是千百个不愿的。
但自己的亲人终究是放不下，或许恶爷爷跟花娘娘去外面打水捡柴被山魈迷了眼睛，认不得回家的路，被困在了山坳里面？
这个想法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虽说想法可笑，但却不断地在心里面滋生萌发，最终让锦一笃定，就是恶爷爷与花娘娘被山魈迷了眼睛困在山坳里面，回不了家。
锦一回到里屋摸摸搜搜找了半响，寻到十根蜡烛，一截残香，还有一张镇鬼大司钟馗的画像，这副画像他最满意，这夜色黑了，雾中多是鬼怪，想来这画着镇鬼大司的图可以驱魔辟邪，抵挡一阵子。
都说鬼怕人恶，锦一自认为感觉自己是恶人的，故此也算是不怕鬼怪，但一想，这东西多了终究是不好，虽说自己读的是圣人书，但圣人也有发憷的时候，不一定都是大丈夫，这一想来，自己就去锅底下掏了一些草木灰，胡乱抹在脸上，只留两排白漆的牙齿，当然，只要不张嘴，往哪暗处墙角一贴，谁看得见？
至于草木灰能不能让鬼瞧不见，锦一心里面没底，但他觉得那些鬼应当是黑的，自己也摸得黑些，大概率可以糊弄过去，随后又将钟馗图贴在自己的背上，防止小鬼趴身，将余下东西打了一个包袱，竹鞭有弹性，就缠在了腰上，当做腰带使用了，在他看来，这东西先生时常拿过，先生是读圣人书的，上面也应当沾染了一些圣人的气息，也可以作打鬼使用，看了一眼屋子，捡起园中的两块鹅卵石，推了门，去外面找自己恶爷爷去了。
夜色初入，天边还残留一丝余阳，锦一知道，自己得加快进程了，附件山坳有七八处，而其中柴火最多的分别是独狼沟，虎峰峡这两次，其他的地方先不去，先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独狼沟较远，锦一猜想，恶爷爷应当不会走那么远去找柴火，而虎峰峡较近，可能性要大些，再结合自己回来时家中饭菜还有余温，花娘娘也是刚走不久......
这些地方之前虽然去过，但都是白天去的，至于晚上，村里面还未听说过，有人晚上敢踏出屋子的，村中一直贴着村告示，什么“天黑莫出门，当心鬼跟人”，“要想见阎王，夜里跑一跑”，“夜是鬼的黑，人是善的白”等等乱七八糟的。
这些新的告示是后添加上去的，但有条祖训是不会假的，“天黑见鬼，出门必死。”。
锦一之前也询问过恶头，如此恶的地方，为何不重新找个地方住下来呢！那时候的恶头看着他，眼中露出笑意，开口对他说着有时候，人比鬼恶，或许到了其他地方，没了鬼，但这地方终究是住着人，只要有人，这人终究会比鬼恶，在这里，虽说有着恶鬼，但外面的人不敢来，也算安宁。
锦一听得迷迷糊糊，什么时候人还能比鬼恶了，但王铁汉倒是他很不喜欢的，就不知道跟那夜中的鬼物比起来，是他恶还是鬼恶。
想到这里，锦一心中的怯色少了一大半，若说全部少去，那终归是大谎话，自己骗自己的。
虎峰峡因早年在峡间发现一只三丈长大虎而被封名，都说那是一只成了精的大虫，因血劫太重，被上天降下一道天雷劈杀，虎魂逃了出去，留下一堆残躯遗落峡谷当中。
当然，这些都是他从村里面听来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有成了精的大虫被老天爷劈杀了他是管不住的，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花娘娘跟恶爷爷。
锦一本是一路小跑，但跑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体力不支，汗水沿着衣角滴落，黑漆漆的小脸也是白一道黑一道的，锅灰都被汗水沁了下去，看起来到真有了几分鬼模鬼样了。
锦一胡乱摸了一把脸，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不知什么情况，现在他心中满是焦急，也没功夫想到脸上什么情况，在他想来，恶爷爷跟花娘娘该回家了，他们被山魈困在了峡谷里面，肯定比他自己更怕。
以前有事情，有恶爷爷跟花娘娘护着，但现在他们有危险，那就该他来护着他们，不能什么时候都依靠他们，他也得为他们护着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他不是不知道晚上出村的危险，那雾中藏着吃人的鬼怪，但就算是这样，他还得出来，无为其他，只求两人归家。
夜黑见不了路，只能看个山脚大样，依着脑中的记忆赶路终归是难弄，前前后后相同的道路走了两三次，锦一不出声，只是汗水滴落，他心里面不知晓，为何这平常走了不下百十遍的道路为何就今天迷路了。
最终，锦一摸出一根蜡烛，点燃往四周照了过去，闪闪不定的火光映照不多，但好歹可以看得清道路了，而此刻，四周也渐渐起了雾，看那模样，离那些脏东西到来的时间也快了。
锦一虽说心里面害怕，但摸了摸背后还贴着的镇鬼大司，心里面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举着蜡烛往虎峰峡走去。
另一边，徐道生唤来幽生，告诉他，他得去县城讨要一个童试名额，让幽生准备一些山野特产，去求别人办事，总归少不了这些东西，一来表诚意，而则这人情往来，空着手过去总是不好的，而且，自己也算是一个读圣人书的，也承了皇命要去负任的臣子，脸上不能无光，总归要拿一些东西添些脸面。
“这段时间书舍就先关门，等我回来以后再开吧！”
徐道生喝着茶水，看了一眼挂在毛驴身上的包裹，心里面一叹，或许，这一别就是久远......
驴子依旧是几年前的模样，龇着大牙喊着“儿呀儿”，头前面还是挂着一截红萝卜，小毛驴不时伸着舌头想要去勾那红萝卜，但就是差了一小节，每次都是舌尖碰到，红萝卜又弹开了，而它也不知恼，又一次伸着舌头去勾红萝卜。
幽生面无表情，看着眼前先生的模样，他心里面是有些无语的，在他看来，先生或许有些孩子心性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作弄这一头小驴子。
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一般，小毛驴看了他一眼，目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随后又是极为人性化地叫了几声儿呀儿，听得他脸色阴沉，恨不得将这小毛驴剥皮吃肉。
徐道生则是哈哈一笑，交代完一些事情翻身上了驴背，抽出鞭子赶着小毛驴出发，走了百十步的样子，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幽生，大声喊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笑笑，别跟个小老头似的。”
看着幽生面无表情的模样，徐道生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无趣，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暗自腹诽，自己一个如此风默有趣的人儿，为何收了一个寡言的弟子......
身后，幽生看着徐道生走的方向，也不知为何，这心里面竟有些空荡荡的，再想起徐道生之前说的那句话，幽生嘴角终归是露了一丝笑意，但立马又恢复成之前那般小老头模样了。
山人山脚，总归是有山人模样，山脚总归是有山脚的模样，这一言一行之间，总归有它的定数，或许，冥冥未定，未尝不是一条路呢！
徐道生选了不善言的弟子，弟子也总归是露了笑容，一者依心而选，一者有心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