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荒徒

　　万里白凝，苍茫雪海，一座客栈孤零零的立于荒外雪景之中。
　　客栈楼高二层，主体均为木质，虽然老旧但马棚客房一应俱全，占地不小，在这人迹稀少的荒野之处显得十分惹眼。
　　此时青渊依旧飘着大雪，客栈内亮有炉火，红彤彤的火光中，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十余道身影涌入其中，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M的，人呢，快来招呼你爷爷！”人群中一位高大的光头汉子咧着透风的门牙，张狂大喝，其厚重的衣衫上有暗紫色的痕迹，似是凝结的血迹。
　　“大，大爷勿恼，来，来了……”
　　不消片刻，结结巴巴的声音由内堂响起，一道缩小的身影迎了出来，众人定眼看去见这是一位不到半人高的侏儒，脸上蒙着厚布，驼背，用右手独臂夹抱着茶水，撑着地面，半爬着的来到光头大汉身前，近后忽然一个踉跄，将茶水打湿了其鞋面。
　　“M的，什么玩意，老子劈了你。”
　　光头大怒，拔出腰间马刀就砍了身下侏儒，却忽然被人一把抓住，在他身边是一位带着长串银链，身材精壮的中年汉子，制住了他的手臂：“杀了他，你给大伙做饭吗？”
　　光头愣了愣，一脚将侏儒踢开，骂道：“你个鸟东西快去给老子做饭来，好酒好肉招待，不然老子宰了你！”
　　“大，大，大爷坐下，稍，稍等。”侏儒从地上爬起来，诺诺离开，返回后堂。
　　“鸟东西，晦气，那个谁，把我们的马牵到后面去，出去的时候顺道把门关上，冷死爷爷了。”
　　光头骂骂咧咧的说完，刚才坐下，才关上的店门又一次打开，风雪吹进，他正要谩骂，又有十余道身影鱼贯而入，平日难得见人的客栈里，一下人竟同时来了两队人马。
　　不同的是这队人马明显要斯文的多，他们虽然身披厚雪，但衣衫整洁，精神明亮，入门礼让，显得十分有纪律，与光头等人形成鲜明对比。
　　“马匪？”
　　后队进入，见到光头一众的打扮顿时警觉起来，纷纷作出防御姿态，一众马匪随之拔出武器。
　　场面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此时一位老者最后进入，他举止儒雅，身边牵着个五六岁的粉嫩女童，见状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不懂礼数！都是生意上的人，什么匪不匪的，闭嘴！”
　　说罢向对面带着银链的汉子拱了拱手，那汉子打量他一眼，‘哼’了一声，收回武器，带着手下又坐了回去。
　　光头低声道：“老大，看样子是商队，还有个女娃，要不要抢过来陪……”
　　“放你M的屁！”银链男子显出怒色，喝骂道，“老子说过，不准J辱女人，还是几岁的小姑娘，你在恶心我？”
　　光头咧了咧嘴，不敢多说。
　　就这样，两队人暂时相安坐下。
　　外面风雪不小，商队关上店门，刚才坐下，忽然门又开了。
　　光头立时怒骂：“哪个鸟东西没玩没了，当爷爷没火气吗！”
　　众人也同时回目，见门口站着一位少年，正愣愣的看自己等人。
　　这是一位身材极为瘦弱的少年，在这风雪荒外之中，独行而来，身上衣物几乎没穿，只有几张带着些许血迹的新鲜兽皮勉强裹住了身体主要部位，除此之外，一只左手被木板固定，掉在脖子上，双眼无神，看上去有些呆滞。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列，自张师行一战以来已过半月，在这茫茫雪海，不知方向的他为了躲开赤雪山追杀，朝着一个方向连奔了半月，一路上虽没有被赤雪山的人追上，但也不曾见到过一个活人，补给困难。
　　只有十日前打了只野物，填了个半饱的肚子，截止至今，又断了三日的口粮。
　　此时天气苦寒，所幸他已入外甲境，不用过多借助衣物御寒，衣物上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但食物的短缺却让他无能为力，连饿了三天，已是头脑昏沉，茫然行走，不知方向，却在迷迷糊糊的抬头时发现了这间客栈。
　　有客栈就有吃的，他没有多想，本能的就来到店里，有了眼前一幕。
　　“小兄弟，快过来。”店内，老者心善，见他这般模样连忙招呼过来，从手下那里取来一个钢壶与碗，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汤液，“蛾参最是暖身，快喝口热汤，别生病了。”
　　见到吃的，齐列无神的双眼瞬间发亮，连忙接过，边喝别道：“多谢多谢，老人家有吃的吗，饿死我了。”
　　“慢点慢点，有些干粮。”
　　老者取来吃食递给齐列，见他单手狂吞，目光又转到他吊着的手臂之上，说道：“小兄弟，忘了自我介绍，老夫方远柏，早年行医，一身医术还在，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
　　“嗯？医者？那可要麻烦老先生了。”
　　他这只手自被张师行打伤以来，已过半月，不懂医术的他只做了些基本处理，心头正是担忧，此时闻听老者是个医者，连忙解下系挂，将手递了过去。
　　方远柏打开缠绕的木板与兽皮，霎时一股清凉的清香传来，这股香味饶是在冰天雪地之中依旧让人清爽舒凉，心旷神怡。
　　“好药！”赞了一句，方远柏打量齐列手臂，摸了摸骨头，沉声道，“你虽然以奇药封住伤口治愈皮肉，但骨头没有接好，肉不能长好恢复，以后也会影响行动。”
　　“老先生说的是，我不懂医术只能胡乱处理，索性今天遇上了您，还请老先生帮忙接骨为谢。”
　　齐列当日受伤，为了保住左手，磨碎了一粒冰华丹敷在伤口之上，他只知道冰华丹珍贵神异，却不知道到底对外伤是否有效，只能瞎猫乱猜，而今终于遇上医者解释，看来当日总算蒙对了，保住了一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请老者帮忙接骨。
　　方远柏慷慨点头，为齐列重新处理伤口，接骨上药，再次固定……
　　过了许久，当老者为齐列处理完手臂伤势之后，那位侏儒店家也终于端来了菜肴。
　　菜是大锅乱炖，因为身体原因，侏儒只能抓住锅体边缘向众人拖动而来，随着他的靠近，强烈的肉香也冲击到众人味蕾之中，口水留下，众人食指大动。
　　光头最先按耐不住，起身踢开侏儒，端起大锅上桌，叫道：“你快给老子快拿酒来！大哥，兄弟我饿死了，就先不客气了。”
　　说完夹起一块熟肉就要往嘴里送，就在这时，那银链汉子突然一把将之拦住，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银链汉子看向地上的侏儒，冷冷问道：“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肉？”
　　“好，好肉……”
　　侏儒爬起身来，跳上凳子翻上桌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香味奇异的佐料，洒在锅里，随后拿起筷子搅拌，边说道：“好肉，好，好肉，来，这里，最，最好，好吃……”搅拌中分开上面的熟肉与野菜，露出锅底垫锅整煮之物，那，竟是一颗完整的人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震栗而恶心，那光头更是一巴掌将侏儒扇飞，大骂道：“你竟然给老子吃人肉！？”
　　“人，人肉，是，是好，好肉……”
　　侏儒被打飞在地，这一巴掌用力极狠，他结巴着摇摇晃晃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上的厚布已被打松，起身时落了下来，露出一张诡异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鼻子，肤面惨白的脸颊，说话间露出锋锐的尖齿，就好像一张被割掉鼻子泡肿的鬼脸，看上去令人不适又悚然。
　　“这是个什么玩意？”
　　有人疑惑问道，这边的方远柏一眼就认了出来，语气颤抖的说道：“是荒徒！”
　　此话一出，除了莫名其妙的齐列外，所有人无不露出惊乱之色。
　　而那侏儒此时也终于发现了自己脸上的遮布掉落，大叫着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叫声，尖锐无比，穿透四方，随后一指众人，结巴的说道：“你，你们，都是，好肉……”
　　咚咚咚……
　　声音传开，四面八方，频密的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