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四国商社的迎宾廊栏极其修长，其两侧站立着一位位商社执事同僚，位位前倨后恭，神态恭敬至极。
　　罗曼曼只能站在廊桥的最末端。她的目光若要仔细观望商社门口的广场，却是十分吃力。
　　显而易见的，乃是从廊桥中央，一条猩红玉绣裘毯，向远处的广场延伸开去。而廊桥裘毯之首端，则有两排玉袍锦衣之人恭敬伫立。
　　第一排的，自然是清河郡城四国商社总执事大人。而第二排，则是四位鹤颜银发的老者，同样严阵以待，丝毫马虎不得。
　　这四位鹤颜银发的老者，自然是清河郡城里的四大家族之底蕴。四位古稀之年的老者，也不得不向这位卫氏家族的天才少主俯首抚心。
　　少倾，这偌大洞天世界里，徐徐回荡起一阵铁蹄银盔的交响之声。地面也开始有节奏的沉重震动起来，由远及近，愈来愈剧烈，越来越震耳发聩。
　　这感觉，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场能量，正从那远处广场尽头笼罩而来，让罗曼曼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看见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乃是一排迎风招展的猩红大旗。那大旗之上，一只怒目圆瞪的铜雕灵虎徽标图腾，耀武扬威，睥睨天下，散发着的威压之势，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这猩红大旗之下，百数人次的锦衣黑袍武士方队，以整齐划一步调，踏地之声铿锵震撼，徐徐的向廊桥正步迈进。
　　每位武士的黑袍护心之上，均佩戴着熠熠发光的灵虎徽标。一轮轮灵曜脉轮在其上空如影随形，散发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以及所向披靡的强者威能。
　　这正是四海卫！传说之中的卫氏家族护卫军，让人谈之变色的灵曜强者力量！
　　罗曼曼亦是初见四海卫的尊荣。但首次相见，她便被震撼得无以复加，顿时生出无限的渺小之感。
　　这四海卫的灵曜强者，其修为均达灵曜脉轮之境。在清河郡城洞天地界里，这样的修士也是难得一见，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卫池煌少主尊驾亲临！清河郡准备上前恭迎！”
　　在猩红裘毯之巅，四海卫的队伍骤然停顿。顿时，四海卫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天地，让人不寒而栗。
　　闻之，那商社总执事大人和四位家主老者，均是大踏步走出，分列端立于裘毯之畔，深深的拱身抚心，无比崇敬的齐声唱喏：
　　“同心同德，尊荣共享！我等恭迎少主人尊驾莅临清河郡！”
　　为何他们要来一句“同心同德，尊荣共享”的唱喏？对了，这是少主卫池煌拟定的家族形象口诀，大致意思是：卫氏家族愿与天下灵曜修士共聚一堂，共进退、共患难，共享荣华富贵。
　　“同心同德，尊荣共享！我等恭迎少主人尊驾莅临清河郡！”在场的所有商社执事，均齐声附和这句话，言语划破洞天世界的天空。
　　随之，现场变得异常寂静。似乎连流动的空气都停滞凝结了。而那些家族老者更是冷汗连连，僵持着拱身之躯，不敢动弹。
　　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那四海卫方队裂开一道口子。有洁白骏马徐徐从中踏步而出，那位卫氏家族的天才少主，赫然端坐其上。
　　他英姿飒爽，霸道帅气。
　　他的脸庞时刻渗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幽暗深邃的眸子显得狂野不羁，邪魅性感。
　　一副俊脸不怒自威，似乎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却油然而生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这正是罗曼曼的鲜衣怒马！她无限迷恋的他，今日便这样踏进她的世界里。他的光辉如此耀眼，或许缘分降临，或许姗姗来迟。
　　罗曼曼的心绪变得尤其混乱，脑袋中顿时一片空白。她六神无主的僵持在那里，而内心之中，有股熊熊燃烧的大火，让她沦陷其中，不知所以。
　　“哈哈哈哈！诸位不必如此拘礼！”卫池煌朗声长笑，从骏马上跳跃而下。
　　他快步走上前来，脸上涌现出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大声言道：“同心同德，诸位本是一家！说起来，这四国商社，本是堂兄主持之生意，池煌初来乍到，实属叨扰，吾之心情，惶恐至极啊！”
　　然后，卫池煌从裘毯上一路飞奔向前，一直抵达这廊桥的末端，直到商社楼阁大厅入口。
　　他的目光若水若炬，扫过现场的每一位商社执事，温文尔雅，随和至极。
　　“四海卫的兄弟，一路辛劳，现在就此散去，去附近喝口仙茶吧！”
　　卫池煌极其和善的挥挥手，在这里大声吩咐道：“不过诸位需遵纪守法，不可恃强凌弱。更不要吓坏了良家妇孺，踩踏了洞天里的花花草草，也是极为不好的！”
　　此刻，这位心心所念的他，就伫立在罗曼曼的身畔。罗曼曼紧张至极，她不敢抬起头，近距离的详细端详。
　　但这位男人的浓郁气息，在她身躯之畔扑面而来，一直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之中，让她感觉如此真实。
　　那商社总执事和四位家族老者，哪里敢就此怠慢放松！他们急忙一阵小跑尾随而至。
　　见四海卫诸位轰然散去，卫池煌招招手，对商社总执事耳语几句，然后，便大踏步进入商社交易大厅，向贵宾雅间径直而去。
　　那四位家族老者顿时面面相觑。诸位家主，有点蒙了，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这与密报的卫家少主传言不一致啊！
　　不过，他们哪里敢就此松一口气！顾不上失态的神色，继续一路小跑，追赶去了。
　　而罗曼曼心里，却不禁升起一股失落之感，那心中的火热逐渐沉入谷底。是的，他甚至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她的初次邂逅稍纵即逝，如梦如幻，如镜花水月，如此而已。
　　“诸位同僚，今次家族少主大驾光临，我等倍感荣幸！”
　　罗曼曼正在失意之间，那商社总执事的朗朗声音传来：
　　“少主惜才爱德，人所公知。少主垂怜天下英才，不拘一格。适才吩咐在下，谋诸位以大智为题，撰写处世策论一篇，以论天下英杰。”
　　商社总执事继续言道：“若尔等处世策论获得少主认可者，今日可荣登凌云阁，与少主共进晚宴！如此天赐良机，望各位好自为之！”
　　“诸位同僚，即刻下去准备吧，切不可让少主失望！”言毕，商社总执事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去。
　　闻之，罗曼曼那沉沦的心，又开始徐徐升腾起来。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似乎如此垂青于她。这机会又转过身姿，又向她款款而来。
　　“天啊！要与梦中情人共进晚餐，这会多么浪漫呐！我想想都受不了啦！”
　　“岂只共进晚餐这么简单，简直鼠目寸光，愚昧至极！你想想，能得到家族少主的赏识，岂不青云直上，从此改变人生！”
　　“据闻，少主不但爱惜红粉佳人，更是善待才俊知己。此生若是能与少主兄弟相称，简直能傲入天际，羡煞旁人啦！”
　　随着汹涌的执事同僚人群，她走进了商社的大厅里。此刻，这大厅之内已然再次沸腾，诸位执行同僚欣喜若狂，纷纷争抢着笔墨纸砚，或绕手抓耳，或伏案沉思，或踱步徘徊，或聚首细语。
　　何为大智？
　　她心里纷纷扰扰，心绪完全不能平息，一时间不知所云。
　　“想到了！想到了！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大巧若拙，大奸若忠，大器晚成！”那位关系较好的女执事手舞足蹈，忍不住对罗曼曼低语道。
　　“不好！草率了！泄密了！”她突然冷脸看向罗曼曼，厉声警告道：“这是本小姐领悟的处世策论思想，你绝不可偷窥抄袭！”
　　罗曼曼苦笑一声，应声许诺。她的心便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整理平生所学。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大巧若拙，大奸若忠。常言道：难得糊涂。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欲治国齐家平天下，需上善若水，处下不争......”
　　那执事少女立即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而罗曼曼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向自己的豆蔻时光，脑海里再次出现少年陆春的样子，隐隐约约响起他那读书的声音。
　　那时候，她总是追随在陆春的身边，看着他朗读诗书经传。曾几何时，自己也耳濡目染，与陆春肩并肩，一起诵读着那些文字。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突然，罗曼曼若心有灵犀，头脑里涌现出这一句。她从父亲的处世教诲，开始慢慢懂得了一些生存的道理。
　　要在这个残缺的世界里生存，要懂得趋吉避凶，更要理解明哲保身。大智慧的灵曜修士，去做那些无谓的牺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故而，大智慧者，理应远离危险，要有预判，有选择，顺势而为，方能顺应天命，成就辉煌。
　　如今，卫池煌少主不正设立“聚贤堂”，广揽天下灵曜强者，以便同心同德，共谋大业么！如此，岂不正合他的心意？
　　于是，罗曼曼心里已有明确的策论观点。她便玉手轻拂，徐徐写出了一行行涓涓的文字：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子曰：趋吉避凶，人之常情。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沿墙之下。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