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啥玩意啊……”我做梦都不曾想到过，再次坐上这辆黑色荣威会是这样的一种状况：车上五个人的座，被塞的满满的。后座依次是我、表哥、郭叔，车头的两个人背对着我们，一言不发，因为天色实在是太晚，从反光镜里便也什么都照不出来，不过凭借直觉来看，这俩个八成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我开始把思绪往回倒：表哥在示意我不要多问以后，就拉着我，从床头那拿起一个黑色塑料袋，转身把房卡倒插在卡槽里，直奔街口了，从客栈到街口，短短的两百多米的距离，却跑出了深深紧张的气氛，就好像有人在身后看着我们一样。我始终没敢回头。
　　再回到现在，我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思维思考了：这是要把我们送去机场？回北京？表哥果然是知道我下午所说的事的，应该只是为了不让诗诗心存疑虑，既然知道，当初又为什么要带我们来呢？机票又到底出自谁手？楼上的那人，甚至是几人，是来抓我们的吗？郭叔呢，他也是知情的吧！我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这件事情的疑点太多了，车上所有在座的都像是知情人，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玉恒…”驾驶座的人突然发声，是一个清脆的男声：“把这个给晓东看。”他回头，递来一张纸，这一天受的惊吓太多，我反而很是坦然了，便主动抬起头看他，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我隐隐意识到我应该曾经见过这个人。
　　“我和你哥认识很多年了，小时候还有几次一起接你放过学，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尽量压住自己的惊讶，用近乎于冷淡的语气回答。没记错的话，他是表哥的好哥们之一，比表哥还要大上那么两岁，姓王，叫王越。
　　王越瞧我没什么大反应，流露出来了一丝失望的样子。
　　“好好开你的车吧。”表哥把纸递给我，顺便抬脚踢了驾驶座一下，这令车上的气氛立马变得轻松了许多。
　　那张纸原来是张照片，上面模糊有两个人，背向而走。车子开始有些颠簸我侧着头仔细去看，表哥把手机灯光照过来，指着照片上的一处问：“你看，这是谁？”
　　“这是……我？”灯光一照，视野马上变得清晰明亮了，竟然是在千佛洞的照片！这些壁画和石柱，绝不会错。照片上的我插着兜，应该是在看墙上的壁画。
　　“那你看看，这又是谁？”
　　接下来这一眼，让我彻底告别了一直以来平凡无奇的生活。正是这一眼，让我走上了一条远离平静，漫长无尽的道路。
　　怎么回事？这里的这个人，还是我？我贴近照片仔细去看，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这第二处人物，站在第一个我身旁的一座佛像侧面，大半个身子都被佛像的阴影所笼罩，头往斜下方侧着，好像要转头看我一眼一般。而这张脸，我都看了十几年了，是绝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我的脸。只不过与第一处不同的是，这一处的我，在照片中是灰色的。
　　我又反复端详这两处人物，也许是拍摄角度的问题或者有后期修图的痕迹，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张照片是那么的真实，又诡异。
　　车上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轮胎在道上摩擦的声音。我突然感觉很累，不想去思考，这照片是谁拍的也好，到底那一个才是我也好，我都不想知道，只想放空自己。
　　“另外那一个，是你的影子，它因为某些原因，独立出来了，”郭叔的语气中仍然带着第一次见面的和蔼，我低头看了看，即便洞外打进来的阳光还算充足，照片上的我，没有影子。“听起来是很扯，还要给你看看这个才行。”
　　我接过一个小本子，很小，但很厚。封面是皮质的，破损不堪，里面的纸页黄的发棕，其中夹了一支亮红色的书签，以这个本子的陈旧形成了莫大的对比。翻开那一页，立刻被几行字体扁平的圆珠笔字迹吸引了：
　　‘它今天又出来了，明明已经安静很久了……它又说我过得不好，它说想让我过一个完美的生活。’
　　‘三子告诉我，他害怕了，他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搞不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隐隐的感觉到，这本子里说的“它”，就是郭叔刚刚说的“独立出来的影子”，这本子的主人，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状况。
　　“这是什么？”我问。
　　表哥看着我，说：“这是郭家爷爷的从军笔记。里面提到的‘三子’，那是咱爷爷在军队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