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吃饺子

　　“大师兄扬之啸——”
　　“二师兄蒋台儿——”
　　“三师兄张浪——”
　　“四师兄陆压——”
　　武国，龙虎山，天师府里。
　　一盏青色琉璃盏缓缓燃烧着，通亮的灯火前，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乃是这天地间最顶级的存在，也是这天师府的主人，姓张名天玄，天底下人都给他面子，叫他张天师。
　　张天师一生收徒无数，可都是徒弟隔着徒弟，武功越传越弱；今日要收的，将由他亲自调教，关门弟子，将来作为这龙虎山的台柱子。
　　此刻张天师的脚下依次跪着五人，分别是这新科状元扬之啸，黄梅花旦蒋台儿，潇洒行者张浪，力压千斤陆压，还有一人，却久久未报姓名。
　　只见那少年年纪最小，四方的脸，浓厚的眉，自有一股少年英气。不过此刻少年却皱着眉头，煞是郁闷，心想，“好家伙，你们都把师兄的位置抢完了，那我就只有当这小师弟喽。”
　　少年扫了一眼众师兄，缓缓念道：“五师兄王志……噢，不……五师弟王志。”
　　随着王志念下，五人一起朝着老天师磕头，同声念道：“拜见老天师。”
　　赶巧，龙虎山上下起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门外白花花的一片。张天师乐呵呵地收下了这五位徒弟。调皮的小兄弟们凑热闹，在门外放起了热闹的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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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连栋竹屋，五人各自的房间依次排开，王志把新发的棉被铺在了床上，便整个人跳了上去，扑通一声响，他连忙检查了一番竹床，好家伙，断了一根弦，这和那个蔚蓝色星球上的席梦思简直没法比。
　　不错，王志正是一名穿越者，那年他大学刚刚毕业，前往四川支教，却碰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地震。
　　王志的眼前一片黑暗，等到再能看见了，他以为他到了地府，不曾想，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时候他还是个婴儿，只能无力的恫哭，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冻死的时候，张天玄出现了，他把王志抱上了天师府。
　　这一待，就是十六年。这十六年里，王志弄清楚了，这个世界叫做无垠世界，他所在的地方，乃是天下修士眼中一等一的圣地，龙虎山天师府。而他的国家，乃是虎踞中原的武国。在这个世界里，宗门林立，朝廷和江湖分治。天下人修儒，参佛，悟道。诸子百家，各有神通。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王志不明白，自己天生绝脉，乃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老天师怎么会选中了自己当他的关门弟子。这十六年来，王志和他算不上亲密，王志每天就是打杂，扫院子。甚至王志被老天师收徒的消息一传出，不仅身边人，就连王志自己也以为，这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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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志看着竹制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砰砰砰”屋门忽然被敲响了起来，王志隔着窗户的油纸，看到了一道胖乎乎的身影，他看着那道身影，便知道，这是他的四师兄，号称力压千斤的陆压。
　　这陆压可了不得，王志很早的时候就听说过他，据传生下来就是个奇人，哭得房屋震颤，五岁那年，已经能抱着成年人，来回在院子里走上一圈。如今比王志大上一岁，十七风华，实力更是恐怖异常。
　　王志打开了门，“四师兄，有什么事情么？”
　　陆压的手里抱着一道叠成一团的被子，脸上挂着憨笑，“俺练体早已经有了五年功底，风寒不侵，我想五师弟身子骨单薄，便把这新的棉被送给五师弟吧。”
　　王志心头一暖，脸上露出一抹羞涩，“这哪里好意思。”
　　陆压却已经走上前来，替王志把被子给铺上了。
　　“不知道五师弟主修什么，到了哪重境界？”陆压借着铺被子无聊，随口问了一句。
　　王志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我天生绝脉。”
　　绝脉，意为断绝天地之联系，上无法吸灵气，下无法借地势，气运受阻，令人终生都无法成为修士。
　　陆压缄口不言，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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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师兄弟五人应老天师之邀，去南殿赴天师八卦宴。这天师八卦宴是天师府自古以来就有了的规矩，有天师烧板栗，采用的是第一代天师亲手种下的板栗树;还有泸溪活鱼，是渔民感念天师守护苍生，带着鸬鹚亲自捕捞……
　　五人围着圆桌坐成了一排，等待着老天师过来。
　　王志的目光瞥向了窗外。
　　窗外的银杏树叶，连同着雪花，簌簌落下。
　　银杏树下，忽然出现了一道苍老的身影，不是张天师更是何人，张天师并没有打伞，任凭雪花落到了他那白银色的发梢上。
　　“师傅来了。”王志轻轻呢喃了一声，师兄弟们都站直了身子。
　　新科状元扬之啸不亏为儒生典范，当即拿起自己带来的油纸伞，撑开走到了老天师的跟前，给老天师打着，自己却淋得一身雪。
　　老天师乐呵呵地说：“好徒儿，今日你们帮我挡了雪，来年我便替你们遮霜。”
　　说着老天师走到了正中坐下，叫一帮弟子也都坐下，“你们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众徒弟纷纷摇了摇头。在龙虎山的日子，清贫的很，十年如一日。他们大都忘记了时间。
　　老天师拍了拍了手，便有着伙房小徒端着五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水饺走了上来，依次放在了五人的跟前。
　　老天师笑了出来，“今天是冬至，流行吃饺子，我知道，你们都想家了。吃吧，吃吧。”
　　王志吃着饺子，眼泪哗啦啦地就落了下来，他太想家了，在那个蔚蓝色的星球上，到了冬至，人们不也吃饺子么。
　　看着王志一把鼻涕一把泪，众师兄弟们纷纷笑了起来，老天师也笑的格开心了。
　　他们笑到了最后，连王志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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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众人碗里的饺子都快吃完了，老天师才道：“你们都停下吧。”
　　五人停下了筷子，看着老天师。
　　老天师说：“这饺子都是芹菜或白菜馅的，只有一只饺子里，包着的是白糖馅，你们谁吃到了，自觉地站出来，我张天玄与他无缘，不能收。”说着眉目间传出了一丝丝的冷淡。
　　几人都怔了一下。
　　老天师已经走出了门，“扬之啸，借你的伞一用。”说着拿起伞，走到了银杏树下，以伞当剑，舞了起来。
　　白发老翁，漫天白雪，在空中旋转，飞舞，“你们若谁吃到了白糖馅的饺子，记得来找我。”
　　五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碗里的饺子上。
　　三师兄张浪瞧了瞧自己已经白净了的碗底，吁了口气，很显然，这白糖馅的饺子和他是无缘了。张浪纤柔修长的身子微微弓着，双手交叉撑住下巴颏，打量着其他人。
　　陆压的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饺子，他一口就能吃了，此刻心里却忐忑了起来，看着众人发愣。
　　只见扬之啸夹起一只饺子，轻轻咬了下去……
　　汤汁缓缓冒了出来，众人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菜馅的饺子。
　　虚惊一场。
　　王志低着头，闷声吃着，可突然间，他站了起来。
　　“五师弟，你要去哪？”陆压看着王志，似乎明白这个小师弟要去干什么了。
　　王志朝着陆压尬笑了一声，悻悻走了出去。
　　他看着老天师，“师傅，我……我吃到了糖馅的饺子。”
　　老天师听罢停止了舞剑，吐着白色的热气，微微点了点头，“你去告诉屋子里的师兄们，叫他们接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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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的四人大眼瞪小眼，心想王志出去了既然不是吃到了糖馅的饺子，那又是做什么呢？
　　陆压望着诸位师兄忧郁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把碗里的最后一个饺子给吃了下去，可是他还没有咬破饺子皮，饺子就滑落到了肚子里。陆压的脸黑成了一条线。
　　师兄弟们又看到了陆压走了出去，整个屋子里，现在只剩下大师兄扬之啸，二师兄蒋台儿和三师兄张浪。
　　等过了一会，陆压也走了回来，“师傅让你们继续吃。”
　　说着也回到了张天师的身边。张天师朝着屋子里的人笑了又笑。
　　扬之啸看着只剩下自己和蒋台儿的碗里各剩下一个饺子，脸上挂起了一抹苦涩。
　　他以为，这是有人吃到了糖馅的饺子却不愿意承认，也忒跌面子了。
　　惨笑一声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师傅，是我吃到了糖馅的饺子。”扬之啸已经做好了下山的准备，自己这辈子，当不了修士，那就好好当官吧。
　　张天师笑了笑，把对王志说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
　　“可是——”扬之啸表示不解，既然自己承认吃掉了饺子，老天师为什么还让他们还继续吃呢。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蒋台儿和张浪。
　　蒋台儿十岁就跟了黄梅戏的老花旦，长的最为俊俏，尤似天人，十五岁就成了台柱子，唱尽了红白脸，自然一身正气。
　　张浪一开始碗底里就没了饺子，自然不是他吃到了糖馅。
　　蒋台儿看着张浪要起身，便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道：“三师弟，他们都是没脸没皮的货，吃到了糖馅的饺子却不敢承认，待我去也！”
　　蒋台儿走出了门，朝着张天师吆喝道：“师傅，是我吃了这糖馅的饺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憋屈。
　　张浪也随着蒋台儿走了出来。
　　老天师扫着众人脸上的疑惑，乐呵呵地笑道：“一个白糖馅都没有，你们却吃出来了四个。这徒弟，我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