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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郭少侠与游戏机和少女 / DLC7 郭北的高考满分与否!

DLC7 郭北的高考满分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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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我去!没有!”
  “这一袋也没有!”
  “这一袋,还是没有!”
  郭北连拆了十多袋,没有一袋有人物卡片。
  “我去!那我那张‘占旭钢’‘廖辉’的祝福卡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郭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说他刚刚单挑柳玉食、臂担骆锦衣、手推小汽车全都是幻觉?
  还是说自己本来力气就有这么大,自己没意识道?
  可是郭北已经发现一箱方便面这时候他举起来都有一些吃力了……
  幻觉……
  啊,这几日头脑不清醒出现的幻觉?!
  不要啊!
  在门卫大叔的诧异目光中,郭北抱着一箱小当家干脆面灰溜溜地滚出了学校。
  ……
  “我不信!一定是哪里我搞错了!老子明明应该已经化身成为上帝选召的孩子才对!”郭北不肯相信现实。
  问题是,如果他是能吞卡变身的话,前提是方便面里要有卡片才行啊。
  一箱小当家拆了,也没有。
  “台资企业果然小气,一张卡也不印嘛?行,我去找找别的牌子!”郭北心想。
  各种干脆面、小零食鱼龙混杂之地,必当属小学门口的杂货店才对。郭北刚一想到,就立即……带上他那一箱干脆面气势汹汹地向三小过去。
  这么多干脆面吃不了,可以给郭南下和他的同学吃……
  呵呵,我真是一个机智的哥哥……
  ……
  郭北到了三小门口,就开始选带卡片的方便面。
  我国食品文化丰富,向来不缺各种古怪的小东西。
  干脆面,拆开——
  “我去!果然有卡片!”郭北惊喜地叫道。
  一张封神榜人物卡——雷震子!
  “我吃了会不会就能飞天遁地,口吐闪电了?”郭北心中忐忑而激动道。
  不管了,先吃为敬!
  郭北不理会小卖部老板诧异地目光,一口将卡片吃到了肚子里。
  然而……
  五分钟过去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
  别说打雷了,天空晴朗得能照的出自己的脸……
  难道是因为这人物是虚拟的缘故?
  郭北翻出了另一种干脆面,这里面绝对都是真人了。
  而他拆开之后,发现果然是真人。
  结实的肌肉,平坦的胸膛,爆炸的头发,酷吊的笑容——
  没错,这个人就是——
  春哥!
  而且,还是刚刚出道那几年的春哥。
  “我怎么不记得春哥代言过干脆面?”郭北想着,还是毅然决然地把春哥吞到了嘴里……
  呜呜,春哥味道还真不赖耶……
  (老板看他陶醉的样子,暗骂一句:神经病!)
  如何验证自己吃下了春哥,就变成春哥了呢?
  郭北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害羞,开口,唱!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只有你才是我梦想,
  只有你才叫我牵挂,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哎,感觉是很不错的样子哎!
  还没等郭北跳起来大叫:“老子化身春哥啦!”小卖部老板叫道:“小伙子,你想唱歌不要在店里唱啊,你一唱,小学生都不敢进门了……”
  郭北:“……”
  好吧,似乎吃了春哥也没有获得春哥的超能力……
  难道是喝上午喝了健力宝有关?
  郭北继续陷入孜孜不倦地探求之中……
  ……
  当郭南下放学的时候,诧异地看到他大哥在他最常去的那家小卖部拆零食拆得开心——
  周围全是散开的塑料包装袋。
  郭南下看得眼睛都直了。
  郭北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
  没用!小学的这些狗屁零食一样也没有用!
  为什么我喝雪碧没有水从我背后淋下来啊!
  为什么我吃德芙没有黑丝飘来飘去啊!
  为什么我吃泡泡糖从来没有召唤出超人呢?
  为什么我喝急支糖浆都没有豹子跳出来来追我?
  为什么我吃冰工厂没有被冻住!假货嘛?
  为什么我吃彩虹糖从来没有糖掉下来啊!我连袋子都准备好了的说!
  为什么我吃这益达吃到现在,遇到的都是男人!说好的郭碧婷、桂纶镁、白百合呢?
  那些都是骗子啊骗子!~\(≥▽≤)/~(好熟悉的一段话……)
  郭北渐渐冷静下来,心里感觉很失落。
  看来,他还是没有获得异能。不是注定要成为干脆面之王的男人。
  他瞥了一眼怔怔地郭南下,道:“南下放学了?”
  郭南下呆呆地点点头。
  郭北勉强笑了笑:“哥哥不是之前答应了你,给你买两箱辣条嘛?——你看,这里不仅有辣条,还有干脆面,饮料,泡泡糖……喏,都是你的!”
  郭南下:“……”
  哥哥虽然很慷慨,但是这些东西……
  为什么都是拆过封的啊……
  不过嘛,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郭南下马上就开心了起来,抱起了大哥一箱又一箱的拆封零食……
  有了这些东西,对手下那些兄弟总算是有交代了……
  想养这么多小弟,还真是不容易啊……
  他刚想说:“谢谢哥哥!”就准备回家去,却被郭北一把拉住了。
  郭北点了一根烟,皱眉道:“听说你现在是什么帮的‘副帮主’?”
  郭南下:“……”
  郭北忧心忡忡地吐了一口烟:“道上不好混啊,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在街上被人砍死了,爸爸,妈妈,哥哥,会有多难过?”
  郭南下:“……”
  身后一群“残狼帮”的兄弟们,唱着“喜羊羊”的主题曲,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好一个训练有素的大帮派!
  郭北把一大包杂七杂八的东西塞给弟弟后,就回家去了。
  异能的影子都没看到,让他非常失望。回家的路上感觉天又热,脚下又发虚,跌跌撞撞总算回到了家中。(下午放学的副帮主也是这样的……)
  看到自己的床,他就一头扎在上面。
  睡觉!
  妈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
  一觉就从中午睡到了天擦黑。
  睡得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郭北按亮了总延迟十秒的山寨机,才看到上面的时间是六点半了。
  早上?下午?
  迷糊!
  不过他很快判断出来了。
  厨房里丁丁乓乓的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
  嗯,老妈像往常一样,开始做晚饭了。
  郭北从诱人的香味中判断出来,老妈烧了红烧肉,炒了香菌子,应该还有什么菜。
  家里七十多平,九十年代的老户型,鸽子笼一样,三口人。
  基本上没什么隐私空间可言。
  郭北的小屋内一床一桌而已。黑暗中,他做起来,半闭着眼睛。
  马上吃饭了就。
  吱呀——
  门从外面开了。郭北知道是老爸回来了。
  老爸以前也和大伯一样,是食品厂的司机,有过一次工伤后,从驾驶室里出来了,在厂里干些简单的事情,工资三千多一点。做六休一,一天十小时。
  “回来啦?”老妈一边炒着菜,一边问。
  “嗯。”老爸和郭北差不多,也沉默寡言。
  “你今天出去,找到事了吗?”郭北爸一边去放洗澡水一边问。
  郭北妈一年前去学校陪读,考试结束后还没有找到事做。
  她手里停了一会,叹口气,又开始翻拨:“今年事情难找……我又这么大岁数了……一听我四十五岁了,人家都不要……要是年轻十岁,眼睛好使一点,进服装厂也可以……”
  菜起锅了。
  “不急。”郭北爸扔鞋在地上:“明天再出去问问。实在不行,来我们厂吧……累是累了点,钱也少,好歹踏实吧……”
  郭北在里面沉默不语。老爸的食品厂,专门加工麻辣烫、烧烤里的鱼丸、鸡腿、骨肉相连什么的,大夏天穿着一身皮衣,里外不透气不说,厂里气味也很难闻。郭北对里面很熟悉,厂里的女人一般都是做串肉这种事,计件收费,所以每次从那里过,都看到阿姨们串串子像是抢一样。
  他并不希望四十五岁的老妈还去里面跟二十来岁在家没事的小媳妇们竞争。
  “哎哟,这些天真是热……我里面都捂出痱子来了……还抓不得……现在一挠,真是痛快!——嗯,等大北以后毕业了,我们俩就不去厂里了,出去旅旅游,在家带带孙子……”郭北爸道。
  “想得挺美!”老妈也笑了。
  “哎?大北呢?”
  “睡觉呢。别管他。高三一年,考试这些天又连轴转,我看是累坏了……让他好好歇歇吧!”
  ……
  啪嗒。
  郭北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落了一滴泪。
  他真的是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
  似乎在读书的日子里,家里只靠老爸一个人的微薄工资的那些日子里,他从来没考虑过现实问题。
  花掉的钱从来不比任何人少过。
  当然,爸妈向来也舍得给。
  可是,他的钱都花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吃喝玩乐上了。
  就像今天,他轻轻松松就扔出去一百来块钱,最后买了一堆莫可名状的玩意,买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怎么想过,掏出的这张毛爷爷——他老爸在厂房里捂出了痱子,也只有这一张毛爷爷而已。
  郭北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老爸老妈还指着他出息了,能给家里带来新生活呢。
  还有可能吗?
  ……
  推门出来的时候,老爸已经在桌子上坐定,准备小酌一杯了。
  看到儿子,他和平时一样,往对面一指:“起来了?吃饭吧。”
  吃饭吧。
  有家真好。
  郭北的爸爸郭永才与大伯郭永发一样,长着一张粗犷的脸。
  不过郭北老爸脾气要比大伯温和许多。
  “爸,我想明天出去找份临时工。”郭北嚼着老妈做得香而不腻的红烧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郭北爸有些诧异,自己小子近来懒散惯了,经常是让他扫下地都不肯(与副帮主一个尿性),今天竟然主动要出去工作?
  郭北妈还在清理灶台,道:“大北呀,不是刚考完吗,暑假想打工,可以等过两天分数下来了,确定了,再去也不迟。”
  郭北爸也点点头:“你~妈说得对,离九月还有三个月呢。不急一时。”
  暑假?以后我恐怕就跟这个词说拜拜咯。
  郭北苦笑了一下,道:“嗯……现在用的手机不太行了,我想自己挣钱买一个新手机……不想浪费你们的钱了。”他还想说挣学费,但又怕让老爸老妈以为他确定自己能上大学了,不敢给他们期望值太高。
  不过郭北爸妈听完都觉得很欣慰,儿子终于知道给家里分担一些了。
  “爸爸,我去你们厂里怎么样?”郭北问。
  郭北爸连连摇头:“这样的天去厂里纯粹是受罪,别说你了,你爸我都捂出一身病来了。而且厂里钱少。事情都是给老头老太太做的。”
  郭北笑道:“你和我妈也不是老头老太太啊!”
  “已经是了。”夫妻两个有些不给劲道。
  郭北又沉默。
  “对了,大北呀,你大伯之前不是说让你夏天还陪他跑跑运输吗?要不你跟大伯车走,也帮帮忙……”郭北妈提议道。
  大伯呀……
  老实说,郭北最喜欢跟大伯走南闯北,大伯的脾气也是他最喜欢的。但问题是,跟大伯出去,什么事情都让大伯做了,他最多是陪大伯闲扯淡。而且,每趟出去,一日三餐,大伯必带他下馆子,消费也大。一趟长途说实话挣得就那么多钱,郭南下还小,大伯年纪又大了,负担很重。
  听大妈说,如果大伯自己出去,有时几个干馒头就着咸菜、鸭蛋就解决一顿饭了。
  他还要继续做这样的寄生虫吗?
  郭北还是笑了笑:“我想趁这段时间,稍微学点什么技能,我跟大伯出去,很少帮得上忙。……再说,大伯带我吃,带我玩,还向他要钱吗?”
  夫妻俩想想也是。
  郭北饭吃得没有滋味,有些迷茫:我能干什么呢?肯德基服务员?街头发传单?汽车站扮乞丐?
  唉!
  他现在想的,就是希望能找件靠谱来钱快的事情——也许是下半生的养家糊口之策呢?
  有了!
  “妈,干爸现在当小老板了?——他包了东方雅居那一片工地?”
  郭北的确有些突发奇想,柳玉食那天不是说他以后在工地搬砖会装不认识吗?
  以前整天拿毕业后去搬砖开玩笑——
  那为什么不真去搬砖呢?
  毕竟来钱快,对文化水平要求不高!
  可是,真要去搬砖,郭北又觉得有些丢脸。让柳大海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看到,岂不是嘲讽死?
  郭北妈也有些惊讶:“你干爸啊?他本事大到能包一片工地?好像是在东方雅居包了两栋楼吧……”
  “大热天的,工地更不好受。”郭北爸道。
  “没事的,以前我不也去过工地做事嘛。”郭北道。
  怕什么?去了工地,柳玉食那样的大少爷肯定看不到自己——骆锦衣也是。工地小工都两百一天了,一天挣一千的大师傅也有的是。好好干上三年,娶媳妇生孩子都不愁了——也未必不比上大学强。
  郭北暗自思忖。事实上,似乎现在也没太多选择了。他再不想点正经事,以后指定啃老了。
  老妈还有些犹豫,郭北爸想了想道:“真想去也可以,锻炼几天是好事,干不下来就不干了……”
  郭北也笑笑,埋头吃饭不说话了。享了这么多年福,该是成为真男人的时候了。
  ……
  高考阅卷工作在考试后就已经展开了。
  6月12日。
  安大,高考网上评卷点。
  评卷点就在大学的机房,只是这个时候已经严格限制人员出行。
  李孝磊也是评卷员其中的一员——所有评卷员都是从省属高校专家和重点中学骨干教师严格遴选组成的,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像他这样年轻帅气的老师不大多见。
  一开始他选去参加高考改卷,感觉是挺开心挺神圣的事。
  报到的第一天,不会累。上午培训,分小组,每个小组里都有一个组长,负责疑难问卷。
  下午试改——试改的卷子严格按标准答案改,还参照细则——也就是对标准答案的补充。试改的卷子,改得很严格,考生不合算。
  之后的日子里老师都会仁慈一些,有时候能给分就给分了。
  阅卷进入正式阶段,李孝磊已经不耐烦了。他负责的是作文的批改,每天要批600份以上的作文,八个小时的时间再除去吃饭休息,平均一张试卷轮到的时间不过一分钟。
  每个人改的试卷都是随机的,看不到考生任何信息。
  改了这么多,李孝磊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这些作文……
  写得不都差不多么……
  总怪阅卷老师看作文不仔细,但问题是,你这篇作文花一分钟看,跟花十分钟看——结果也差不多啊!
  重词滥调!
  可是改卷还不能瞎给分,因为还有另一位老师也会拿到这篇作文,两个老师给分差别太大是不行的。
  而且电脑也会时不时向评卷员发送已经评过的同一篇作文,通过查验分值在前后不同时间的变化,检查评卷员是否已出现疲劳或懈怠——简直是变~态!
  考学生,也考研老师。
  李孝磊停下手中的工作,拿起早上统一收到的一瓶眼药水,点了点眼睛。都不够用了。
  累死了!
  电脑上出现了下一篇考生作文,李孝磊揉了揉眼睛,读了起来:
  “孔子登泰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李孝磊毕业于北师大文学院汉语言文学系,毕业后就来到在省城最好的学校学校之一八中任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高级教师、市教学新星了。
  按说作文是很需要教学经验的,每天的高考虽然会调拨一些本科生、研究生来改卷,但他们也只能改客观题而已。李孝磊算是破格录用的新手了。
  这篇文言开头的作文他只读了一句,速度立即降了下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胡不即登山者以观之也?蹑东山之巅,则鲁地之七百,一览无余。履泰山之岩,则禹服之五千,极目可得。何也?所处益高,而视下者益小耳!”
  李孝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竟然觉得每个字都铮铮然,似有钟磬声响!
  他忍不住要击节赞叹!
  好,写得太好了!
  他的学生当中,自然也有自命不凡的“才子”,平日写作偶尔也会见到一两篇狗屁不通的“文言作文”,更有专门写奇字、怪字、生僻字、异体字为荣的“古文字小专家”,文章洋洋洒洒,读一句就要查一下字典——然而却大多浮夸虚漫,不知所云。说离题万里都是轻的,胡言乱语才是实情!
  可是面前这篇作文,直起直落,裁剪枝蔓,变化精妙,全从乎“心”,虽然简约冲淡,但气象波澜,笔力惊人,透纸而出!
  好,不仅好在文体独特,更在于,紧紧扣死今年操蛋的“蝴蝶没有颜色”的作文题,绝不是考试前临时死记硬背拼凑上去的!
  他之前改过的,那都叫什么作文?——在改过的作文中,有很多题目没看懂、瞎写一通、上来就把贝多芬司马迁爱因斯坦写上的,更有一些考生想法非常新颖奇葩,把不相干的事情扯了一大堆,最后在文末得出与开头完全相反的结论(比如写出奇文“科技进步与乔布斯与iPhone”的马山炮同学……)!
  李孝磊简直想大声地把文章再朗诵一遍!喜形于色!
  在看了第三遍后,他终于又发现了文章的另一妙处——八股写法。
  而且,绝对是原汁原味的八股文写作方法——然较之于永乐、宣德年间的沉稳端庄,更近似正德、嘉靖后改革之新风气!高手就是这样信手拈来,便成佳作!
  “艹,真是卧虎藏龙啊!我们这还有这等考生?”李孝磊兴奋地想。A省位于中部,学生相对东南沿海也更加保守、平和。
  就在他反复阅读文章的时候,组长从他身边走过。从电脑上可以看到每个评卷人的速度。“你慢了。”组长道,“你要快一点。”各组每天都有改卷的进度。组慢了,晚上全组都要加班。
  “哦哦,好!”李孝磊应着回了回神,在评分的一栏踯躅了一下。
  这么好的文章,应该给多少分呢?
  书写,文笔俱佳,按说是可以给满分的——可是有一处不好,就是……
  字数不够。
  连格子在一块也只有六百字出头。
  李孝磊抬头看了看前方挂着的标语。
  多年不变的,三行字:
  严肃认真
  高度负责
  公平公正
  “哎呀,不管了!——反正这文章翻译成白话,也远远不止八百字的内容了!那些够八百字的作文,写的都是什么鬼!公平来说,就是该考生付出的努力一定比其他人多!应得的!”李孝磊想着,直接在评分栏给了一个——60.
  满分,六十分。
  他很坦然,这文章我若是不给满分,那说明我不识货。
  虽然李孝磊给了满分,但不代表郭北这篇作文就可以给满分了。
  原因在与高考作文中的“双评”制度。
  所谓双评,就是电脑随机抽取扫描生成的作文图像,分发给两个评卷员进行评分。
  如果两位评卷员的评分差值在预先设定的阈值内,则以两位评卷员的评分均值作为该生作文的得分。
  如果两位评卷员的评分差值达到或超过预先设定的阈值(比如相差八分以上),则该份答卷将由电脑自动派发给第三位评卷员。
  最终该题得分取三个评分之间差值最小而且在差值允许范围内的两个评分的平均分。(也就是评分相近的两个老师的平均分。)
  “我给了满分,另一位老师只要不瞎眼,五十分以上是有的,最终的结果不会坏。”李孝磊心想着,又仰起头看了看对面几个老师的界面,如果也在改这篇奇文,那他真的想怂恿他也打出满分,好成就一名出色的考生。
  李孝磊真的是起了爱才之心了。
  可惜彼此间隔得有些远,看不清。身边两位也不是。
  这篇文章他前后花费了十多分钟,但他觉得很值得。
  就在他心情不错,却突然发现电脑上收到一条提示。
  警告!
  李孝磊糊涂了,为什么是……警告?
  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警告?如果一位评卷员对同一份作文的给分,距离其他教师给出的平均值很远,电脑就会自动作出判断,进行实时监测的阅卷专家组也会对评卷教师提出警告!
  实际上也就是说,刚刚那篇作文,已经有两名老师改过了,但是他俩的评分差距有些大,让后系统自动将试卷发放给第三名评卷员——也就是他李孝磊来改。
  他竟然已经是第三个改这篇作文的人了!
  可是,他给的分,相差刚刚那两位老师,差距更大!——连专家组也注意到了,给他发出了警告!
  李孝磊突然感到很荒唐!
  那篇作文,只要是有点古文素养的,也应该知道写得非常不错了!就算没他这么有魄力,起码给个五十分也是可以的。
  但从他收到警告的结果来看,那两位老师给这篇作文的分……还没到及格吗?
  李孝磊蹭地就火了,差点摔键盘就要开骂。
  这帮老不死的,好作文赖作文看不出来吗?
  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组长还不知道李孝磊受到警告了,又走回来:“哎,李老师,你都好长时间没改了——是不是累了?身体受不了了?”
  李孝磊把鼠标一推:“妈的,老子不想改了。”
  组长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李孝磊不耐烦道:“我说我不想改了!”
  “李老师,可不要任性啊,培训时候怎么说的?”组长有些生气,年轻人办事就是不靠谱,但又有些不确认道:“你是不是身体扛不住了?实在不行,休息一会儿……你自己想想,你要是现在仍包袱,是要受处分的,以后高考阅卷也不会再录用你了……”
  “我身体好着呢!心脏有些堵!——要是不用我,一开始就别让我来啊!以为我很想大热天地在这里受罪!”李孝磊气呼呼地说。
  组长着实有些头疼:怎么招这么一个刺头进来了!要说年轻时候第一次参加阅卷,或多或少都有过他这样发牢骚的时候,但谁也没有罢工啊!——年轻人就是难管教。
  “李老师,究竟有什么天大的问题,让你一定要放弃阅卷呢?”组长尽力按压着邪火——早十年,一通臭骂就扔过去了!
  “这篇作文!——组长,您帮我看看,怎么着,我就给不了分,怎么着,上头还要警告我?我犯法啦?”李孝磊把文章拖到开头,指着屏幕道。
  ……
  “这……真有可能是高中生写出来的?”组长从头看了一遍,也忍不住暗暗叫好。
  “怎么不是?年轻人里,有才华的多着呢!”李孝磊说道,不知道是在说考生,还是略微为自己抱不平。
  组长一直看到末尾,讶然道:“你给满分啦?”
  李孝磊大方道:“这文章怎么给不得满分?”
  组长又拨回去,微微笑道:“可是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我们省有得过作文满分的……”
  李孝磊不服气:“分不都是人给出来的吗?别的省为什么就有呢?——这文章,又有哪里可以扣分?说实在话,我都没这个水平!”
  组长叹气道:“不是说不好,而是写得太好,好过头了啊!——对不对,高中生,顶多二十岁吧,顶天了……能写出这样的作文?”
  “您是说剽窃?我虽不才,但读书并不太少,古书也是。作文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甚至觉得不是考试前早有准备,因为您看,今年的作文题已经有些出乎人意料了,可您看他的文章,扣题多紧啊!我觉得是考场里现做出的!——不过,另外两个改到试卷的老师,可能会有这种学生一定不如老师的想法……”李孝磊又语带讽刺。
  组长觉得有些李孝磊确实有些傲气,忽然想起什么:“李老师……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嗯,名牌嘛,比安师毕业的肯定自信些。
  “我们北师大,没有中文系,只有文学院。”李孝磊也没虚伪地谦虚一下。他指着文章:“瞧,专家组都对我的打分提出警告了!既然觉得我没有水平,可能直接就开除我了,哪里是我想罢工呢?”
  组长安抚道:“别急呀,警告是系统自动打的,说明你给的分跟其他老师差别有些大……不一定是专家组都要反对你了……”
  李孝磊叫道:“就是气这个啊!——我不是说我强迫别人一定要给满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水平,先前两个老师不知是怎么了,一定要往低里死打——怎么了,还不给及格分吗?我就说实话怎么着,有的老师,就是自己看不懂,然后瞎给分……长此以往,好的学生还有什么机会?不是说考试公平吗?考生我也不认识他是谁,但我就是要给他满分,招谁惹谁了?”
  他声音有些大,周围老师都听见了,一众哗然。
  组长也怕他最后控制不住爆发出来了,把事情闹大,连忙想出对策:“这样吧,李老师,你也先别急着撂挑子——作文不是系统自动调到专家组了吗?四点钟休息的时候,我写个条子,你去一趟专家组,反映一下情况。现在你继续改,怎么样?”
  李孝磊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闷声道:“好吧。——组长,我经历少,刚刚还请你不要介意。”
  组长挥挥手:“没事,都是从三十多岁过来的。”
  ……
  另外一个阅卷点,数学评卷点。
  一名老师看着屏幕上的扫描试卷密密麻麻的小字,肾上腺素越来越高,突然一拍掌道:“奇才啊!我的天!——题目不仅解出来了,还用了不止一种解法!高中数学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大学数学也是小儿科!——你猜怎么着?传统数学也冒出来了!城里人就是会玩!瞧这一笔工整的小字写的!满分!这是不能加分,要是能加分,我还要再给他加五分!——这考生是谁?我只能看到这一题的答案,真想看看他一整张试卷是怎么答的!像这种调皮的学生,就应该破格直接录到中国科学院去……(华罗庚:你说我吗?)唉,王老师,你也看一看!”
  ……
  四点钟,李孝磊匆匆地赶到了专家组所在会议室,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终于放他进去了。
  “领导,我想像你反应一下情况!”
  专家组的老师也是刚刚结束了对一些疑难卷的讨论,会议室里现在只有几个人,也认不清谁是谁。
  有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对他挥挥手:“小伙子,这里没有谁是领导,都是老师。你都叫老师好了。”
  “好的,老师……”
  ……
  郭北自己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事实上高考那两天的事情他大多数都已经忘了。
  唯独记得的是……
  嗯,考场里有个妹子还真的挺好看的,是他喜欢的类型的一种。(汗。)
  一大早,他就叠上两套换洗的旧衣服,上衣是老久不穿,线路破损的长袖,往干爸家去了。
  昨天晚上干爸已经同意了他去工地。
  搬砖生涯开始了?
  郭北有好长时间没有去过干爸家了。
  说实话,与大伯的爽朗大方比起来,干爸显得精明市侩,也不是郭北喜欢的性格类型。
  干爸这两年在南方赚了些小钱,现在回家乡了,去年还搬进了新家。郭北在楼下转了一圈,才找到入口,上了六楼。
  “叮咚!”
  门铃响了一声没人应,郭北又按了一下。
  “来啦!别吵!”
  门开了半边,是睡眼惺忪的李宇轩,露出半张脸:“谁?郭北上?你来干嘛呢?”
  郭北笑了笑:“我来找干爸呢,想跟他做点事。”
  “跟他能干什么事!进来吧!——门带上。这么早你不瞌睡啊!”李宇轩抱怨着,眼睛又闭上了,蹟着拖鞋歪歪扭扭地往自己屋里走。
  郭北没见过这种款的门,搞了半天也关上。
  “靠,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关个门都关不好。也是奇葩一个。”李宇轩摇摇头道,走过来一脚把门踹上了,打量了一下郭北的装束,挑眉道:“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做事就要有做事的样子啊。”郭北勉强笑了笑。
  “真是闲的蛋疼!”李宇轩不管他,自己回屋,脚后跟一带,然后扑倒在床。门也顺势关上了。
  李宇轩只比他大几个月,家长从小也爱拿他俩比着,不过郭北是各方面都处于下风,一败涂地。
  “是郭北上来了吧?到里面来吧,你干爸在里面吃早饭呢!——干哥呢?也叫他起来吃啊!”里面干妈道。
  “你们吃你们的!我要睡觉!”李宇轩嚷嚷道。
  郭北:“……”
  进去了,干爸生活挺滋润,稀饭,鸭蛋,黄鱼干,咸菜两样。抬头看了一眼郭北:“吃了吗?吃点吧?”
  “早上在家吃过了。”
  干爸也不劝他,自己接着吃。
  “你也是,怎么也不叫郭北上坐啊!孩子坐,你干爸吃得慢,你等会儿他。”干妈从厨房里出来笑道。
  “嗯。”
  干爸只顾着闷头喝粥,也不理他。郭北有些无聊,东看看西看看。
  干爸的新家装修得不错,敞亮,墙上还挂着几幅仿名人画。比他家的鸽子笼观感强了不少。
  “郭北上,起得这么早啊!”干妈没话找话。
  “嗯,不敢多睡。”郭北道:“干妈你别总叫‘郭北上’‘郭北上’的,挺不自在地……以前不是叫‘郭侠’嘛……”按这边的习惯,小孩子的叫法都是名字后面带一个“侠”,其实也就是“郭伢子”的意思。
  “那不是小时候嘛!现在都长大了,还怎么好叫郭侠呢……乖乖,郭北上真是长大了,身体很壮实,不干活是可惜了……”干妈道。
  郭北只能又笑笑。
  “哎,你们不是刚考过吗?怎么就想起来要找你干爸去找活干啊?”
  郭北拍拍大~腿:“在家也是闲着呢。整天在家我妈也说我。”
  “那也不急着,等分下来也行啊……你老表说今年试卷挺简单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说,像你们这样,机会也有了。”
  郭北苦笑一下:“我比不上干哥,他成绩好,大学再上几年不急着。我嘛,肯定要做两手打算的……”
  干妈嘻嘻一笑:“那还真是的……你们老郭家几个,说起读书来都有意思……你大伯呢,初中就考了两次,高中考了两次,没考上;你爸上初中倒是只考了一次,初中却干脆就没念完……像你从小家里就没有人教,怎么行呢……现在啊,多读书还是要紧事……看你干爸,他自己念不好,现在不也死供你干哥读书嘛。我和你干爸跟你爸妈不一样,你干哥读书的事,我们舍得花钱……”
  说着她自己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就不说了。
  郭北想分辩几句,但还是没开口。
  干爸牙里塞了咸菜梗,拿筷子在挑,瞪眼道:“你女人家懂个屁,瞎比比。读书,读得上去,那才读。像他自己读不进去了,还读,读什么呀。读了也是白费劲白花钱。不如早干事……我不就是十六岁就到南方打工了吗?混得不比那些同学差。”
  干妈顶嘴道:“你那么能,怎么还叫宇轩整天读书呢?”
  干爸的咸菜梗还没挑出来,直接用手进去抠:“那他读得好,我不就让他读嘛。要他像郭——那我不也不让他念了,读个三本大专还不如不念,我早让他跟我~干活了。各有各的活法!”
  干爸虽然像是在为郭北开脱,但郭北听起来有些不舒服。
  这时李宇轩在屋里吼道:“大清早的,说什么呢说!要说,你们三个全给我滚出去说!睡觉都睡不好。靠。”
  夫妻两个都闭嘴,干妈讪讪地对郭北笑了笑。“你干哥就这脾气!”
  ……
  别看干爸说得很硬气,但事实上他们哪个不娇惯自己的儿子呢?每年过年时的家宴,那全家都在听他俩夸李宇轩了。
  什么轩轩学习好,讨女孩子喜欢,老师也器重——没一样耽误的。
  他们还问“郭侠有女朋友嘛?”——那时候郭北真想把骆锦衣的照片摔在他俩的脸上,让他们看看,我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好吧,有些虚荣心,但郭北也没真这样做。
  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由他们说去吧。
  我还能怎样呢?
  现在也可以恬不知耻地吹牛,但只要到6月24日,一切大白于天下,那他就没脸见人了。
  现实就是要人更成熟。
  ……
  干爸掏完牙缝,把碗一放起身了。
  “中午郭北上在家里吃饭吗?我去买些菜啊?”干妈问。
  干爸摇摇头:“不用,让郭侠在工地上吃,回来麻烦。”朝郭北勾勾手:“我们在。”
  路过李宇轩的房间,干爸叫道:“那个,轩轩啊,郭侠去工地,你是不是也出去看看啊?”
  “滚出去!别烦我!”李宇轩吼道。
  “嘿,小子你反了!”干爸小声叫道,对郭北道:“他不走,我们走。”
  自己小声嘀咕:“非得哪天把这小子拉出去练练,叫他不知他老子这么多年怎么个苦法!”
  郭北默默无语地跟在干爸后面。“干爸,东方雅居这两栋楼要盖多久啊?”
  “年底。”
  “这么久?”
  “今年不景气。辞了一些川省人。现在人手不多。”
  房子盖起来没销路,卖不出去,开发商自然不急着催完工。不急着完工也就没必要拼命赶工程了——川省人携家带口的,要租房子,给吃饭,花销比本地人多,自然就不划算了。
  郭北坐在干爸的摩托上,有一句每一句地随便说话。一路向西,出了城区,四面渐渐开阔,到了还处于一片荒凉、但名字已经定下风雅的格调的“东方雅居”。
  说是雅居,除了几栋已经竖起的楼房外,其他地方还都是大凹陷——设计楼高有二十八层,地基打得深不见底,目测有三层楼深。停了摩托,干爸向他承包的两栋楼注目了一会,然后一脚踢开脚边的砖块,往地面上不远处的活动板房一指:“走。”
  “中午在这吃饭。来晚了可就没饭吃啦。机灵点。”干爸道。看来这一排简易板房就是“工地食堂”了。
  “要喝热水也在这边打,到下面去了,可就不给你再上来打水了。——带茶杯了吧?”
  “嗯嗯,带了。”郭北说着,其实有些后悔带的茶杯太小了。起码要带个1升的。
  正说着,里面出来一个光膀子的年轻人,看样子顶多二十八~九岁,娃娃脸,但一副硕大的啤酒肚使他看起来很不协调。
  “杜工!”干爸早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老李!”
  郭北见他一个三十不到的人管自己干爸四十多岁的人叫老李,感觉有些违和。但干爸看样子并不反感。
  “杜工”看郭北面生,问:“你儿子吗?”
  “我外甥,想跟我学做事。——你不用管他。我儿子哪愿意来工地啊。”
  干爸“外甥”说得含糊,杜工没听清楚,不过“你不用管他”倒是听清楚了,开玩笑道:“我说你带大学生到工地上了,怕是抢我饭碗呢。”
  干爸哈哈大笑:“放心吧,他哪里抢得到杜工的饭碗!——该学的事情多了呢!要真是大学不愁,那也用不着急着来工地了。”
  只说了两句他们就不管郭北了,聊起了工地上的一些事情。
  郭北插不上话,就只听着。
  “哎,老李,这天真热死人了。要不是工程,我是一刻也不想在工地板房里待,只有一台风扇,连空调也没有……下午下班后,咱哥俩还是去西门大街整些龙虾,下点酒……”
  “好,好。我酒量并不如杜工。”干爸欣然同意。
  “哈哈!听说——”杜工看有别人在,欲言又止。
  郭北佯装没听他们说话,自己嘀咕:“我装点开水。”
  热水机里水滚得像油一样,才拧开,300ml的杯子已经满了。
  郭北一遍拧盖子,一遍远远地往他们二人看。
  杜工手里手比了一个七,又翻了一下——
  “好,好!——我先送他下去,回头再说。”干爸挥挥手道。
  杜工又哈哈大笑。
  郭北也说开水装好了,随干爸一起走了。
  “下去一定要带安全帽!”杜工喊道。
  ……
  “干爸,这‘杜工’,是什么人啊?”
  “施工员。”干爸道。
  郭北吐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呢。
  “干爸,那你在食堂吃饭吗?”
  “我回家吃。”
  郭北不问了。
  刚刚他看杜工给干爸的手势,那是本地的黑话——西门大街来了几个外地妞,十分不错。咱哥俩有空不妨去尝个鲜。
  别问郭北怎么知道的,可以去问二十年来瞎胡混的马山炮他爹。
  不过,郭北现在很清楚,很多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
  ……
  通往地坑里只有一条颤巍巍的毛竹梯,郭北下去都战战兢兢地,干爸却很习惯。
  下面又是另一个壮观的世界,平坦的水泥场子,上面是钢筋工人在扎梁。一直走到尽头才是这在继续搭建中的楼房,盖了七八层的样子。
  乘升降机到了顶,整好就看到想找的人——干爸对一个推翻斗车的人喊道:“小张,你来一下!”
  “这个,是我的……呃,你现在就,这个,这个,带着他,学做一些事情,从头开始做……人我是交代给你了,学不会找你啊!——那个,郭侠啊,你现在就跟小张哥哥一起做事,他叫你做什么,你听他的就是了。”干爸看看表,对着升得老高的太阳皱起眉头:“现在七点四十了,今天算八分工,明天来早一些,六点半来……到点你们就去吃饭。有什么事,问他们就好。实在不行,打我电话。——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郭北问:“干爸你呢?”
  “还有一批材料我去联系,今天就不在工地上了。工地上注意点,别弄伤了自己,到时候你~妈怪我就不好了。好吧?”
  干爸随便叮嘱了几句,又在楼上转了转,就离开了。
  “小张哥哥好。”郭北问候道。
  小张估计也就比他大个三四岁的样子。
  小张看着他傻笑。
  “学生吧?”
  “嗯。”
  “初中高中?”
  “高中。”
  “看着像。不念了?”
  “……也许吧。”
  “嘿嘿,我也是。——以前受不了学校苦,现在觉得工地苦。”小张稍稍一感慨,也没想怎么去劝说一下郭北感悟人生道理,道:“做事吧!”
  郭北看着砌墙的工人,细心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瓦刀舀水泥,舔在砖头上,抹匀实了,往砌好的墙体上一盖——
  做事情就一定要做好!这是郭北从家里来就下定了决心的!
  小张有些纳闷:“你看什么呢?”
  郭北也有些纳闷:“看砌墙啊!”
  “看砌墙干什么?”
  郭北更奇怪了:“学砌墙啊!”
  小张怔住,然后笑了:“那轮得到你学砌墙啊!”
  郭北:“???”
  “砌墙,那是给会勾股定理的大师傅做的事情!”小张严肃道:“你跟我一样,书也不读了,还想学砌墙啊?”
  郭北有些不服气:“勾股定理……那是初中学过的吧?我起码高中也顺利毕业了,还——”
  “5,根号7.”小张冷不丁冒出这么两句。
  “……”郭北瞪大了眼睛。
  “4,或根号31呀!”
  郭北眼睛瞪得更大:“什么?”
  小张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什么什么?勾股定理啊!——我再问你,2,1.5?”
  郭北:“……”
  小张摇摇头:“你看,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你还说你会勾股定理?”
  郭北:“……”
  其实,我的心里是崩溃的……
  郭北在建筑工地开始了第一天的生活。
  “张哥,那我今天现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现在什么不会,不只能从基础的开始嘛!——搬砖!”
  搬砖……
  郭北:“……”说来“搬砖”,还真的就是来搬砖的啊!
  “砌墙是一门功夫活……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学的?很多人,在工地呆了十年,也没捞到学砌墙呢……那还要有大师傅肯带你,哪有那么好的机会!像我,在工地也八年了,不还是小工……”小张絮絮叨叨地表示。
  郭北心里则还在盘算着“勾股定理”那事,他惊奇发现……
  自己是真的算不出来耶!(这个臭不要脸的……)
  勾三股四弦五?是这样的吧?公式呢?
  我再来算算……
  “嗨,小郭,别发呆了!我都跟你说了那只是一个玩笑!——你要肯学,好好干,以后肯定有机会!学会砌墙很不错,新闻上不是说澳大利亚砌墙工人周薪三万都没人去干嘛……”
  ……
  小张让郭北做的事情除了搬砖块之外,就是给大师傅递砂浆——砂浆在楼下用搅拌机搅好,翻斗车装好,吊上来,运到工人师傅的脚手架下,用腕桶盛好给师傅递上去——搞定。
  可看小张做得不疾不徐,到郭北手里,第一件事差点就出了差错。
  一辆翻斗车吊上来,郭北没预料到这么重——只是两手扶好就准备往回拖。哪知道翻斗车一个不稳,就要往楼下冲去,郭北连忙急叉车,差一点点就连人带车冲下去了!
  可是砂浆也泼掉了一些。
  “瞧你这个败家玩意!”小张喝道:“脚站稳!重心放低!慢慢往回退!不要急!你急超超地干什么呢!”
  郭北咬着牙往回拖——感觉车子竟然纹丝不动!
  “你这笨蛋玩意!不知道把手抬高一点啊!——你翻斗车的撑子抵到地上了!”
  郭北手忙脚乱地抬高扶手——重心一变,差点儿又冲到楼下去了。
  小张无奈地叹口气,挑眉看着他道:“在家从来不干事吧?”
  郭北勉强笑笑。
  “来这里可不是让你玩的,老板给你一分钱,你就要干一分钱的活。资本家的钱,就那么好挣?”小张帮他一把手,把桀骜不驯的翻斗车抽了回来。
  ……
  时间到了八点半,太阳火辣了起来。到处都是耀眼的金黄色。大凹坑像是一个巨大的凹面镜,把所有的热度就聚集到了一起。
  郭北反复地拎桶,推车,搬砖上架——也就拎桶稍稍轻快点,两只桶在手里也有三十斤了——仿佛拎着三桶5L的鲁花花生油。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像是要炸开,眼前一抹黑,脚下沉重得像绑了沙袋。
  昨天一夜他都没有睡好,在转辗反侧中度过,也动摇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到工地上当傻~比——一夜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但是对父母的愧疚让他还是来了:郭北,以后那些轻巧惬意的事情都不属于你了!还不如早一点开始适应!
  但虚浮的身体毕竟承受不了这种强度,他很想把腕桶扔了,伏倒在地上呕一口血。
  “张哥!张哥!”
  “又干什么?”
  小张爬上爬下跑得很欢快,并不看他。
  “天这么热,什么时候休息啊?”郭北问。在学校里觉得四十五分钟都很漫长,熬不下来。
  “没有休息。”小张诧异地看着他:“你以为在学校呢。工地上就是一直干活啊,休息什么。——而且,你也不看看,现在才九点不到呢!我的爷!”
  不过看到郭北毕竟新来,犹豫道:“你要是有点累,喝一口水润润嗓子。”
  没有休息时间!郭北头一沉,他很想坐下五分钟缓缓劲。
  豆大的汗珠把身上打得像是从澡堂里出来一样,湿透,打开300ml的水杯,水还是很烫,不过也得省着点喝。
  郭北喝了一口——竟然觉得滚烫的开水好喝得跟最顶尖的初榨橄榄油一样,非常润嗓子,太特么好喝了!
  忍不住多喝两口开水。
  “小郭,你觉得热,你看看下面——他们更热。”
  郭北看着下面,还没建起的地基那里,扎梁的钢筋工人。
  “我们还有半面墙稍微档一点,他们呢?活活晒!我告诉你,他们那钢筋晒得——嘿嘿,直接在上面能烙两个鸡蛋——吱吱冒油你信不?”
  从这里看去,那边的空气似乎都晒扭曲了,人影处于一片氤氲之中,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郭北突然对自己感到庆幸,对那边的大叔们感到同情起来。
  “张哥,高温……有补贴吗?”
  “有啊。怎么没有。36度以上,不准施工,施工的话,就有补贴。”小张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只是工地上最高温度,永远不超过35,懂?”
  郭北默默点点头。
  我感觉现在都有40度了……
  “哎,小张,你俩干什么呢,还聊上了?递砖啊!”一个大师傅不满意。
  小张嘻嘻笑道:“超哥,那么急干啥!你还不如喝口水润润嗓子呢。李总杜工都不在。”小张给了郭北一个颜色。
  郭北乖巧地又开始工作了。小张人还不错,起码是给了他几分钟“休养”下,好歹是缓过劲来了。
  ……
  太阳越升越高,整片工地都像是在蒸笼里。从那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很难捱。
  郭北几乎是隔一小会就要看一下电子表,看看过去了多少分钟。
  可不像是学校里睡一觉,从8点40就到9点25了,这里的时间都像是五分钟五分钟地过,三分钟三分钟地过,甚至是一秒一秒地过。
  与之相应的是砰砰大动的心跳。
  ……
  记不清推了过少次车,拎了多少桶砂浆,搬了多少次砖,人已经是机械地来回,郭北甚至不知道自己多少次没有抬起过头了。
  抬头,太累。
  “叮,叮,叮……”悠长的铃声响起,郭北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6月8日的高考考场。
  多么熟悉地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郭北自十点后第一次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小张。
  小张微微点点头:“十二点,吃饭了。“
  郭北回头去看大师傅们——他们不歇下来,我们这些小工怎么歇呢?
  结果,大师傅们溜得比他快多了!
  “吃饭!”
  “走咯!”
  “热死人!”
  郭北讷讷说不出话看着大师傅们的“快闪”表演。
  “小郭,愣着干啥?快走!去晚了没饭吃!”
  小张已经挤在人满为患的升降机里,大声吼道。
  “哦哦!我来了!”
  大师傅们是谁也不愿意再在工地上待上一秒。
  郭北好容易挤上去,再去看上地面的毛竹梯那边——近水楼台的钢筋工人叔叔们争先恐后地顺着那摇摇欲坠梯子往上面爬。——这要是断掉了,可就脸着地咯!
  给郭北一种错觉是央视又要翻拍《三国演义》了。
  “冲啊!同志们,去晚了没饭吃啊!”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看之前不苟言笑的大师傅们这么活泼,郭北也忍不住被逗乐了。
  ……
  事实却是残酷的。
  小张说的是真的。
  确实没饭吃了。
  先到的师傅们个个坦然地叉开大~腿,惬意地坐在地上,开始豪饮啤酒了。看到后来者狼狈不堪的样子,黑脸、浑身是汗的汉子们大笑:“没饭吃了吧?饿死你们!”
  菜只有一样,西红柿豆腐汤——搞不好有点肉。西红柿的切法是粗犷派的,大屁~股上的根蒂都没有摘,就扔锅里煮出一锅清澈见底的汤来了。不过吃上饭的大叔们还是开心得要死。
  煮饭的铜锅比刷过还要干净。事实上煮饭阿姨已经在刷锅了。
  “都怪你吧!要不是等你,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啊!”小张埋怨道。
  “得了吧,张哥!刚刚升降机人没满也不给开啊!——你不等我,你还能从七楼跳下去?”郭北说着,实际上也有些内疚。不至于吧,累了一上午,竟然没有饭吃?
  小张叹了口气:“如此一来……”
  “要不我去买点泡面回来下面给张哥吃?”郭北过意不去。
  小张感动地看着郭北,然后……
  一巴掌拍在郭北的脑袋上!
  “吃个毛线的泡面!傻呀你,食堂没饭正好!走,哥带你去饭店吃去!”小张意气风发道。
  郭北也瞬间心花怒放!
  然后……
  两个人就顶着热死人的大太阳,走了三里路,去所谓的“饭店”吃饭去了……
  ……
  饭店就是板房搭个棚子,大排档都算不上,小排档的称呼比较靠谱。
  其他建筑工人叔叔已经骑着摩托车、电驴、三蹦子过来开怀畅饮了。(哪个土豪是开三蹦子来的?)
  “来吧,这边是附近排挡里口味最棒的,食堂除了近一点,吃的都是屎!”小张霸气道。
  而且,“食堂”也不是免费的。
  “自己点菜,哥请你!”
  郭北连连摆手:“哥,不用,我带了钱的。”
  “啥呀,叫一声哥,请吃一顿饭是应该的。不听我的,下午活你自个来!”
  郭北:“……”
  一小份蒸青豆、一小份韭菜炒白干、几团黑乎乎的烧鸭肉,还有一大块原应该风行苏北的“把子肉”,再加一瓶冰镇不知什么花啤酒,12块。确实不贵!
  “饭随意啊!”小张招呼着,自己开始吃了。
  郭北刚刚机械式劳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坐下来,就感觉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天地也在打转转,一双~腿软得跟烂泥一样。
  小小地平息了一会儿,看着对坐的小张吃得香甜,喝得痛快,郭北也开了酒,饮了一小杯,觉得头晕稍稍好了一些。
  “李塘是你什么人来着?”
  郭北回了一会儿神,才想起对方问的是自己的干爸,如实答了。
  “亲的?”
  郭北“嗯”了一声。
  “靠,这老小子亲外甥也这么黑啊!整个上午都没看到他伸头看一下。”
  郭北还为他分辩道:“他来不来,还不是要做事么。我是来学做事的,又不是来玩的,总不必还带上亲友团。”
  小张笑了笑,埋头吃饭,然后道:“小郭你人不错。”
  “嗯?”
  “说实话,今天实在是太热了,天气预报说37度我都不大相信。你小子还一直干下来,算不错了。”
  郭北咧咧嘴,实际上也说不出逞强要面子的话了。他倒是很想说自己是坚持不了了。
  “你知道我嘛?”小张吞了一口菜:“那时候……唔,应该比你小,十六岁,初三。我也是不想念书了,我跟我爸说‘我不念了,出去干活吧’,六月六,把我那个热得!没到吃饭的点,我就跑了。一头扎进了网吧里,痛痛快快地上了一下午网。那叫爽!一天饭也没吃,不觉得饿。走了就走了呗,工地上也没人管。”说起自己小时候调皮的事,小张也有一些感慨。
  郭北听了有一丝共鸣,问道:“然后呢?”
  小张茫然:“然后?没有然后啊。第二天我正正常常上了工地,然后一直干活直到今天呗。”
  他不说话了,埋头吃饭。拿筷子点点郭北:“快吃饭,凉了鸭肉腥!”
  郭北点点头,菜相不错,也有了一丝食欲,夹了一筷子韭菜放到嘴里——
  “啊!”郭北眼一闭:“怎么这么咸?”
  “咸嘛?不觉得。”小张继续大口吃着。
  绝对是咸透了!郭北心想,皱着眉头试试另两样菜,也是咸得发苦,难以下咽。
  这就是最近“最好”的“饭店”?
  然而奇怪的是,看看周围的工人伯伯们,都吃得兴致勃勃。
  郭北打量了一下小张的衣服,才恍然——衣服上全是汗湿透后干下来的白花花的盐。
  汗流得太多了,不补充一些是不行的——所以他们吃不出饭菜咸淡。
  也许他们觉得这家口感好,就是因为盐放得多?
  无论如何,这么咸得菜郭北是吃不下去了,只能依仗那块巨硕的把子肉。
  把子肉味道却出奇得好,满嘴油腻的感觉却让郭北觉得比喝第一口冰啤酒的感觉更好。
  把子肉向来最受体力活的人的喜爱,不无道理。
  便宜,实惠,还解馋。
  一块肉下了肚子,郭北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呼!这天热得!
  不过一块肉下肚,郭北就不想再吃饭了。
  因为咀嚼也觉得累。甚至啤酒也只喝了一半,喝不下去,觉得撑。而且特别困,想睡觉。
  其实他的量还可以,一般是山炮、山炮爸、他,三个人一箱酒,或者他和大伯两个人一箱酒。
  今天确实萎了。
  “张哥,啤酒我实在喝不下去了,你喝吧!”郭北道。
  “真不喝?真不喝那我喝!”小张很高兴,一瓶他是不过瘾的,但两瓶就舍不得喝了。
  ……
  “回工地找个地方睡一觉!”小张道。
  郭北如闻仙籁,高兴地晕乎乎的。就是现在倒在大马路上睡一觉,他也不介意啊!
  他们回到了板房“食堂”那里,在水龙头上痛痛快快地冲了一通澡,冰凉的自来水舒服到骨子里。然后又去补充热水——
  “你这笨蛋……带这么大的水杯,是要养金鱼嘛?”小张看着郭北300ml的茶杯嘲笑道。他的杯子……嗯,水瓶,拿出来,一股“雪碧1.25升家庭装”大瓶更尽兴的即视感。
  郭北经常看民工买这种塑料“瓶”,总感觉很滑稽,可是看到小张有,他又很羡慕。
  “你一看就是没经验的。下去一趟,水肯定要带足的,别人谁会给你再上来装水?——明天带个大杯吧。”小张教诲着,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团卫生纸,展开来——一些碎茶叶,还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
  “盐!”小张道:“给你来点?”
  “那不越喝越渴?”
  小张嘿嘿笑了:“傻~瓜!你身上流的汗,不是盐啊?不喝就虚!你不喝,倒地上了可别找我!”
  这么一说,郭北觉得挺宝贵的,小张把卫生纸抖了抖:“全给你了。这都是每天都要补给的东西。”
  正午的太阳熏得到处都要着火似的,刚刚淋湿~了的衣服,很快就干,然后又被汗水打湿。
  “太热。”郭北一想着下午还要继续曝露在阳光下晒,有些心虚:“我头发都觉得烤萎~缩了,蜷缩进头皮里一样。”
  “你能不热嘛。毛巾浸透了,顶安全帽里——还能顺势擦擦汗,一举两得。”
  郭北心想:这不就是民工的标准打扮了嘛!——像是日本鬼子的帽边儿。
  不过既然中国四亿民工都是这么装扮的,肯定也有他们的道理——群众的智慧都是在劳动中获得的。(请问“四亿”这个数据你是从哪里获得得这么精确的?)
  郭北照着他的话,给自己披上湿毛巾——活脱脱一个青年民工了。
  “行,这看着才像真干事的。你上午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玩票的。”小张对自己的徒弟非常满意。
  两个人往板房外走,小张轻手轻脚来到一间房外。
  “干什么?”郭北小声问。
  “嘘!”小张声音也低:“看看杜工在干什么。”
  原来这是姓杜的施工员的办公室。
  杜工光着膀子,旁边电风扇呼呼地吹,坐在笔记本前。
  看不清他在玩什么,但是郭北一听些微的声音就知道他在玩郭某人也非常熟悉的lol。
  虽然杜工对板房里没有空调非常不满意,但是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却对他非常羡慕。
  “我去,有风扇啊!真凉快……好像进去扇一扇……”郭北小声道。
  “嗯。”小张也满是艳羡。
  但这里不是他们呆的地方,工地才是他们的家。
  两个人悄悄走远,郭北道:“我也想中午在屋里休息啊!——这个杜工,也没看出有什么本事,却这么享受!”
  是啊,他每天也只需要工地上转转,活也不用他干。——而且晚上还有闲心去找干爸喝酒吃虾,玩大宝剑,民工哪里还有这精力。
  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得到张哥的赞同,哪知道小张却责备道:“你懂什么!瞎比比!你才干几天活呢?杜工,那可是上过大学的大专生!人家就是学这个出身的!现在自然可以坐办公室……”说起杜工,他语气里既羡慕,又尊敬,是那种对读过书人的敬仰。
  郭北自嘲地笑笑,是啊,我又算什么。
  人家是读过大学的大专生,跑工地也很多年了,吃的苦自然比他多,现在出的又是脑子,自然可以在办公室里吹风扇——他自己满不满足,那是另一回事。
  ……
  杜工很不满足。午饭过后,因为队友坑的缘故,他还没打开胜利的盒子。
  暴怒的杜工气愤的在键盘上敲下:你们几个他妈脑子里都是屎啊!到底会不会打?
  队友迅速回复:“你~麻~痹,你操蛋,你的菊~花被人干!”
  杜工更怒:“水平渣还好意思骂人?你他妈小学生吧!”
  屏幕上立即文字乱飞——“你这老逼不会带,还特么好意思说我?”
  “有种你来砍我呀!”
  “你爹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XX三小三年二班……”
  文字到了这里突然不打了。
  “靠!”杜工气得一摔键盘。
  另一边,李子明拍拍胸脯,差点又得意忘形,把真名字打出来了。——嗯,千万不能再惹一个郭副帮主来……
  他偷偷瞄了瞄后面——姐姐出去了,今天中午可以和小伙伴们战个痛快了!
  ……
  十二点到两点休工,这是刚刚才更改的,以前是到一点。不过现在下班时间也要顺延了。
  郭北随小张来到未建成的楼房中的二层午休,那里已经有不少工人也在休息了,大多数席地而卧,下面垫个水泥袋子,也有“土豪”摊了一大~片报纸,很奢华的样子。
  其实郭北更想在一楼睡——一楼水汽阴森,不见阳光,黑漆漆的,估计比空调房还要舒服。
  小张一脸嘲弄,得了吧,一楼有什么?数不清的木板,钉子,工人的大便与尿~液。你去闻闻就知道有多么腥臊了!
  郭北无语。
  累极了,倒地就着,还做起了荒诞古怪的梦。
  一会儿是他成了省高考状元,骑马游街;
  一会儿他又考上了施工员,光着膀子在空调房里玩连连看,别提多惬意了……
  可是这他都知道是梦,最接近真实的,是他似乎又有了那天在学校怒推柳大海小汽车那样的力气,把整个工地的水泥跟砖一口气全担上去了……
  呵呵,还是最后这个最牛逼!
  郭北在梦里露出了傻笑。
  呵呵呵……
  “孤王错了,孤王错了还不行嘛!”郭北闭着眼喃喃道。
  “啪啪”两声。
  “嗨嗨,起来搬砖了!”小张拍着郭北脸道。
  郭北痛苦地皱着眉头,揉揉眼:“几点了?”
  “一点半了!起来搬砖了!”
  “一点半?”郭北难受道:“不是休息到两点嘛?”——从十二点五十睡到一点半,感觉很不够呢。
  “睡一会就行啦,你不要收拾东西啦!”小张道。
  其他人也都起身了。
  郭北浑身都酸疼,晃晃脑袋,爬起来。用湿毛巾抹了一把脸,毛巾早就不凉了,温温的。
  “好想去食堂再洗一澡啊!”郭北叹道。
  “愿意去就去呗,不过你得快一点。”
  郭北想想还要爬上爬下,有些畏惧:“算了,还是不要洗了。”
  上楼,干活!
  “妈的,睡了一会儿,怎么做了这么多怪梦呢?——尤其是最后一个,简直吓死哥了!”郭北想起马山炮饰演的虞姬的尊容,心有余悸。
  阳光依旧浓烈,尘土都要沸腾。
  但是比较了一下梦中和现实,郭北开心地笑了:“还是搬砖好!”
  ……
  下午的时间依旧没有更快,几乎是数着一秒一秒地过。
  隔一会郭北还是习惯地看表:“两点零五,两点二十,两点半……”
  “三~点五十五……”
  “小郭,你还有时间看表?来推这一车!”
  “哦哦!”
  这个时候,姓杜的施工员还在凉爽的板房里打英雄联盟吧?
  还是上过大学的大专生爽啊……羡慕嫉妒恨……
  ……
  与此同时,语文阅卷员李孝磊出现在专家会议室。
  他面前的老先生——说老也不老,六十岁上下,只是头发花白了,更显得有专家范儿。
  他看了看李孝磊,问:“你是评卷子的老师?有什么情况要反应?我就是语文组的老师。”
  “那太好了!”李孝磊挺高兴:“主要有一篇学生作文,我给了满分,好像与其他老师意见不合……”
  老先生眉头一皱:“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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