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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万载世家 / 第十六章 出狱

第十六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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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君如是躺在床上被人抬过来的。进监牢之前,十几个狱卒里里外外将监牢刷洗了三遍,每个囚犯的身上都被泼满了生石灰,虱子尸体覆盖了整片发黑的衰草。毛光锃亮的老鼠早已逃之夭夭,一尺长的尾巴不停摇晃着,窜到窗台上,便消失在了铁栅栏中。
  窗外不再下雪了。
  丙辰年的第一场雪非常的细小而短暂,只覆盖了浅浅一层薄冰,太阳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光芒万丈,一切晶莹全都化为雪水,流进了道路两旁的窄窄渠道,与秽物一起流入城外的护城河。
  有赖着不肯飞去更南方的鸟儿偶尔会落在窗台边“叽叽喳喳”地叫唤,隔壁的死囚会伸出乌漆嘛黑的手试图逮住它们,无一例外全部失手,振翅而飞。
  如是几次之后,那人也失了兴趣,时常与陈天成一同盯着蹦来蹦去的鸟儿。
  鸟儿长嘴,颔下有一点绿毛,非常地瘦长,叫声清脆。陈德旺告诉陈天成说,这种鸟儿叫斑雎,最是忠贞,一旦配偶死去,便不再进食,殉情而死。
  对此,陈天成是不信的。
  陈天成觉得陈德旺不是在说鸟,而是在说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一只斑雎,也期待他的那位嫂子是一位斑雎,可惜刘大根跟陈天成说,陈德旺进来的第一天,他那嫂子就改嫁了。
  陈德旺伤心不已,真的绝食了三天。
  结果不知怎的,三天一过,又开始吃饭了。一直活到现在。
  陈天成不能理解,嫂子不改嫁也不是妻子,你这么伤痛干什么?
  陈德旺说,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我妻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今儿那只斑雎鸟又飞到了窗台上,与鸟儿一起到来的是曹君如。陈天成没有看曹君如,他在看鸟。
  曹君如不停地咳嗽着,没有一刻停歇,像一个肺痨病人,咳声沙哑,如同吞了一千块滚烫的红炭。
  曹君如说不得话了。说话的是刀疤汉子。
  “只要你治好我家少爷身上的病症,以往的事一笔勾销,从此你依旧卖你的酒,咱们就当从未见到过。”
  陈天成没有说话。他看鸟看得入神了。那鸟从第三根栅栏蹭到第五根,又从第五根蹦到第七根,再蹦回第三根,自由自在极了。想怎么崩就怎么蹦。
  一片随风飘荡的落叶落在了鸟儿的脚边,那叶枯黄,弧形,是一片银杏叶。苗儿长长的喙重重啄了几下,薄薄的银杏叶便被啄出一个小陇来。这时风又吹来,银杏叶飘起,阳光从孔洞中穿过铁栅栏照在陈天成的左眼上,令他略感灼痛。
  刀疤汉子喘息声沉重,他在强自抑制着怒气,直接捏得“咔咔”作响。
  他期望陈天成能听到这响声,他期望陈天成感知到自己的愤怒,从而畏惧害怕,答应一切他希望陈天成答应的。但他很显然失望了。
  陈天成如同失聪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鸟儿,鸟儿振翅欲飞,又重新回到窗台上,或许此处……有它留念的东西?
  曹君如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如同浪涛般拍打所有人的耳膜。他仇恨又怨毒地看着陈天成的背影,然后狠狠用手敲了敲刀疤汉子的手背。
  刀疤汉子深吸一口气,道:
  “三天前瘦西湖上事纯属误会,我替我家少爷向陈老板赔礼道歉。”
  说罢,膝盖猛地撞击在地板上,“咚”得一声,刀疤汉子跪下了。
  “以后但凡与风晴儿有关之事,我家少爷承诺,绝不再掺和。绝不会再听信小人挑拨怂恿之言!另,备薄金一千两,以为赔偿。”
  跟在刀疤汉子之后的瘦小青年,短衫小褂,戴着白色绑腿,捧着一个长方形的赤色托盘。托盘上用红绸盖着。
  紧走几步到刀疤汉子身边。刀疤汉子掀开红绸,二十锭银子便暴露在了幽暗的监狱之中。
  陈德旺几人吞了老大一口唾沫。
  死囚亦有爱财之心。
  陈天成依旧背对着曹君如和刀疤汉子。悠悠地说道:
  “钱财,我有的是。一千两,我还没放在眼里。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转身吗?”
  “为何?”
  “因为……我怕我一看到你们,就忍不住怒发冲冠,能谈的都不能谈了。”陈天成叹息地说道,“你们就是蛀虫啊!历朝历代,就是你们这些人蛀空了整个国家。国,亡于民乱?亡于乱政?亡于红颜祸水?亡于同室操戈?我看啦……绝大多数都是亡于你们!”
  刀疤汉子面色铁青。
  这句话相当于拿金鞭在敲他们的脑袋,冠冕堂皇之下其心可诛。
  刀疤汉子不想再听这些让他极不舒服的话,摆明车马道: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给少爷解药?”
  陈天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笑得斑雎一下下拍打着翅膀,在小小的窗台上不断地飞旋着。“你们不是有祖传三代便开始精研砒霜之毒的郎严郎神医吗?怎么不让郎神医替曹公子诊治呢?不是说,曹公子中的便是在下所下的砒霜之毒吗?”
  刀疤汉子额上青筋毕露,手指节又开始“咔咔”作响。
  “陈老板,请你交出解药!”
  陈天成又深深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
  “你压根不像在求人,即使是跪下了,依旧态度……唔……高高在上。不过……”
  陈天成终于转过身来,走到刀疤汉子身前。刀疤汉子双膝跪地,陈天成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刀疤汉子可以看到陈天成眼中的笑意,以及……抬起的右脚。
  陈天成的脚狠狠地在刀疤汉子的脸上碾着,像碾一团分外劲道的面团。刀疤汉子躺在地上,一声不吭,陈天成看见,床板上铺着厚厚毛毡的曹君如期冀无比地望着自己,如同膜拜君王。
  表达完愤怒之后,陈天成便施施然抬脚迈出了监牢。
  他最后看了眼陈德旺他们,眼神略显复杂,却终究还是不言不语地离开。
  监牢外的天空显得格外得蓝!像擦拭了一万遍的水晶玻璃。
  云朵轻盈地在头顶飘着,像棉花糖一样,陈天成伸手向天,云朵落在他的手上。他抓着一团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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