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吴纪昀提走我的书包让我在门口等一会，没多久一辆白色BMW停在我面前，车窗被缓缓摇下，他说∶“上车。”我走过去拉了拉车门，打不开，他又说∶“副驾驶。”
　　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他嘱咐∶“安全带。”
　　“去哪？”我没系，等他回答。
　　“今天晚上在东珠大酒店我们两家人聚餐。”说着他俯过身来伸手作势要帮我拉安全带。
　　“我自己来。”
　　车子稳速行驶在柏油马路上，黄昏被两旁的树木抛在后头，车子渐渐驶入黑夜。我率先打破了宁静∶“你为什么没去，关于我小学毕业的约定。为什么？”转过头双目朦胧的看他。
　　“那你呢？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从来没回来过。”他语气轻颤，话语间显得愁绪万千。
　　“我……啊！”，一个急刹车将我想说的全都塞回了肚子里。
　　“下车吧。”他将我的安全带解下，放手前在我额上落下一吻，我红着脸恍恍惚惚的走下车，吴纪昀将车钥匙交给侍从后牵着我的手绕过大厅转来转去进了一个大包间。才站稳，就有个跟我一般年纪的女孩叫我∶“阿林来这边。”
　　是郭琳钰，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善良美丽的姑娘。从前有些黑的女孩皮肤变得雪白，两弯柳叶眉下还是当年那俏皮水灵的大眼睛，鼻子高挺，脸也圆润了些，说她肤若凝脂唇如樱桃也是毫不为过的，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现在真的更漂亮了。我精神起来小跑到她身边坐下，十分欣喜的说∶“琳钰，真的好久没见了！”
　　“是啊，你还好吧？”
　　“嗯，挺好的。”
　　琳钰站起来用手比划了下我俩身高，说∶“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
　　“更漂亮咯！小琳钰”说着我捏了捏她的脸蛋。
　　……
　　即使隔了很多年，毕竟姐妹情深，一见面也能聊的很开心，不像和某人一见面一沟通就来气。
　　这里最年长的吴奶奶发话了∶“阿钰小林你们俩别闹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淘。菜都上齐了，咱们开饭吧，来！”听起来是教训实则吴奶奶脸上已笑开了花。环顾四周却没见到记忆中慈祥温和的吴爷爷，难道？心中慢慢浮起一层哀伤时，吴大伯举杯说一起来一杯，恍惚间玻璃杯聚在一起发出‘锵’的声音，大家再纷纷落座。
　　伯母放下杯子，看向我说∶“记得以前两家人一起吃饭时常说要把小林娶进家门，唉，哪知这一分开就是九年，感情恐怕也淡了。”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向圆桌对面的吴纪昀，他还是同进门时一样，眼含三分笑。
　　我爸接话∶“是啊，这么多年我跟老吴两同学都再没见过面，这次你们从俄罗斯回来才聚上一餐。不过要想娶我们小林，得先喝过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也都笑了。我却更迷糊了，俄罗斯？我离开后他们举家迁到俄罗斯去了吗？吴纪昀他瞒了我多少事，‘花圃的约定’‘吴爷爷’‘俄罗斯’‘突然回来’，这些究竟为什么？
　　我妈轻拍了爸爸一下，嗔怪到∶“哪哪你都能想到喝酒，那时候我家丫头一听咱说这话就收敛了笑不说话，这纪昀啊倒笑起来了全然没了平时小大人的模样。不过都是以前饭桌上的玩笑话，主要还是看他们自己，21世纪都主张自由婚姻呐！”
　　伯父笑着说∶“是啊是啊。”
　　吴奶奶摇摇头又说∶“那不的，我就中意这个孙媳妇，老吴（指吴爷爷）也是一样。虽然我人老了，人的好坏还是分的清的感情这东西也还是看的清的，小林来，你到跟前来”，老人家身体不好我也不好逆她的意，吴纪昀起身将老太太身边的位置让给我，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问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纪昀牵着你过来的？”她眼角代表岁月的细纹皱在一起让我不忍心说话，于是只好点头说是。“你们看我说了吧，我眼睛可亮着呢，要我说两家人这么和睦两人感情又好，不在一起岂不可惜了？”
　　身后某腹黑男处幽幽传来一句∶“奶奶您别打趣她了，脸皮薄着呢。”
　　“哟哟哟，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护着了，你们瞧瞧”，吴奶奶指着吴纪昀开玩笑说∶“多腻歪啊。”
　　我可不想继续成为这餐饭的焦点，于是朝琳钰眨巴眨巴眼睛让她救场，果然很快明白就说∶“奶奶，我还有很多话要跟阿林说呢，我们先去天台上聊聊，一会儿就回来。”
　　吴奶奶轻轻拍了两下我的手，有些宠溺的说∶“好好好，你们两个小丫头总有些体己话要说，去吧，啊。不急。”话音刚落，琳钰就快步走到我面前牵起手走出了包间。
　　“你也知道，我外婆就爱折腾，一会儿就过去了，走吧我们去天台吹吹风。”
　　我紧了紧和她握在一起的手，用力点头说∶“好。”
　　夜风中，两人一起靠在天台的秋千上，悠悠晃着。
　　“其实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琳钰，因为一定要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你能跟我说说我搬家后发生了什么吗？”
　　琳钰顿了顿开始讲述我错过的，那些年——
　　“放暑假我们去你外婆家才知道你搬家了的事，你外婆也不知道新地址，他听到消息后……你根本无法想象高傲清冷的他会露出那种表情，就像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变得空洞，好仿佛心被撕裂了才会有那种神情。我想不是怕你离开吧，而是你明明早就知道却没有跟他道别。一回家表哥就开始问爷爷奶奶关于你父母的联系方式，还是没找到，他就给在国外工作的父母打电话问，终于拿到了电话号码，但是打过去不是你爸妈。他绝望了……然后表哥开始整天出去鬼混，他才12岁就学会了烟酒混话，六年级性情变得暴躁，顶撞老师欺负同学都成了常事。小升初成绩自然很差，外公外婆根本管不了他，那时我也不敢再惹他，表哥也就只能进了所三流中学……我记得初中有很多女生追他，乖的，浪的，真心实意的，虚情假意的，他都一一笑纳。我也很气，我知道他喜欢你，看不惯他这样自欺欺人，身边能赶走的我都想方设法的轰走了。阿林，就算我们是多亲的朋友我都想说你，是不是太自私了！留他一个人？你也舍得？！”
　　“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是没想到碰到感情你这么怯懦，可我心里只认你当嫂嫂。更没想到的是，他爷爷也就是我外公，在表哥初三毕业那年心脏病发去世了，应该是他想去花圃看看你有没有遵守约定而外公以为他又要出去鬼混，一时心急过气，便去了。姨妈姨夫从俄罗斯赶回来，外公下葬后表哥在陵前跪了三天三夜，身体只撑不下去终究是倒了，他爸妈看不下去说要带他去外国重新学习。那段时间他看起来心如死灰，根本不像个活人。表哥出国后的事我也不清楚了。”
　　我愣在那，一动不动，原来他瞒了我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还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我面前，吴纪昀，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高傲到目中无人，又能卑微到尘埃里。这时我还不知道，卑微只是他对心中唯一的宝贝所做的罢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琳钰见时候不早就将懵懵懂懂的我拽下楼来重回包间，酒过三巡，本以为果酒没什么度数就多喝了些没想到还是有些晕。结束时吴大伯嘱咐没有沾酒的吴纪昀把我们一家子送回去，我那醉成烂泥的爸爸也说∶“麻烦纪昀了，嗝……要是不嫌弃，晚上就……就在我家休息。”吴大伯同他勾肩搭背，摇头晃脑的说∶“也是，小昀咱不急，过两天回来也是一样的，你奶奶家的房间也需要时间收拾收拾嘛。”
　　就这样一行四人回了家，洗漱后我坐在床头有些紧张，跟男生睡一个房间什么的好像很危险。思虑间吴纪昀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一如平常，嘁，根本没有和小说里讲的出浴性感诱惑的样子。
　　“怎么，对保守的我不满意？需要我把睡衣换成浴巾什么的？还是怎样？”他挑了挑眉，眼睛也带上了一丝妩媚。我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心想要做到清心寡欲拒绝**，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又说∶“睡吧，晚安。”随即关了灯在我床边的地铺躺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