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生之死

　　“凡子！凡子！”，一大早，耗子便急匆匆地冲进我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干嘛啊，这么着急，鱼还没抓完啊。”我和爷爷正在吃早饭，被冲进来的耗子打断。
　　“不，不，不好了！出事了！大生家出事了！”耗子磕磕巴巴地说到，“大生他，大生他死了！”说完眼睛开始红润起来。
　　“什么？！”我心中一惊，手里的碗跌落在地，还未喝完的粥洒了一地，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那颗诡异的珠子，那个恐怖的人脸。我看向爷爷，爷爷眉头紧皱，直到长长地叹了口气。
　　“耗子你瞎说什么呢！大生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说死就死乐呢！”我震惊之中看向耗子，期待着他说是开玩笑的、是骗我的。
　　“真的，大生他死了......”耗子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今天我和亮子吃过早饭去找大生，还没到他家就看到他家挤了好几个人，我和亮子挤进屋里，看见，看见大生他爸蹲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抱着大生的尸体，大生眼珠子瞪的老大，嘴里、眼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流出了血，我和亮子都吓坏了，亮子赶紧让我来找你，给你说一声。”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亮子，大生，耗子，我们四个是从小玩到大，感情好的比亲兄弟还亲，虽然有时候会拌几句嘴，但是谁都从来没有和对方真正闹翻过。大生死了，而且很可能是因为那颗只有我真正看到的鬼珠，我的心里开始无比的内疚和自责，为什么明明看到了那颗珠子的诡异，当时自己不下决心抢过来，给扔河里，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儿可能身处危险却不作为......
　　爷爷看出了我的神情，拍拍我的肩膀，说到：“生死有命，走吧，我们去看看。”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心里仍然想着是不是耗子看错了？也许大生只是生了病？也许大生还在生昨天的气，才和耗子商量好，在逗我玩呢？所有的希望都在我见到大生尸体的那一刻破灭，大生死了。
　　大生的爹已经被众人扶起，面如死灰一样呆坐在床头，目光呆滞。大生的娘死得早，大生没有哥哥弟弟妹妹，整个家就他们爷俩，农村人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可以说大生就是他爸唯一活着的精神支柱，如今这唯一地支柱倒塌，可想而知他受的打击有多大。
　　大生的脸被一张白布遮住，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爷爷在村子里有很高的威望，围观的村民一看爷爷来了，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将爷爷请进来。耗子他爸和大生他爸关系很好，走到我爷爷身边，低声说到：“七叔，生娃子死的蹊跷啊，七窍流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用手拂他的眼，怎么拂他都不闭啊，所以我找了块儿白布给他盖上了，省得邻居们看见害怕，他爹看着也难受。”
　　爷爷点了点头，走向大生的尸体，蹲下身来，小心掀了掀盖在大生头上的白布，眉头又是一阵紧皱。好奇的村民都盯着爷爷的一举一动，不过角度问题，都并看不到大生的脸，只是一个个都伸着脖子。
　　“都散了吧！”爷爷起身对看热闹的村民说到，“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肯定都不好受，但是最难过的，肯定还是大生他爹，都回吧，别打搅大生他爹了，留几个近邻，帮着张罗丧事。”
　　爷爷在村里说话很有威望，村民们都陆续开始离开，只剩下我、亮子、耗子、耗子他爸，和另外几个近邻，当然还有爷爷。
　　“小凡，你们几个也回家去。”爷爷对我、耗子、亮子说到。
　　“不，爷爷，”我们三个眼睛都泛着泪花，“大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就让我们再多陪他一会儿吧。”
　　爷爷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大生他爸跟前，对他说到：“大侄子，你也别太伤心，生死由命，人死不能复生，终究要放下。”
　　“大生的死，确实诡异，”爷爷环顾众人，接着说到，“我刚才看了一下大生的尸体，那状况确实不像正常死亡，换句话说，大生更像是被害死的，而且是被鬼物害死的。”
　　“啊！”众人都十分惊恐，“七叔，这，这哪来的鬼物啊？为什么单单要害大生啊？”
　　“是那颗珠子吗？”亮子看了看我，抢着说到，“昨天大生在河边捡到一个鸡蛋大的玉珠，我们都觉得很漂亮，丁凡却说在珠子上看到了一个人头！劝大生把珠子扔了，大生不同意，还因为这和丁凡吵了一架，现在想想那珠子确实有点奇怪。”
　　“没错，”爷爷回答道，“昨天小凡一回家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听后也觉得诡异，像这种来历不明的玉器最容易寄居着不干净的东西，便来劝说过大生爹把那珠子扔了，现在看来，大生爹并没听我的。”
　　大生爹依旧目光呆滞地呆坐在床上，众人看着爷爷，有些着急的问道，“七叔，您见多识广，这些事情懂得也多，您说现在可怎么办呀？”
　　“现在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让死者安息，我会给大生做顿超生饭，送他早日上路。再者，”爷爷看向大生爹，“大侄子，听叔的，赶紧把那颗珠子扔了吧，那真是不祥之物。”
　　“是啊是啊，大生爹，大生走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听七叔的，还是把那颗珠子赶紧给扔了吧！”众人也附和到。
　　一听见有人说要扔珠子，大生爹蹭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抄起床头的扫帚就朝屋子里的人打去。
　　“你们，你们这些人，分明是惦记我们家大生捡到的宝贝。”大生爸一边挥舞着扫帚一边喊，“大生都走了你们还欺负我，你们都滚，都给我滚。”
　　扫帚被大生爹扔向门口，接着便跪倒在大生尸体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扔掉了盖在大生头上的白布，白布一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大生的脸，我更是被惊得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
　　大生的脸！大生得脸绝不是不是仅仅七窍流血而已，我看到的，我看到的分明是那个人头的脸！准确的来说，是大生的脸也像他的身体一样发生了怪异的扭曲，而扭曲之后的形状，分明就是我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个人头上的脸的模样，诡异的微笑！恐怖的血盆大口！
　　我在也看不下去，跑到爷爷身边，一头扎紧爷爷怀里。在场的其他还没见过大生脸的人同样都震惊不已。爷爷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对在场的人说到：“我们先出去吧！让大生他爹冷静冷静。”
　　众人随爷爷出屋，爷爷在院子里接着说到：“大生家也没什么亲戚，现在我们这些近邻能帮衬就多帮衬点，我们先准备大生的丧事，珠子的事等大生爹好点了再说。耗子爹，你去给大生挑口棺材，你们几个去准备下白事需要的一些东西，我回去准备准备给大生的最后一顿饭，大家也散了，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嗯，好的七叔，那我们去忙啦！”众人向爷爷点点头，相继转身离开。耗子和亮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仍有些精神未定的我，也跟着走了，我们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彼此心里的感受，这就是兄弟吧。
　　“对了，”爷爷喊住了快要离开的众人，说到，“刚才我在屋里头说的话，大家回去后不要声张，以免弄得村民们一个个人心惶惶的。”众人也点头称是。
　　我和爷爷是最后离开的，一直到走我都没敢再看屋里一眼，有恐惧，有伤心，但更多的是因为内疚。
　　回到家里我便钻进我的屋子里，一头扎到床上，脑子里嗡嗡嗡的，像要炸了一般。我用被子蒙住了头，泪水再次止不住地流淌。大生，自己最好的哥们儿就这样走了，而且是自己明明可以阻止却没阻止成，伤心，悔恨，一阵接着一阵涌满心头。
　　爷爷也没进来打扰我，他是最了解我的人，他明白外表开朗活泼的我内心是多么脆弱，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安慰，什么时候该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直到傍晚的时候，爷爷从外面回来，腰里还别着那把家传菜刀。爷爷轻轻推开我的房门，坐在我的床头，沉默良久，才缓缓说到：“爷爷去给生娃子做饭刚回来，小凡啊，爷爷知道你和生娃子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深，爷爷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爷爷还是那句话，生死由命，因果循环，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够决定的，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既然已成这样，就别抓着自己不放，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说完拍拍蒙头“大睡”的我，起身离开。
　　生死真的由命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生死都决定不了，一辈子只能做个被所谓的“命”摆弄的玩偶，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说明明只是自己不作为，还把自己的这种“不作为”归咎为“命”？我不想去反驳爷爷，也不想评论爷爷当时没有坚决进屋搜出鬼珠的做法到底对不对，我只知道，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我绝不会再置他人于危险而不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