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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法师不得不承认，归蝶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但若说他完全赞成，那也不尽然。
考虑片刻，仿佛前世面对教授诘难时那般，他斟酌着措辞、缓缓道，
“首先，我们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漩涡家培养主脉成员的立意，是与其它忍族不一样的。”
他挑挑拣拣、自地上拿起几颗石子放在左手心，右手拂开面前地上的杂物、并挑出三个卖相最差的破石头，一个个摆在面前，道
“你们培养的是暗杀者、伪装者、保护者。”
说罢，又在手心里看了半晌，这才挑出个圆润、有光泽的石头，摆在另一侧，道
“而我们这边，出产的可都是研究员。”
归蝶一脑门黑线的看他操作，揣度这小鬼到底是不是故意在恶心她。
“研究员不在最能学习的年纪静心学习，还指望派我们出去打打杀杀？那是你们这些蛮子才干的事情。”
鬼法师说着还指了指那仨破石头，继续道
“把我们一个个培养成蛮子，谁去研究真理？你们哪来的封印卷轴用？”
归蝶面沉如水的看着鬼法师，心里已经认定这小鬼就是在故意埋汰她。
而对面的鬼法师，却像是找到了状态般越说越嘚瑟。
只听他继续问，
“敢问这位蛮子小姐，您们十余人，这次出门带了多少补给？拉了几车行李？”
归蝶额头隐隐有青筋浮现，却是压着没有发作，答曰，
“大小忍具数百，干粮、衣物若干，未有车拉.....”
“再问这位蛮子小姐姐，您们带这么多物资，为什么没用车拉？就算苦无、手里剑都不怎么大，但数百件之多怎么着也得几辆车才够用吧？”
归蝶垂头看着地面，声音清冷，应道，
“都封印在了卷轴里，有几人背着走就足够了。”
鬼法师听后惊讶，
“哎呀呀，空间封印卷轴，多么伟大的科研成果，不知道是哪位忍界前辈开发的？”
他不待归蝶回答，假意苦思片刻后，以拳击掌喝彩道，
“哎呀，那不是我漩涡家数十年前的一位主脉前辈吗？多亏那位前辈不是蛮子，不然万一早夭在历练中，那可就是整个忍界的损失了。”
“听说至今都活的好好的，每年还能改善点那卷轴的性能再拿去卖呢。”
蛮子前、蛮子后，还有连续两声做作的‘哎呀’，听的归蝶有些窝火。但这小鬼说的，又确实有那么些道理，让人发作不得。
实际上，不止是空间封印卷轴，细细想来，漩涡家对忍界的贡献其实还有很多。
她之所以先前意识不到，那是因为她出身千手，没有那种不稳定的血继限界。
以前，那些有穿刺、剧毒、高温等等属性血继限界的家族，其成员一旦觉醒太过突然，是出了名的容易死人。
但，自从漩涡家开始针对性的开发各系封邪法印后，这种情况逐渐得到控制。
譬如，在很多年前，水无月的族人都活的心惊胆战，生怕周围哪个人突然爆发血继限界。
那可真是次次悲剧，一死死好几个，觉醒的家伙自己都能被自己扎死。
而自某一年，漩涡家开发出了能够克制、压制【基于风、水两种性质结合所产生的查克拉】的封邪法印后。
包括水无月在内，几家风、水结合的血迹家族，可算是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他们从漩涡家买来卷轴，将有觉醒资质、有觉醒前兆、初步觉醒却不懂控制的族人，用该系的封邪法印施以封印。
在法印的压制下，血继限界的杀伤力大减，让被封印者有时间、有机会能一点点的学会控制自身能力。
他们不必再担心同族间的误伤，来往可以更加亲密。
这不仅保障了血继家族的战力，甚至连向心力都大增。
自封邪法印体系诞生，已经过去了百多年。这期间，又不断地有除风、水外的支系法印出现。
而每次有新的针对性封邪法印诞生，都会让该系家族受益良多。
可以说，为血继忍族的壮大，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所以，基于这些个事实，自觉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归蝶，知道这时候发作不得。
不然，图了这一时的爽快后，‘蛮子小姐姐’的称谓可就算坐实了，同时也会成为将来被这小鬼拿来讽刺她的素材。
所以，她决定忍下来。
但是，忍下来也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不是么？”
“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记挂着你们漩涡么？包括那些看似得了恩情，平日里对你们百般奉承的血继忍族.....他们真心认这恩情，而不是恐惧？说句难听的，也是整个忍界都心知肚明的话，你们这血继封印术，不是看着书本凭空琢磨出来的吧？”
鬼法师闻言，那嘚瑟的神情瞬间收敛，变的沉默不语。
“看来你是懂的，至少说明你的蛮子姐姐没看错人....”归蝶自嘲一句，继续道，
“那想必你也应该明白，漩涡家为何如现在这般处世了。”
鬼法师默默点头，再听归蝶道，
“京都的公族、阴阳师、法师们，在不待见忍族的同时，唯独高看你们漩涡家一等。”
“诸多忍族，言你们是忍界公卿，包括桀骜不驯的宇智波、深沉如渊的日向，也都自觉不自觉的高看你们半筹。”
“这固然值得骄傲，所以我也理解你刚才的情绪。”
“但是，所以说‘但是’，你要知道这世间、站在风口浪尖的可正是被高看一等的豪门。”
“京都每有大事，这些豪门一死就是一大片。包括十余年前的迁都案，消失了多少公卿、豪族？”
归蝶语气沉凝。
“你道为什么？”
“因为有利可图？因为眼红？”
“对，正是有利可图。当你露出破绽，门第比你低的，会争抢着拉你下泥，一起打滚；平日里斯文守礼、与你平起平坐的，会举着餐盘旁立观望；而那些已经站在顶端、往日里标榜着公正、礼贤下士的，说不得就是撺掇别人拉你下地的元凶。”
归蝶所言堪称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不祥，
“漩涡家有利吗？有，你引以为豪的封印术，就是利；有窥视者吗？也有，那些恐惧于你们玄奇手段的、好奇于你们技术的，都窥视者。”
“你们可一直都在风口浪尖，从未落下过。”
说到这里，归蝶沉默一会儿，才继续道，
“如今，你们躲在这深山里，把自己视为真理的研究者。其它所有的所谓‘蛮子才做的事情’，都交给支脉、交给了千手。鬼法师，姐姐问你，你当真就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有、需要成为战士、甚至成为如我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忍者的那一天？”
“当真就觉得，漩涡家无懈可击、永远不会有倾覆之危？”
“不，在我看来，你们是有破绽的。你们这些看似强大，实则毫无忍者自觉的主脉成员，就是你们最大的破绽。”
归蝶说的斩钉截铁，肯定无比。
就像她先前，面对奈奈子时所想的那般，切磋、一对一正面战斗，她可能不是对手。
但是，如果将‘杀死奈奈子’视作一件任务去进行。
那么，这一任务对她来说，甚至不如去暗杀一位高段武士来的有风险。
鬼法师明白她的意思，也懂得数据实力与实战实力间的差别。
但是，对此他也毫无头绪可言，有些无力地道，
“这不正是长老们不让我们肆意外出的原因么？先是为了避免招来祸事、其次防止主脉的死伤.....结果就是出不了门，出不了门就没有经验可言，没有经验就更出不去.....我...我个小孩子也什么都决定不了啊？”
归蝶瞧着他那纠结的小模样觉着可爱，探身伸手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不要着急，不要慌。”
她瞧见鬼法师那依旧带着锻炼中留下汗渍的脸上，被先前摸石头、拂地的手抓的脏兮兮，试图帮忙擦拭，却发现距离有点远。
于是，她将身体稍向前挪近了些。
随后，自内裙胸口贴身处取出一巾绢帕、三指捏起，侧跪着把身子向前倾斜靠近、轻轻擦拭起来，口中继续道，
“我并不是让你去做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此前所说的危险，也并不是这一两年才有的新鲜事儿。”
“它们是已经存在数十上百年的现状，而你们漩涡家却也一直好好的这般存在着。”
“危险只是可能发生，还不至于说必然出现。所以，不要害怕，不要着急。蛮子姐姐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你意识到，漩涡家的处境并不是高枕无忧。”
“想要你认识到，自己并不能无忧无虑的做一个纯粹的探索者；想要你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然后去努力的变强、去准备应对将来可能到来的变化。”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摄住了鬼法师的心神。
尽在咫尺的妩媚脸庞、不知来自绢帕还是身体的幽香、还有软糯温柔的声音，让他一时间不由自主地想到，
‘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小姑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