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大贤者

　　没过多久，白泽又重新坐起来了。
　　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红着耳朵，拉起我的手写道：『那我好看吗？』
　　怎么又问？不过这次是“我”。若只是问我好不好看，那当然是好看啊。这么简单一个问题，回想起我刚刚的过激反应，顿时脸红得发烫，无所适从。
　　白泽似乎等急了，在桌子下面不停摇我的手。
　　“好看！”我一激动，音量没控制好。
　　“多好看？”
　　“女、女神！”——等等，刚才那个不是白泽的声音，好像是罗莎的。我定睛看去，此刻站在桌边的正是罗莎，原来刚刚白泽是想告诉我罗莎过来了。
　　“白痴。”巫夜淡然一语，从容地向着教室最后排座位走了过去。
　　“不、不是，我不是对你说，我是——”不行，现在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盯着我看，千万不能让他们注意到白泽。唉，罗莎，你坑死我了。
　　“兄弟，我敬是条汉子。”背后的胖子居然还来补刀。
　　我回过头去，那三人皆是一脸大义凛然地向我竖起大拇指。
　　“我的青春一片无悔。”我苦笑道。
　　“没事没事，欢迎归团。”瘦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
　　那之后，白泽又“闭壳”良久，直到愚翁开始讲课才重新展开，看上去心情很好。罗莎坐在我右手边，中间隔了两个空位。我问她为何要空着坐，她说担心白痴会传染。巫夜则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听课。除愚翁以外全场最夺人眼球的就是巫夜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巫夜的短信：『别东张西望有异常发信给我我会吸引注意你带她离开。』
　　原来巫夜盛装登场是为了这个，我给她回信感谢，但她并没有回。这让我有些在意，犹豫之后还是回过头去偷瞄了她一眼，她此刻正坐在最后排安静地闭目养神。而就在我转过身的同时，手机传来一条短信。
　　『白痴再看一眼回去揍死你。』她刚才明明闭着眼睛，怎么会知道我看她？算了，少惹为妙。
　　这个时候，教室的音响发出一阵电流声。
　　“测试，测试。”扩音器响起，教室静了下来。
　　“一大早，来了不少人啊。没有饿着的肚子来听课的吧？”
　　教室里一片轻松笑声。
　　“嗯，离这最近的自动贩卖机就在后门口右转的走廊上。爱睡懒觉的同学，下次可以从那买三明治。睡觉吃饭可是人生头等大事，别被学业耽误了。”
　　讲话的人正是院长，此时愚翁和苏也微笑着坐在讲台另一侧。
　　“‘复心计划’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我们学院为了这个计划已经整整筹备了一年。正式开课，很是激动。来了这么多人，足可以感受到大家的关注和支持。简单的说，这并不是新开的专业学科，仅仅是一个尝试。这个项目的主要目的不是教学实验，而是培养调查员，所以规模有限。”
　　院长拿出一个记事本，翻开看了看，又继续道。
　　“本次入组的学员数一共24人，加上教职人员12人，实际入组人数共计36人。学院中有本特区高等院校推荐来的精英；有其他特区特派来的交换生；还有通过重重考核凭着能力入组的年轻学者。不论你们是自愿还是被迫——”院长说到“被迫”二字时候，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罗莎，而罗莎则朝他皱了皱鼻子。
　　“我在此真心祝愿你们能够顺利通过这项考验。”台下开始鼓掌，院长慈祥地环顾四周，静待掌声渐弱。
　　“在坐也有不少同学是很想加入这个计划，但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这次机会的。”
　　教室后排顿时哀声一片，想来有不少人是考核未通过的。想起自己也是因为愚翁和苏一直开小灶才勉强过关，心中既感激又惭愧。
　　“大家不要灰心丧气。这个搞学术其实和搞对象差不多，除了强烈的兴趣和持久的激情外，还需要一张厚脸皮。所以我为大家今天能厚着脸皮坐在这里感到骄傲，我觉得大家搞学术时，也可以多交流交流情感，尽快找到生命另一半。”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笑与掌声。
　　“接下来，我先为大家介绍一下两位主任导师。首先是我们学院的大才女，17岁获得博士学位，33岁获得教授职称的鱼苏苏教授，主讲生物心理学。”苏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大家点头微笑。
　　院长静静地等着，表情渐渐寂寞，脸上浮现出淡淡悲伤，整个教室也随之安静下来。院长漫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语态低沉地开始讲话。
　　“《天神陨落》这部著作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读过，它的作者查拉图斯特拉被很多学者喻为‘大贤者’。他的逝去是整个时代的损失，但值得庆幸的是，无数年轻我辈正被他的伟大灵魂所激励。接下来我要介绍的这位导师就是查拉图斯特拉的爱徒——查尔斯·桑德。”愚翁同样站起微笑点头，可是这一次，掌声并没有响起，大家都在小声议论。
　　“大贤者的徒弟？”背后传来胖胖的惊叹。
　　“这么年轻，才五十岁不到吧，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啊。”壮壮也惊讶。
　　“我当年疯狂崇拜查拉图斯特拉的时候倒是对他略有了解。”瘦瘦略显得意。
　　“快说快说。”
　　“他是个隐士，跟随查拉图斯特拉数年，两人情同父子。《天神陨落》能够著作成书，可以说有他一半功劳。”
　　“一半？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么和你说吧，《天陨》里的路，近一半是大贤者独自一人走的，四分之一是师徒二人一起走的。”
　　“那还剩下四分之一呢？”
　　“这最后的四分之一嘛——”
　　“你倒是快说啊。”
　　“是他背着大贤者走完的。”
　　“卧槽，这么牛掰？”
　　这时院长摆了摆手，让大家静下来：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就让我简单介绍一下查尔斯吧。嗯……他是我所见过最谦恭慎独的学者，相信大家第一次读《天陨》时，都被序言里精彩的批判性论述所震撼，这篇序言就是查尔斯写的。”
　　学生们一片哗然。
　　“民间一直传闻的那个大贤者身边的神秘追随者——就是他了。”
　　再次哗然。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他了。”院长说着将愚翁请到了讲台前。
　　“大家好，我就是查尔斯·桑德。很荣幸能参加这个计划，更要感谢大家能来此听我讲课。在正式授课之前，我需要做一些声明。我本人和在坐的各位一样只是个学者，与鱼教授不同，我没有什么讲课的经验。所以在今后的授课过程中，如果有不足之处，请大家及时反馈给我。”
　　愚翁刚刚说完，便有一个人高高地举起了手，助教将话筒传到了她手里。
　　“老师您好！嗯……我……我……”拿着话筒的女学员显得很激动。
　　“你有点紧张，我想大家都愿意多等你一会儿，你可以试试做几个深呼吸放松一下。”
　　愚翁地声音很温和，对方也在他的引导下渐渐平和。
　　“嗯——我想问问您的实际年龄以及……情感状态。”那位女学员说完立刻用手捂住了脸，周围人群一片哗然。
　　“嗯……你很勇敢。”愚翁显得很意外。
　　“不是我想问的，是她们几个都想知道，我猜拳输了！”
　　教室里荡漾起一片笑声。愚翁摸了摸鼻梁，转过身去看着苏。苏原本翘着二郎腿，高跟鞋轻轻地勾在脚尖上摇晃。察觉到愚翁的视线，便将双臂轻轻交叠抱在胸前，微妙地晃了晃头。愚翁似乎也有表情，可惜我的角度看不到，只看到他转回来的时朝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年龄方面，我想保密。但在情感方面，我的结发妻子就在现场，我们一直很恩爱。”
　　场下一片哗然，大家都在努力寻找，不少人还乘机多瞄了几眼巫夜。当人们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愚翁身上时，他转过身去，对着苏做了个绅士邀请动作，苏亦是微笑着伸出兰花手回应。
　　白泽轻轻碰了碰我的大腿，我好奇地看向她。白泽微微低着头，我只能看到她发间羞红的耳轮。桌子下面，白泽的右手正翘着兰花指悬在我们俩之间。我赶紧接住，学着愚翁和苏的样子十指交扣而握。至此，心中萦绕的淡淡缺憾终于被补足，我细细体会着白泽温软的小手，周围一切都化成了模糊的背景，仿佛整个教室里只剩下我和白泽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