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造地设

　　余国坐落在无波洋之滨，山川秀丽风光绝美。
　　千年前的诸国混战，余族人被迫舍弃了圣地凤凰山，迁徙至南蛮部洲东部这块靠海的多山陵的土地。
　　余地多山，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
　　余族到来后与这块土地上原来的居民和平共处，虽然建立了余国政权，却始终自称”山哈”，意思是”住在山里的客人”。
　　余国东部，简称余东。余东有河，其名穆水。
　　穆水东流，水声潺潺，日夜不绝.穆阳镇就盘踞在穆水河畔，穆水孕育了这做千年古镇，却也缘由小镇才有了自己的名。
　　在穆阳，溯着穆水支流秀溪河往上游走，十里未到的群山间坐落着美丽的蓝姓余族村落—溪塔村。
　　二月春寒。
　　秀溪河畔，青青翠草映斜阳。身材瘦小、满身书卷气的俊秀少年蓝若凡，束着整齐利索的发髻，身上穿着件半新半旧的干净服帖的粗布长袄，嘴里叼着一截茅草叶，没有轻佻和孤傲，他只是有萦绕满脑百思不解的问题等待自己去找寻答案。他是敏感而忧郁的。这看似平静安宁的生活表象背后，似乎总藏着不可知的涌动的暗流。那些毫无根源无依无凭却投射在心里的恐惧和不安。
　　左手里握着《百草经》，右手牵着凶名赫赫的溪塔村“第一威猛恶犬”――“白小龙”。身边一起并肩惬意散步的女孩囡囡是溪塔“千年一遇”的绝世俊俏姑娘。
　　“白小龙”的“第一威猛”是实至名归的。秀溪河畔水磨坊的那条直立起身子足有两个蓝若凡般高大的曾经打遍了村中无敌手的大黄狗见到了“白小龙”也得服服帖帖趴伏在地上，怯怯懦懦垂眼看地面，不敢与白小龙有丝毫地眼神对接。“白小龙”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大摇大摆从它的脑袋上踩踏过去，它却如蒙大恩，殷勤摆尾。
　　但是，“白小龙”没有凶猛壮硕的外表，它只有娇小的如家猫般大小的身材，滚圆的身体和滚圆的脑袋，以及通体雪白色温暖柔软的绒毛。不打架的时候，它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温驯模样。
　　囡囡的“溪塔村千年一遇俏姑娘”是蓝若凡封的。虽然蓝氏先祖唤公举家迁居到溪塔村到如今不过才堪堪数百年，数百年前的溪塔村人烟荒芜。可是谁又有确凿的证据和偌大的勇气来反驳说囡囡不是溪塔村千年一遇的俏姑娘呢？反正活着的老人们都也没能举出溪塔村有史以来有比囡囡更加俊俏的姑娘了。
　　他们缓缓走在秀溪岸边。天空一朵淡淡的灰云徐徐飘过，灰云背后似有若无隐藏着些什么。白小龙驻足仰头看天，蓝若凡也看天。
　　花了六年时间，蓝若凡始终没能找到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的根源在哪里，那些困扰着自己的复杂难明的情绪。比如，无端滋生在心中的世事无常和无能为力之感。比如，莫名地对一些人深深的眷恋，浓郁地像是几辈子的积攒。比如，从降生的刹那便朦胧产生的对周围的一些人和事物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此刻隐藏在空中灰云里头那个负长剑骑白龙的中年男人，总让蓝若凡感觉那么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囡囡抬手轻轻拍掉旷野上空随回旋的清风飘来落在蓝若凡棉袄上的稻草灰：“他们说咱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姓蓝，我姓钟。也不违‘同姓不通婚’的祖训。那么，我们俩是不是应当要不孚众望，要相约执手偕老呢？”
　　囡囡不是扭捏作态的女孩，她总是敢于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
　　“确实很般配，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憨傻姑娘。”蓝若凡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
　　“你知道我不傻，我只是比别人更擅长苦中作乐和自我安慰。”
　　“现在谈偕老，还为时尚早，将来的路还很漫长，明日的事是不可知的。你统共见过的同龄男子不过才这么寥寥几个，你只是与我在一处作伴，时间久了成了习惯。等以后你见的人多了，有了能让你心跳的男子，或许就不再这么想了。等时间来给我们答案吧，等咱们都三十了，你还非我不嫁，我也非你不娶。咱们再来合计合计。”
　　“你是嫌弃我目光短浅，没有远大志向，只一心想做一个洗衣煮饭相夫教子平凡终老的女子吗？”
　　“我喜欢你的坚强勇敢和无所畏惧。我却不如你。我总是会反复从噩梦中惊醒，总觉得冥冥里，想要抓住的，都会失去。在幽暗里似乎一直都有一双双阴寒贪婪的目光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掠夺我所拥有的一切。”
　　说话这时这一对少男少女年龄都不大。蓝若凡六岁。囡囡六岁。一个是先天心智早开，少年老成。一个是后天生活砥砺，加之身边有个老成灵魂相伴成长，熏陶渐染。
　　白小龙依旧抬头怔怔望着天空灰云远去的方向。蓝若凡再抬头时，那朵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相信这世间有神仙吗？”蓝若凡本不想说，可还是说了。他问过许多人同样的问题。他们总是虔诚地说相信。可是当告诉他们自己看得见神仙时，他却不信了。
　　“同样的问题，你问过我许多次了。你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所以才一直产生幻觉。你应该让自己的想法变得简单而务实一些，你总这样会让大家都为你担心的。
　　况且，有神仙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他们可没闲功夫搭理我们这些凡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蓝若凡从此尝试着对这些别人看不见的事物视而不见。两人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他一如往常在每天的这个时候去蓝氏祠堂前的广场坐一坐。早前，囡囡单纯地以为蓝若凡只是去祠堂散散心，可后来发现他另有目的。
　　“你又要去偷看了吗？”囡囡问。
　　“不算偷看，是光明正大去看。”
　　“他们反对你接触这些东西，你却背着他们偷偷去，难道不算偷看？”
　　“不损人分毫利益，不算偷。他们反对，只是因为大家的角度和立场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