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

　　小伙子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头发染成灰白色，在头顶扎成一束，有点像秋天枯倒在山坡上的毛草。
　　左耳垂上挂着一个看似银质的大耳圈，耳圈有一岁左右的婴儿的拳头那般大。
　　这么大的耳圈，他也不怕把他的耳垂吊破了。
　　这小伙子不是别人，就是不打算脱贫的陶白。
　　雪亮问清楚了陶白的身份名字，还没有自我介绍完，陶白就先拿话来堵雪亮。
　　“看来，他们说的真是不假，你是打算一直这样穷下去了？”
　　雪亮也是有气了。他开这么久的车，自己出钱加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竟然遇到这样一种货色！
　　“没错，是真的。我就喜欢穷，怎么了？这也碍你们事？”
　　陶白耍起了无赖，破罐子破摔，说完，把鸟笼提去挂在院子里的树丫上，直管逗他的鸟儿玩耍，再不理雪亮。
　　雪亮心里这个气，一时竟不知所措。又听得陶白逗鸟说：“要懒懒到底，国家照顾你。鸟儿啊，你说是不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雪亮听到这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陶白，你过来。”
　　“你叫我？”
　　陶白抬起头来，明知故问。
　　“对，我叫你！”
　　雪亮点头。
　　“有事吗？有事你就说，我在这里听得见。”
　　陶白继续去逗他的鸟。
　　雪亮见叫陶白不过来，走了过去！到了伸手够得着陶白的距离，叫陶白：“陶白，你抬起头来！”
　　陶白应声抬起头来，雪亮见了，抬手一拳揍在陶白的面上。
　　这一拳，又狠又准，还夹带偷袭，竟是一拳把陶白打得扑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要懒懒到底，国家照顾你！你好好想想，我过两天再来。”
　　雪亮揍了陶白，转身就走。
　　被揍得倒在地上起不来的陶白，看着雪亮的背影，直骂：“你个混蛋，你别走，别走……”
　　雪亮却不再理会陶白，钻进车里，发动车，一眨眼的功夫，离开了岩村二组。
　　离开岩村二组，雪亮来到了岩村四组。
　　在岩村四组，有雪亮结对帮扶的另一个贫困户。
　　雪亮在岩村四组结对帮扶的这个贫困户叫王田鹏。就一个人，四十多岁。
　　早些年，王田鹏在外务工，一个人挣来一个人吃，虽然过得不算富足，却也饿不着，只在三年前，王田鹏患上了糖尿病，身体健康状况大不如前，就回来呆在家里了。
　　岩村整个村子基本都在山坡上，土地是出了名的贫瘠，就是种最宜成活的玉米，收成都不容乐观。唯一适合种的，就只有土豆。
　　种土豆，不会被虫子咬，产量相对高一些，只是，结得不多，个头也不大。
　　王田鹏因为身体健康状况不能外出务工，回到岩村，土地产出又不足，生活出现了危机！对此，结对帮扶王田鹏的雪亮，可谓煞费苦心。
　　因为，倘若帮助王田鹏申请低保，王田鹏又没有失去劳动力，很不妥。
　　当然了，王田鹏没有结过婚，一直一个人生活，似乎靠得上特困供养的边，只是，享受特困供养，需要年满六十岁。
　　王田鹏现在才四十六岁，离享受特困供养的时间还早得很。
　　思前想后，雪亮见岩村到处是山，很适合放羊子——而且，养几只羊子，并不需要多少劳动力，想王田鹏也许能行，雪亮就和王田鹏商量好，由雪亮出钱，买了五只羊子给王田鹏养。
　　还真甭说，这个办法挺好。
　　王田鹏很勤快，把羊子照顾得很好，现在，都养到了十几只，一年，纯收入都有两万多元。
　　更主要的是：因为养了羊子，每天放羊有事情做，身体天天得到活动，王田鹏再不感到那么孤独，身体也在日益恢复健康。
　　雪亮来到王田鹏家，是下午四点半钟，这时候，王田鹏在山上放羊，还没有回来。
　　雪亮在王田鹏家院子里转了转，见院子里有好些羊子屎，看上去有些影响卫生。雪亮就从王田鹏家房子左侧的杂物间里找来苕帚，清扫起院子里的羊子屎来。
　　雪亮做这种事，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回了，反正，自从结对帮扶贫困户以来，每每走到贫困户家，看见需要帮忙的，只要力所能及，雪亮都会主动去做。
　　雪亮花了十多分钟，算是把王田鹏家院子里清理干净了，看上去，已经十分卫生。雪亮这才把苕帚放回原处。
　　然而，透过王田鹏家的窗户，雪亮看见，王田鹏家里，物品摆放有些乱，地面也多处有积尘，看得雪亮就是眉头一皱。
　　“喂，田鹏哥，我是雪亮呢！”
　　“哦，雪亮兄弟呀，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家。”
　　“在我家吗？那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不，田鹏哥，你不用回来了，我这就走了。只是在我走前，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你家里的卫生可有点不好了，你要注意一点，卫生好了，身体才会好啊。”
　　“哎呀，真是对不住啊，这两天，我有些忙，所以没顾得上，兄弟你放心，回头我一定把卫生搞好！”
　　“行，那就这样，我就走了。”
　　“别呀，兄弟，要不你等我回来，哥和你喝一个再走呢。”
　　“不了，田鹏哥，我在上着班，哪能喝酒啊。好了，就这样了，我走了。”
　　“哎呀，你看，你老远的来，连口水都没有喝啊……”
　　雪亮挂断了电话，王田鹏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开车的时候，都哼起歌来。
　　只听雪亮哼道：
　　……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没有一丝丝改变
　　时间只不过是考验
　　种在心中信念丝毫不减
　　眼前这个少年
　　还是最初那张脸
　　面前再多艰险不退却
　　Savenevernevergiveup
　　……
　　雪亮哼着歌，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下来，还下起了大雨，距离西阳村却还很遥远，回城里，倒是只需要不到个把钟头的时间。看来，要赶回西阳村，需要开很长时间的夜车了。
　　要开很长时间的夜车，这对雪亮的车技是个严峻的考验，更何况，雪亮也算是已经开了一天的车了。要说不困，显然是自欺欺人。
　　“喂，书记，我是雪亮，我现在还在县城边上，今晚赶回西阳村很有困难，只有向你请假了。”
　　“行，赶不回来，就别来了，安全第一！”
　　出于安全考虑，雪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请假！所以给西阳村的牛支书打了电话。
　　对于同志的安全，牛支书显然很关心，所以，听雪亮把情况说明，毫不犹豫的就准了雪亮的假。
　　得到牛支书的同意，雪亮调整方向，很快回到县城，回到自己的家里。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一个可以睡觉吃饭的地方而已。
　　因为雪亮还没有结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提到结婚，于别人，是件水到渠成的事。在这雪亮这里，却变得好难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