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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闯入死人的住宅,不喜欢他们生前残留的气息。
打开门的时候你会发现,这里的陈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常人的住宅没什么差异。
无论多么华丽的家具,多么精心的装扮,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服务人类。
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服务人类的眼球。
我不喜欢白敬宇家里的装修格调,那是一种掩饰在低调背后的奢华。
我一直觉得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个词,可很多人还是喜欢把他们结合在一起。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大,大概有小半个体育场那么大。
我不知道一个幼儿园长是如何存下这么多积蓄的,但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只是不知道,并没有好奇。
别墅的客厅很宽敞,显眼的淡金色吉斯沙发做工看上去十分精良。
长条沙发的背后张贴着精美的壁画,那是西方神话中圣母玛丽亚的形象图。
独立沙发的旁边摆着一个银色的烤灯,弯曲的脖颈托着垂在地上的灯头,卑微地做出鞠躬的模样。
沙发的正前方不远处的电视柜上,摆放着65英寸液晶显示器,黑色的屏幕把我的身体比例调整后放进了播放界面,看上去像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电视墙的两侧,是半拉着窗帘的玻璃窗,第二扇窗帘看起来不如其余几扇消瘦,中下部分身段少了几分褶皱。
从窗户延伸到棚顶,便是那个巨大的金色吊灯,那是白敬亭一家五口魂断的地方。
不论最终的结果是自杀还是谋杀,我都喜欢这样的结束方式。
警方甚至不用在地板上描绘出死者生前的姿态标记,不用在地上插上牌子标注死者的肢体说明。
他们就这么死了,像是一种仪式,像是一种信仰,一种死后可以上天堂的遗愿。
“嘎吱……”
理论上,关上窗户的房间里是不应该有风产生的,可吊灯还是像被风拂过一样发生了轻微的摇晃。
“你很痛苦么?”
站在吊灯的正下方,我试图用肉眼来判断头顶正对灯泡中钨丝的情况。
“你想念他们么?”
在我9岁之前,我一直都相信自己拥有能够和人造物沟通的能力。
我认为他们的身体里面也藏有灵魂,也有自己的思想。
直到我拆坏了心爱的闹钟,才发现他的身体里面只有一堆琐碎的零件,
还有我的天真。
我丝毫不担心吊灯会掉下来砸在我的头上,不只是因为日记里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一个承载了五人重量却依然坚韧的产品如果会因为莫名的微风而坠落的话,那我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我平躺在地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柔软的毯子隔着衣领搔痒着我的脖子。
我试图利用在车上看到的资料以及贫瘠的想象力来复原当时的场景。
“我叫白香香,17岁,省重点高中文科尖刀班高二学生。”
“我的大伯是很受人尊敬的人,”
“我的成绩并不好,但是大伯还是把我安排进了现在的班级。”
“我不讨厌大伯和伯母,却也不喜欢他们。”
“他们对我很好,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情感。”
“那是一种我无法描述的感觉,却让我觉得别扭。”
“我的父母是全天下最疼我的人,几乎对我有求必应。”
“他们没有工作,所以我们只能一直跟大伯,伯母住在一起。”
“大伯很有钱,却没有子嗣。”
“父亲告诉我,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这里就是我的家。”
“奶奶和大伯的关系很差,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可是大伯对她很孝顺。”
“奶奶喜欢给我讲一些她觉得“有益于我做人”的故事,”
“我讨厌听故事,不过大伯要求我对奶奶要言听计从。”
“我感激这个家,给了我很多我同学都没有的东西,”
“也讨厌这个家,让我做很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我没想过我会亲眼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
睁开了眼睛,用舌尖品尝了空气中弥漫的浊气。
我选择不再继续我的构想。
“我知道会有人来,没想过是你。”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视墙旁边传来,第二扇窗帘被缓缓地拉开。
月光洒在他宽厚的臂膀上,他的影子高大伟岸,这是一个我未曾谋面的男人。
“很抱歉,先生。”
我慢慢起身,抖了抖风衣上的尘土。
“原谅我的失礼,我似乎对您没什么印象。”
“不是你的错。”
“您似乎认识我?”
“不。”
“那您说……”
“你不是凶手,不是么?”
“当然不是。”
“我的任务是,抓捕重回案发现场的凶手。”
男人把枪收回自己腰带的枪套里,用衣服下沿遮住了冰冷的枪身。
“我等了一下午,等到的却不是凶手。”
“为什么您觉得凶手就一定会回到案发现场?”
“不是我觉得”
男人走到沙发旁随意地坐下,不再像饿狼一样盯着我。
“是我们队里的小鬼觉得,我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
“您隶属的小队,是上面派来的特别行动组吧。”
“刘道明这个家伙,保密条例是不是都忘光了。”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否认我的话。
“我叫永安,能请教您的名字么?”
“罗汉。”
“您修佛么?”
“不,”
罗汉冲我咧嘴笑了笑,他的牙齿并不整齐,两颗虎牙利刃一般扣在下嘴唇的上方。
“我杀人。”
“我想这里没有您想要杀的人,”
我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抬起手臂指了指天花板。
“或许上面有您该杀的人。”
罗汉听到了我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右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
“我经常和队里的小鬼说这样一句话,”
他慢慢起身,慢步走到我面前。
“知道的太多,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我想您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您如果再纠缠我的意思,回去一定会很有意思。”
我微笑地直视着他,用我最大的努力展现出友好的一面。
我的手指依然固执地指着天花板的方向,
为了更好地表述我的暗示,我特意改变了头部倾斜的角度。
“嗯?”
罗汉皱了皱眉,他终于听到了楼上传来的细微的响动,和我一样。
“你最好待在原地,跟过来的话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他终究是拔出了按捺已久的那把手枪。
“多谢您的好意,请自便。”
我做出了邀请的手势,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罗汉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我的眼前,他的速度很快,却听不到脚步声。
“站住!我不会说第二遍!”
“啪啦……”
“砰!砰!砰!”
楼上玻璃的破碎声和枪响撕碎了夜晚沉寂的外衣,
“小王!小王!”
别墅门外,刘道明警官和值守的警员正面色紧张地看着屋内,
鉴于我进屋前说好的约定,刘警官不知道该不该冲进屋里一探究竟。
“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冲门外喊了一句,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从右前方的窗户穿过看去,一道人影依稀间消失在丛林。
楼上的枪声不再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却打着鼓点向我靠近。
“砰!”
恍惚间,我被整个人提起按在电视墙上,那粗壮胳膊的主人正是罗汉本尊。
“你早就知道楼上有人,对不对?”
罗汉的眼眸又恢复了饿狼般的杀意,月光下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坚毅。
“只是巧合。”
“这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我说过,这里没有您要杀的人。”
罗汉的力气很大,我被紧紧地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强迫之下我只能与他对视,我不喜欢看别人的眼睛。
我总会在眼神交流的时候获取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信息,
比如现在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罗汉想要杀我。
“小子,我警告你最后一次。”
罗汉把我从墙上放下来,手心却依旧攥着我的衣领。
“不要再故作聪明和我玩文字游戏。”
“悉听尊便。”
“哼,”
我被他重重地丢在地上,胸前的日记本险些因为起伏掉落。
“我会盯着你的,”
“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上!”
“有劳。”
罗汉走了,一如他出现一般,鬼魅地消失在黑暗中。
我扑了扑衣袖,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打开了贴身的日记。
2017年1月7日,21:47
图书馆三层的男厕所进门右手边第五个隔间发现带有血迹的绷带和纱布。
2017年1月7日,22:07
我的宿舍有人来过,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2017年1月7日,23:55
我在火灾中窒息而亡。
DEADEND
“啪。”
合上了日记,我把它重新装回衣服的口袋。
有条不紊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装扮,我朝着别墅的门外走去。
“小王,刚才在里面……”
刘道明警官的脸上写满了急切和关心,脸上反射灯光的液体不知道是汗还是油。
“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回去慢慢说。”
“刚才的枪响……”
张子明警员终究不如刘道明警官能沉得住气,
方才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恨不得第一个冲进别墅。
“我们回去再说。”
我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随即安静地钻进了警车的后座,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