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恐怖的学生

　　沸斯濒临南海，贸易发达，是古兰德帝国最热的城市，也是最繁华的城市。
　　酷夏的高温，对于来自帝国北部的布莱克·汀奈德而言，着实有点难熬。
　　汀奈德毕业于帝国的名牌大学克莱沃学院，但因为他所学习的异生物研究专业太过冷门，因此并没有找到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也没有跟其他同学一样回到家乡去参加帝招考试，步入仕途。他更喜欢沸斯这座繁华，于是就职在一家教育培训机构，给初中生做课外辅导，混迹在这大城市的茫茫人海之中。
　　培训机构的工资都是底薪加提成，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因为没有工作经验，汀奈德每天只能排到一节课，每月的工资，勉强维持一个温饱。
　　大家都为了混一口饭吃，却总会忙的饥肠辘辘。
　　无奈之下，汀奈德私下里接了一个私教，也就是单独补课，这在培训机构是被明令禁止的，但没有办法，光靠每月那微薄的薪水，实在太难受了。
　　汀奈德按下门铃，一阵优雅的钢琴曲开始在楼道中回荡。
　　等待一会儿后，开门的是孩子的母亲克里斯蒂安妇人，这个温柔的女人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也正是她平易近人的态度，才说服汀奈德冒着风险过来私教。
　　“睿智的汀奈德先生，欢迎你，快请进！缪克去楼下的商店取东西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克里斯蒂安夫人热情地递过拖鞋，招呼汀奈德进来。
　　“好的，美丽的女士。”
　　汀奈德穿上拖鞋，来到了缪克的房间，每天从机构下班后，汀奈德都会准时来缪克家中为他补习物理，但今天汀奈德因为天气太热，自己又错过了电车，索性骑着单车赶了过来，晚了一些，不过克里斯蒂安夫人母子似乎并不介意。
　　汀奈德找个位置随便坐了下来，桌子上放着一本恐怖小说，书的封面是一个恐怖的鬼脸，鬼脸的下方有一行小字：
　　“这些恐怖的家伙在你面前游荡，你应该感到安心。如果它们消失在你的视野，恐怖才真正来临……”
　　“有意思的简介。”汀奈德被这本恐怖小说的简介吸引，翻看起来。
　　克里斯蒂安夫人的妈妈过来端上一杯咖啡，笑着说道：
　　“缪克这个调皮的孩子，放学回来就只知道看这些没用的闲书，不爱运动，更也不爱学习……来，汀奈德先生，喝杯咖啡。”
　　“谢谢，小孩子就要劳逸结合嘛。”汀奈德随便附和道。
　　“嗐，话是这么说，可别人家小孩都在努力，你一懈怠，那就得让别人落下很远。”克里斯蒂安夫人喃喃说着，“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啊，他很快就来。”
　　“好的。”
　　汀奈德微笑着轻抿一口咖啡，继续看小说。
　　突然，就在他翻动书页的时候，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房间的窗台，汀奈德隐隐看到窗帘后面，竟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这个人影过于安静了，看起来有些诡异。
　　汀奈德吓了一跳，手中的咖啡差点洒了，目光立刻移到了那个方向，果然，真的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窗帘的后面，这个影子看样子不高，应该跟自己的学生缪克差不多高。
　　难道说这孩子还有个弟弟，在这个房间里藏猫猫？
　　汀奈德觉得这个小孩挺可爱的，就笑着打趣道：
　　“小朋友……别躲啦，你这种藏猫猫的方式，只能瞒过参议院的蠢货。”
　　然而，汀奈德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汀奈德站起来，缓缓向窗台更靠近了一些，这里是27楼，一个孩子站在窗台上玩，说到底还是很危险的。
　　此时，那个小影子已经晃晃悠悠地站到了窗台口，摇摇欲坠。
　　汀奈德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但毕竟自己是来别人家补课的老师，也绝对不能随便上去救人，万一失手，自己有没办法证明，那责任可就大了。
　　“克里斯蒂安夫人！”汀奈德朝外面大喊一声。
　　外面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汀奈德仔细聆听，发现厨房那边隐隐传来了洗碗的声音，或许是洗碗的声音太吵，所以没有听到汀奈德的喊叫。也正是因为汀奈德的呼喊，让窗台边上的那个影子又颤颤悠悠地向前探了几步。
　　这回汀奈德有些慌神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自己立刻冲到窗台上救人，要么就是出去通知正在刷碗的克里斯蒂安夫人。
　　最终，出于善意的本能，汀奈德还是毫不犹豫地冲到了窗台边，准备一把抱住那个影子。
　　可没想到的是，当他冲过去掀开窗帘的刹那，汀奈德却头皮一麻，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爆出来的：
　　“啊——”
　　汀奈德这次的惊叫声终于让克里斯蒂安夫人听到了，她立刻快步跑到了房间，望着窗台边的汀奈德，骇然问道：
　　“你……你怎么了？”
　　汀奈德脸色煞白，咽了咽口水，指着窗台下面说：
　　“不……不好了，缪克……缪克他从窗台跳下去了！”
　　“天啊？这不可能……”克里斯蒂安夫人的声音也变得声嘶力竭，几乎是飞到了窗台的边上，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这栋楼三楼以上的窗户都有一道外围的护栏，防止幼童玩耍失足落下，但这道护栏对于像缪克这样的青少年来说，只要向上一爬，就可以翻身下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啊……汀奈德先生你一定看错了吧！这里没有缪克，再说也不可能啊，缪克刚刚下楼，都还没回来，怎么可能会从这里跳下去！”克里斯蒂安夫人诧异道。
　　汀奈德远比克里斯蒂安夫人还要紧张，他惊魂未定地喃喃道：
　　“你家还有别的小孩么？刚才我确实看到一个小孩从这里跳下去了，而且更可怕的是，那个小孩跳下去的时候，整个头皮都掉下来了，脑袋上全是血……”
　　克里斯蒂安夫人扭过头，一脸惊讶地望着汀奈德，那表情就好像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突然间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一样。
　　“汀奈德先生……你不会是工作太累产生幻觉了吧，缪克是独生子，家里也没有小孩来做客，怎么可能会有人从这里跳下去呢？”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向伟大的恩赐之祖保证，我绝对亲眼所见，缪克从这里跳了下去……”汀奈德自顾自喃喃着，脑中还在不断回荡刚才自己掀开窗帘后看到的那一幕：
　　那是一个鲜血淋淋的孩子，模样跟他的学生缪克几乎一模一样，但那个孩子的眼神空洞而绝望，身体有些佝偻，胳膊也好像骨折了，他就那样死死盯着窗外，头皮已经整个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掀掉，露出了下面明晃晃的脑仁，脸色也是铁青，根本不像是活人。
　　汀奈德本来想要掀开窗帘后一把抱住这个小孩，将他从上面救下来，可是当他亲眼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时，他整个人就已经吓傻了，惊呼一声愣在了那里。
　　也就在这个空当，那个小孩突然纵身一跃，直接从窗户外面穿了过去。
　　准确地说，并不是跳，是穿了过去，就好像他的身体变成了虚无，能够自由穿梭一样。
　　等到克里斯蒂安夫人听到惊叫声进来之后，那个小孩竟然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汀奈德诧异地扶着窗台扶手向下望，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路灯恍惚间楼下的情形看不太清楚，再加上楼层这么高，下面的东西就显得更加模糊。
　　“克里斯蒂安夫人，我真的没有骗你，刚才确实有人从这里跳下去了，长得跟缪克非常像，我们赶快下去看看去吧……”
　　“不会把……怎么会这样……”克里斯蒂安夫人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她也吓得不轻，“不可能的啊，刚才缪克已经下楼了啊……”
　　两人连忙准备下楼，而就在这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优雅的音乐此时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克里斯蒂安夫人匆匆跑了过去，一把拉开门，门开了以后，发现是缪克嘴里正叼着刚买回来的冰棒，一脸懵逼地望着两人。
　　克里斯蒂安夫人都快哭了，赶快扑过去抱住了缪克，身体还在不住颤抖：
　　“感谢伟大的恩赐之祖，你都快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你真的……”
　　缪克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啥，咬了一口雪糕，将快递箱一下子扔在了地上，一脸无语，诧异问道:
　　“喂喂喂……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啊，你该不会是去做亲子鉴定了吧……”
　　“混蛋！可恶的臭小子！”克里斯蒂安夫人站了起来，拍了一下缪克，“刚才汀奈德先生看到一个孩子从咱们家窗户跳了下去，说是跟你很像。”
　　汀奈德也傻了眼，此刻缪克就这样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活泼充满朝气，根本不可能像是跳楼的样子。那刚才从窗户旁边跳下去的人到底是谁呢？
　　向外望去，居民楼下的空地还有很多人在聊天，踢球，修剪树木，还有铁匠在打铁，刚才如果真的有一个大活人从上面跳下去，他们应该不会毫无反应。
　　缪克啃着冰棒，指了指桌面上的书，调皮笑道：
　　“哈哈，汀奈德先生……你一定是看这本恐怖小说看出幻觉了吧。”
　　汀奈德也感觉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自己真的是太累了？但不管怎么说，累出幻觉这种事，他从来都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更没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一场虚惊过后，汀奈德还是得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心不在焉地给缪克补完课，脑袋里却还是不断回荡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眼睛也总会忍不住向窗帘旁边瞟上几眼。
　　接下来补课这段时间对于汀奈德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看到缪克的脸，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自己看到的那恐怖的情景。
　　当时针指到了九的时候，汀奈德终于结束了自己漫长的煎熬，立刻收拾好东西，对缪克说：
　　“缪克啊，你的能量守恒部分还要练练，我给你留的课后作业有时间就抓紧做，下次来我要检查！哦，对了，不要长时间看小说，对眼睛不好，如果你不想跟楼下的休尼老头儿一样戴眼镜的话。”
　　缪克做了一个鬼脸，说道：
　　“嘿嘿，老师，你也得劳逸结合啊，别累得下次又看到我上吊了……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老师你说实话，你到底得多恨我？”
　　汀奈德尴尬笑了笑，心里却还在疑惑。
　　“臭小子，我刚才真的……”汀奈德欲言又止，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这个小孩子继续解释。
　　“好吧，好吧，不过老师，明天晚上我和我同学约好了去游乐场，明天我就不补课了。”缪克说。
　　“嗯，我知道了，你母亲也跟我说了。”汀奈德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克里斯蒂安夫人虽然还是热情地过来相送，但看汀奈德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奇怪，这让汀奈德自己也感到有些尴尬。
　　汀奈德关门离开，隐隐听到房间里的母子两人还在说话。
　　“缪克，你头发需要剪一剪了，留那么长，像个女孩子一样，简直都可以扎辫子了。”
　　“我哪有时间剪头发啊，每天放学就补课，还是改天再说吧……”
　　母子二人的声音渐渐渺远，汀奈德精神恍惚地坐上了电梯，脑袋里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电梯迅速向下，铁皮上的胶片数字也在不断递减，每一层都发出滴的一声响，汀奈德的思绪也被拉长。
　　他觉得，有的时候在大城市工作，会有一种不由自主地紧迫感，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行走的齿轮，都有着各自的作用，在各自的位置转动，可是每当其中一个消失，又总会有新的齿轮代替，说到底，大家都是无用的齿轮。
　　消失……
　　呵呵……
　　我在想些什么啊……
　　汀奈德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镂空电梯运行到了15层，就当电梯还会继续向下的时候。
　　汀奈德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团类似头发的东西，他立刻紧张起来，仔细去看的时候，彻底吓傻了，只见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鲜血淋淋的小孩竟然又从自己的脚下缓缓冒了出来，那张森然阴冷的面孔就这样从自己的脚下一直升到了自己的面前。
　　“法克……”汀奈德再度失声狂呼。
　　镂空电梯也恰好在14层的时候停了下来，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孩，竟然漂浮到了半空之中，就以那样的角度俯视着自己，充血的眼眸充满了寒意。
　　死死盯着汀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