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塔

　　愁生回想，自己十二岁那年，他生辰那天父亲将他送进藏书塔，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出过塔。也不知道现在塔外是什么情况。
　　而这个少女近一个月，每日来送饭时，都说自己在外面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每次都说的眉飞色舞，活像一只小鹦鹉，蹦来蹦去，自己想一心只读圣贤书好像也不太现实……
　　“喂，喂，你怎么只吃饭不理我啊?”红衣少女周良妙妙不满地双手叉腰问道。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妙妙的爷爷是周良世家内门长老院六大长老之一。
　　爷周良白萍只叫她来送饭，却不肯告诉妙妙这个少年是谁。
　　妙妙只想完成任务后出去玩，居然敢在愁生面前摆架子。
　　“额……你说，我听着的……”这大概是愁生见过最活泼的女子了，其他人都是惧他怕他。
　　周良妙妙看着这个黑发被一根发带松松束着的懒散少年，一双褐色的眸子那么清明，五官清秀，在家族中这样的俊俏美男子也是少见的。
　　周良妙妙在周良世家中，是目前最有名气的天才少女之一。
　　毕竟家族里除了家主就是六大长老最大，她从小就被人捧惯了，师兄师姐们人人都宠着她，就连家主偶尔都会亲自指点她丹药造诣。
　　她简直就是团宠小公主。可眼前这个男子正自顾自的吃饭，都不看自己一眼。
　　明明今天出门时，院里所有人都夸自己好看的。可他怎么就像一个木头一样？
　　周良妙妙一时气的跺脚：“你，你……“你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了，你生辰不是前几日吗？我听周良云说前几日渡世门可热闹了，你怎么今天才穿？”
　　愁生知道眼前的女子在家族地位也不低，应该是家族里某个长老的孙女之类的，一看就是被宠坏了。可是见她不太开心，还是转移了话题。
　　他心如明镜，自己的出塔之期还有几日未到，那几位长老就已经坐不住了，连小姑娘都送上门了，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我……那个，从明日起爷爷就不让我来这里了，要去别的地方……”周良妙妙开始扭捏起来，小脸居然有些泛红。
　　“懂了，那么说你是专门穿给我看的了?这一个月都是你送饭，辛苦了，谢谢。”愁生看着妙妙认真的说道。
　　“嗯……”妙妙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似乎真的对这个送了一个月饭的家伙有些好感，有点喜欢他了。
　　只是一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百岁老头，不知所措，觉得别捏的慌。
　　妙妙在一旁盯着愁生一点点吃完姐姐做的饭，好像很香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愁生吃完时，妙妙过来收碗筷，她心情似乎不错，居然在哼着小曲。
　　红妆华赏尽在眼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好似谷间春风花草香，应是长期炼药所致，自身也带药草清香。
　　愁生也愣了一下，鼻尖微动，看看妙妙又低头看看自己。
　　他觉得奇怪，自己每天也是和万花百草打交道，怎么自己身上没有这么好闻。
　　妙妙见少年沉思，欲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有几分期许纠结道:“那个……我和姐姐打赌输了，爷爷叫我给你送饭一月，今日是最后一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想了想，愁生起身对妙妙拱拱手，一脸郑重道:“多谢。”
　　见少年似乎只有这两个字了，不像是要继续说话的样子，妙妙有些失落的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少年用低沉富有磁性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从身后传来:“对了，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妙妙差点一个踉跄摔倒，碗筷差点掉地上。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气得转身大骂:“我有说喜欢你了吗?不要脸，我再也不会理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个老头。”
　　突然被吼，愁生站在原地微微皱眉，有点懵。
　　没想到小丫头反应这么大，看来平时在家族里也是无法无天的主。
　　妙妙说完一秒都不想多留，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头也不回。
　　一名老者用衣角擦了擦头顶的冷汗，拄着拐杖，缓缓从书架后走出，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这两个人，一个也许是下一代家主，一个是内门六大长老的宝贝小孙女，谁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愁生看见周良云朝自己走来，无奈摆摆手:“云叔，她凶我。”
　　这时周良云是又好气又好笑，拉着愁生在窗边坐下，感叹道:“没事，没事，云叔已经帮你把进入塔下一层的令牌弄好了，明天你就不用见到她了。”
　　周良云心底已经把愁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即使他们身份相差悬殊。
　　一个只是藏书塔的守书人，而另一个却是这个藏书塔未来的主人。
　　愁生拿过令牌，神情恍惚，又要往上了吗？对于他来说塔越高就越孤独。
　　周良云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正在想着自己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即使愁生如今已是舞象之年，再过两年就到弱冠。可周良云映像中的周良愁生，似乎永远只有十岁。
　　看着孩子的天真可爱，这个看过人情世故的老人也微微动容。
　　愁生看着窗外，周良妙妙离开的方向，淡淡开口：“云叔，我记得当年父亲说过，只要我满十八就能出塔。”
　　老者见他改去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说话是这么正经的样子，心里有些苦涩竟是一时说不出来。
　　在他眼里，这个少年自进入藏书塔之后越走越高，离尘世越来越远。
　　当还其他孩子刚刚记事的年纪，都是在过着童年。而愁生从记事起就是在学习丹书药理。
　　自十二岁起便是在塔中渡日，此时在想回到原来的世界，还能回的去吗？
　　想着想着，周良云苦笑道:“出去做甚?塔中有秘籍无数，无论是丹鼎还是灵药秘宝，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人送来，这样的待遇整个家族也只有你了吧，只许再过几年，你就能成为一方不可撼动的强者，何必急于现在……”
　　愁生拉着周良云一同看向窗外，居高临下。
　　看着细如丝带的大河，微微起伏的大山若泥丸，星星点点的城市，塔外的世界浩大的渺小。
　　这个历经沧桑数百年的老者，第一次叹了一口这么沉重的气，皱着眉头:“你当真想好了?你留在这里，可以得到你一生追求的道，日后成为主宰一切的一家之主。而你一旦入世，便无法回头了。”
　　他越说越激动，握着拐杖的手不停的颤抖。
　　少年站在窗前，风过衣裳猎猎作响，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眼中好像有着浩海星河。
　　愁生坚定到:“我心意已决，放心吧，劳烦云叔通报家父一声，要是他不同意，我自是无话可说。”
　　也许是心血来潮，也许是妙妙每天都在对他诉说外面的世界，又或者是他想离开藏书塔，去看看天地辽阔。
　　看看那个人们口中有血有肉的江湖，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那些感人肺腑的儿女情长。
　　而不是每天面对无数的书海，读着书中人的故事，独自看着古卷发呆……
　　对于别人来说，藏书塔是天下最向往的修行圣地，对于周良愁生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一个禁锢他六年的监牢而已，越往上，越是寒冷孤独，他只想离开。
　　当然，还有一个他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他时常做梦会遇见云霄上一个浩大的宫阙，一素衣女子。
　　他们似乎认识，可他始终看不清她的笑貌音容。时间久了，这成了愁生的一个心结，无人知晓。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要去见她。
　　周良云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默默朝大门走去。
　　他的背影第一次在愁生眼里这么沧桑，这么落魄，好像一个独守空巢的老人，一步步走得那么凄清。
　　走走停停，周良云终于下定决心，艰难吐出一了句话:“少主放心，老夫这就出塔禀报家主，明日叫人送少主出塔。”
　　那一瞬间，他们的距离好像拉远了，又回到了三年前。起初，他称他小少主，他唤他云长老。
　　老者最后一次嘱咐到:“出塔后希望少主记住。从今往后不可在叫我云叔，第如果以后离开周良世家出去闯荡，不可用周良愁生为名。”
　　说完，老者不在理会少年，这一次，是真的离去了。
　　在这个珞亚大陆上，有强大的实力自保很重要，周良云希望愁生有六品药师的实力时，再出塔。
　　可他也知道，雏鹰想要飞翔，必将搏击长空，心中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