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尔斯先生家的古董店

　　‘集中区老街路18号，格纳迪·西尔斯先生家的古董店。
　　嗯，没错，就是这里了。”
　　三天之后，苏努如约赶向新的工作地点，不过眼前的建筑却一点也不符合他预期的形象。
　　“灰绿的墙瓦，老式的双斜顶，怎么感觉不像是印象里一向很高大上的古董店啊，反倒是更像那种退了休的老头或者老太太补贴家用的老式杂货铺多一点。
　　看这楼上的阳台，上面都爬满杂草了，蜂蝶环绕，也没个人主动清理一下，垂下的藤蔓甚至连《西尔斯古董店》的招牌都遮掩住了大半。’
　　说实话，这间古董店给苏努留下的第一映像就不太好。
　　倒不是他为人挑剔，他敢肯定，即使是那些有消费欲望的客人，在看到这样陈旧惨淡的店面之后，大多也会摇着头止步，选择去其他地方看看。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弄错地址后，苏努拖着行李包走到店铺的门口。
　　克洛德先生给出的目的地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地处于一条老式街道的不显眼的位置，被另外两栋民居紧紧的包夹在中间。
　　古董店位于小楼的第一层，上面两层应该是店主人日常生活的地方。
　　时间大约上午9点左右，头顶艳阳高照，但店铺内还是昏暗色彩居多，只有店门出支开的一条缝隙不起眼的表明，它已经开门营业了。
　　‘大白天的合上门不说，连窗帘都拉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在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呢。。。’
　　苏努在心里吐槽一句，放下自己的全部家当，敲了敲木门上嵌镶着的古旧的狮头铜把手。
　　“咚咚咚。”
　　“请问有人在吗？”
　　“哇，有客人！”
　　店内突兀的响起一声激动的女声，随即，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直向着门口方向涌来。
　　“先生你是想买什么？大航海时代的怀表，送给太太的阿古罗拉王朝时期的珠宝，或者送情人的与帕夏王后同款的首饰？我们这里明码标价，应有尽有。”
　　人未至，话先到，直到女子说完，苏努才从正被打开的店门后面看到来人的模样。
　　来人是一名女子，从身高上来判断，年龄应该与自己相仿或者比自己略大一点。
　　当女子从阴暗的店铺中完全走出来，一头枫叶般红艳的头发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苏努的眼前时，苏努的双瞳微微一缩。
　　红色头发和黑色头发一样，不多见，也是飞翼王国居民们最歧视的头发颜色之一。
　　原因很简单，黑发是黄色人种的标志，都是两百多年前从其他洲掳掠来的奴隶的后裔。
　　而对于土生土长的红头发，这种发色被公认为不吉利，在偏见者眼中常与魔鬼挂钩。
　　对于头发、肤色之类的东西，苏努是本人不持有任何偏见的，毕竟他本身就是歧视链的底端，何况眼前的女孩确实长得很可爱。
　　一头柔顺的红发随意的披散在粉红色荷叶边裙的圆领上，脸庞圆润而白皙，略带点婴儿肥，湛蓝色的眼眸晶亮，像两颗完美无瑕的蓝宝石。
　　有客上门，女孩的脸上习惯性的挂着甜甜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齿反射着明亮的阳光，也照花了人的眼。
　　看到苏努的瞬间，女孩下意识的放下了含在嘴里的手指，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卜楞卜楞的望着苏努。
　　一丝银线从她的指尖滑落，挂在风中飘啊飘的。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这是苏努的第一反应，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眼前这人身高年纪看着都与自己相仿，但怎么看起来不太成熟的样子呢？这么大了，还含手指……这种事情，我三岁以后就不会做了吧？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比较特殊，一直比同龄人成熟理智。’
　　苏努摸了摸下巴上细密的胡须，心理活动没有显露在脸上。
　　虽然这么想，但女孩的热情着实惊到了苏努，望着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苏努突然间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
　　要是不买点什么，是不是很对不起别人的热情？
　　可是他没钱啊！
　　不管是是大航海时代，阿古罗拉王朝，又或者是帕夏王后时期，距今天都有着至少两百年的时间间隔，流传下来的古董的价格可想而知。
　　苏努捏了捏干瘪的衣兜，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真抱歉，女士，我是来找工作的。”
　　比起女孩，他的回答声要无力上不少。
　　“找工作？”
　　丹妮丝短暂的愣神，这种回答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这与我来的路上所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啊，刚才已经构思好的说辞用不上了，那我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女孩的目光沿着苏努的头顶往下落，在他炸线又缝合好的衬衫肩膀处，磨损严重的袖口处，以及脚下那个能装得下两个人灰色布包上分别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沉默一小会。
　　“很抱歉，我叔叔说过，我们这里不收留流浪汉，也不打算招人，如果遇到麻烦请去附近的济贫院，谢谢。”
　　话一说完，丹妮丝便很干脆的转过身往店里急走，同时心中暗暗后悔刚才没有把门彻底关死。
　　“先别关门啊。”
　　苏努急了。
　　他一说话，女孩好像走的更快了。
　　“砰！”
　　大门紧闭，随后是一连串上门锁的声音。
　　苏努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跑到门前大声解释道：“我不是流浪汉，是克洛德先生介绍我来的，是真的，这是介绍信。”
　　锁门声停了下来，古董店的大门重新支开一条缝隙，一只白嫩的手掌从黑暗中伸出，接走了苏努手中取走书信。
　　大约三分钟之后，店门又拉开了一点，黑咕隆咚中伸出一颗小脑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苏努：
　　“哦？克洛德叔叔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啊？你看起来也没有他说的优秀嘛。”
　　这女孩貌似还不信任自己……苏努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外貌不能决定一切，就像你，很难想象想你这么美丽热情的女生，居然也能忍耐住寂寞一直兢兢业业的守在店里，这份敬业精神足以让不少大工匠都自惭形秽了。”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玩么？”
　　丹妮丝小声嘀咕一句，眉眼间的质疑淡去了不少。
　　无论如何，被人夸赞总是一件心情愉悦的事情。
　　“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会夸人的呀。”
　　‘我损起来人也挺狠的。’
　　苏努腹诽一句，脸上却洋溢着无辜而又亲切的笑容：
　　“我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那倒是！”
　　女孩捂住嘴，笑意止不住的从手指缝里漏了出来。
　　短短的几句话功夫，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不再那么生疏。
　　“你叫什么名字？”
　　丹妮丝歪着脑袋，扬起了信纸：“虽然我已经从书信中提前知晓，但还是要走这么一个必备的相识流程。”
　　“苏努，苏努·提利尔，很高兴认识你。”
　　“很少见的姓氏，就像你的肤色一样，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叫丹妮丝，丹妮丝·西尔斯，如你所见，是这间店面的副店长大人，也是它的临时负责人。”
　　“先进来吧。”
　　丹妮丝走在前面开门。
　　苏努看了看前方窈窕的女子背影，再看看身后的沾了尘土的大布包，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
　　他一咬牙，双手缠住布包上面的绳结，半拎半托的走进了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