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谜人?还是掌控者?

　　房东是个瘦弱的老头儿，苍白的皮肤紧巴巴地贴在枯木般的骨架子上，看着就像是《魔戒》中的咕噜姆那样佝偻畸形的怪物，本就样貌怖人，此时像“王琦”一样面无表情，更与僵尸无二般。
　　林序没有丝毫恐惧，目光依然平静。
　　“当时我一心想着走出房间，还没完成新手任务就要离开新手村，所以没有注意到最重要的其实谜面一早就摆在桌面上。”
　　游戏的基础是胜利条件，而逆时世界的通关判定则是初规则。
　　虽然初规则借用林序的小说设定，带着迷惑性的恐摄力，但是追根究底其本质是一个解谜性质的任务。
　　一方给出线索，一方找出答案。
　　林序平静地看向“房东”，目光透过没有灵魂的躯壳，仿佛是要直面藏在背后的“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一开始的梦境确实出现风、水、火、土四种元素，炼金术中组成世界的四大基要。这个线索实在太具有误导性，我也差点就中了陷阱。”
　　“那你最后是怎么发现的。”对方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明明是熟悉的干哑嗓音，可感觉上却十足不对劲，令人浑身难受。
　　“房东”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恻恻的，无神的瞳孔当中像是多了些东西。
　　林序眼神一凌。
　　无论之前是傀儡人“王琦”也好，还是傀儡人“房东”也罢，只有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出谜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逆时世界背后的掌控者。
　　“其实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这个梦境做得实在太烂了。”
　　林序嘴角一撇，神色突然浮上一丝得意。
　　“一个优秀的线索设计绝不能脱离谜面的要求，更不能离开其他线索的陪衬，就像再香甜的蛋糕放在垃圾堆中也是馊的。”
　　梦境的答案很明确，让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世界”，然而当时让林序纠结的是，在梦境之外的逆时世界中却没有任何类似的线索。
　　老话说孤掌难鸣，解谜同样如此。
　　谜面往往都是不完整的，需要用大量的线索才能将其构造成一个整体。
　　用数学的话讲，线索不是个体单独的“直线”，而更像是由线构成的“面”，平面与平面之间会有交叉，会有重叠，证明线索之间是有关联性的，并最终通过面与面的链接最终拼凑出的立体，即答案。
　　“‘你’的梦境不与任何线索联系，自成一体的孤儿答案，幼儿园水平的烟雾弹罢了。”
　　顿了一顿，林序接着说到。
　　“反观逆时世界，虽然时间在倒退，事件线在颠倒着发生，但是所有元素都在按照预先的计划进行。星辰会闪烁，太阳会升起，人类社会制定的规则依旧在运转。”
　　“最重要的是这两句话。”林序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虽然两句出现在我脑袋中的‘真相’究竟作什么用，我暂时还没有搞清楚，但是感觉上应该就和所谓的规则差不多吧。”
　　【鱼应该活在属于自己的鱼缸里。】
　　【羊应该要在羊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两句话带着模糊的寓言味道，但是本质上却清晰地给出内容，给出限制，指明需要遵守的范围，所以傀儡人“王琦”可以出房间，而林序不能。
　　这就是规则。
　　“答案‘世界’或许有些道理，但是所有线索真正指向的是世界背后的秩序。”
　　“即世界的规则。”
　　林序憋足一口气说完，然后深深地吸气平复波动的心情，抓着青铜书的左手手心全是汗水，顺着肌肤表面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
　　原本看上去有些破旧感的青铜金属书封，突然剥落下一层层碎片。
　　林序的左手不经意地一抖，只见青铜书上剥落的碎片瞬间化作更细小的尘埃消失不见，展露其崭新的躯壳，摸上去的手感也顺滑了许多。
　　在羊皮书页之间，似乎隐隐地有光芒在闪动。
　　啪啪啪——
　　掌声响起，就像是观众为了嘉贺精彩的表演。
　　林序重新看向门口处，只有“房东”一个人，同时他的手里还在做着鼓掌的动作，脸上依然挂着那个阴恻恻的笑容，缓缓地说道：“恭喜你，答对了。”
　　对方似乎早就猜到自己能够猜到答案。
　　“作为额外奖励，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记住只有一个哦。”
　　“你究竟是谁？”林序脱口而出。
　　“嗯......”简单的问题却让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开口道：“你可以叫我‘秩序’。”
　　秩序？
　　这算什么答案，名字叫秩序？还是字面意思，本身只是一段秩序？那又是什么的秩序？
　　林序皱着眉头还想接着往下问。
　　秩序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做出打断提问的手势，然后紧接着说道：“记住了，游戏有游戏的规则，要遵守规则才能继续玩下去。”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然而秩序只是沉默地笑着，然后再次拍了拍手。
　　林序突然觉得自己脖子被死死地掐住，仿佛有股力量将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随后渐渐有一股缺氧的窒息感涌上大脑。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所有的精神意识直接短路，就像打游戏打到一半突然卡机，关于身体不能有一丝一毫地掌控，只有思维还是可以正常运作。
　　眼前一黑。
　　感知都陷入冰冷僵硬的麻木当中。
　　......
　　短路的接线重新连上，身体恢复行动控制。
　　林序回过神来。
　　耳边电话突然传来斗大的声音，直震得人耳膜生疼。
　　“喂？”
　　“人呢？”
　　“不是吧，林子我说你打个电话也能跑神儿，人呢！”王琦熟悉的声音在电话中响着。
　　林序身子猛地抽搐一阵，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快速回顾四周，发现还是在自己的租房里，一样的装饰，一样的陈设。
　　原本丢满一地的空酒瓶子和垃圾全都消失不见。
　　封装物品的纸板箱子静静地靠在墙边，外头的编织袋也都还没有打开。
　　手机通话页面右上角的时间赫然亮着——9：21。
　　然后一闪数字变成9：22.
　　时间恢复正常了。
　　......
　　“林子，究竟怎么回事儿！？”
　　王琦站在卧室里，看着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的林序，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直跺脚发闷气。
　　“我说你突然挂断电话，啥也不说，躺在这儿装死人呐。”
　　刚刚电话里头，二人本来是在商量晚上到家里搓一顿的事情，结果不知道林序抽了哪根筋，突然没有声音，还自顾自地把电话直接挂断。
　　有些担忧的王琦立刻赶过来，结果看到对方一点事情没有地躺在床上。
　　“特娘的，你丫要死要活究竟想怎么样啊！”
　　“想事儿呢，赶紧给我滚蛋。”
　　林序丢来一枕头，砸向站在旁边叽叽歪歪的王琦，然后说道：“今晚我有事儿，就不和你全鸭宴了。”
　　“嘿，我说你小子忒没良心了吧。”
　　枕头被重新扔回来。
　　王琦耸了耸肩，耷拉着脸扫兴地说道：“得，行了您，算我自作多情，我就自个儿小酌小酌好了。”
　　老友就是老友，当面放鸽子也是理直气壮的。
　　总之见到人没事，王琦就往回赶了，毕竟家里还开着一间水果店，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亏钱的比赚钱的多，忙活起来压根儿没日没夜的，所以稍微走开一会儿的损失真够心疼的。
　　不过临走末了，王琦也没想明白。
　　“奇怪，这都还没提全鸭宴呢，他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奇怪奇怪......”
　　租房里的林序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他的脑海里仍旧在回想着关于逆时世界的事情，回放着最后的画面以及诡异出现的秩序，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这就像一根梗在喉咙里的刺，一动就疼，却又毫无办法，着实吊人胃口。
　　“还有很多地方没搞明白啊......”林序吐出一口气，这一晚上的经历带来太多的信息，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干净。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确认周遭环境。
　　“这里是现实世界，在我自己的租房里，不过事件线似乎是回到了早上，原本的时间线里应该是在和琦哥商量晚上的全鸭宴......”
　　当经历者离开逆时世界时，其现实世界的时间线将从回归的时间点重新开始。
　　简单来讲，就是一个人在逆时世界呆了10个小时，当他离开时便会回到10个小时之前的现实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真正的时间旅行。
　　林序也曾幻想回到过去，但从来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形式。
　　总之，现在的时间是9：43，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差不多是和王琦打完电话的样子——当然今晚的全鸭宴肯定是已经取消了。
　　时间回到早上，林序的身体状况也同样恢复到相应的情况，本来闹腾一夜的胃也不疼了，因为宿醉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就是没吃早饭的空腹有些难受。
　　精神意识则仍继承逆时世界里的疲乏感。
　　“现在还不能放松。”林序揉了揉酸疼的眉头。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时间倒流事件恐怕还会再发生，必须要做好准备才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