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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字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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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直直盯着山岗上写有“林”字的旌旗,眼中满是震撼。
  叶玄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不由得心中默念:“世上竟有如此雄武之师!?”
  叶凌喘着粗气,在身边士兵的搀扶下勉强支着身子,眯着眼打量着山岗上飘扬的旌旗,良久后方才感叹道:“莫非这便是传言中的白袍之师?”
  草寇溃退,慌乱的难民人群也慢慢安定下来,叶母终于放下心来,轻轻舒了口气。
  不过,这一切对于虚子怜来说,却有些如梦似幻,颇感熟悉。
  首先令她为之一惊的,并非那威武雄健的军旅将士,而是那满山飞舞的雪色白袍和洁白旌旗。
  或许是因为虚子怜出生在军旅之中的缘故,对于那整齐绵延的旌旗和飘扬挺拔的战袍,她常常有着一种别样的感情。
  那种感觉,就像她趴在母亲膝上,听着自己出生的故事时所怀的感觉一样,也像母亲携着自己的手,伫立在城门外,翘首期盼父兄征战归来时的感觉一样。
  那是一种温暖熟悉的感觉,也是一种亲近可靠的感觉。
  而虚家军那飘扬的黑色战旗,和父亲兄长身后飘扬的黑色战袍,在气势上又怎会逊色于这“白袍之师”半点!
  这样想着,不禁有一丝自豪涌上了虚子怜的心头,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朦胧的亲切。
  ..........
  骑白马的白袍将军扬鞭而起,带着身后之师如疾风电驰般奔下山岗,来到叶凌面前。
  叶玄见状,也提着长枪一路小跑到叶凌身边,而叶常则令士兵收起武器,一路向着叶凌这边赶来。
  那将军在叶凌面前下马,缓身走到跟前,拱手作礼,态度谦逊。
  叶凌似乎还在刚才的厮杀中没有反应过来,在侍卫的搀扶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位锦绣衣冠的将军,一句话也没说。
  “前辈可是梁县公?”
  叶凌点了点头,道:“正是,你是何人?”
  “末将林潇云,参见县公!”那将军确定叶凌的身份后,再度抱拳行礼。
  说完后,林潇云转过身,对身后跟他一同前来的一位裨将说道:“纪廉,你带领将士们速去接应百姓!”
  那将官道了一声“诺”,翻身上马后,便带着一大队白袍士兵向着难民百姓而去。
  “安之孝呢?你也是荆州驻军的将领?”
  叶凌心中疑惑更浓,一边问道,一边仍在不住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袍将军,只是最后,眼光却全然落在了对方左腰的佩剑上。
  对方笑了笑,解释道:“末将为林字营主将!数日前,安将军飞鸽传书给末将,说近日会有大批难民南下荆州,为避遭不测,让我接应。末将来晚一步,还望叶公宽恕!”
  说罢林潇云再次抱拳作礼,以示歉意。
  叶凌听罢,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急忙扶住林潇云,语气激动的询问道:“你姓林?你可是湘郡林氏的后人?”
  “正是!”
  “那你腰间这把佩剑,莫非是......紫泰剑!?”
  林潇云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皱了皱眉,回道:“叶公博识!知晓林家与此剑之事,敢问叶公是否识得祖上?”
  叶凌听罢,双眼更加明亮了,刚刚因为大战而稍稍平复的心绪,也再起波澜,连连感叹道:“好,好!识得,当然识得!”
  叶常听了,也是一脸的愕然与惊喜。
  而在一旁的叶玄,看了看父亲和叔父异样的神情,又看了看林潇云腰间那把简约平常的佩剑,却是一脸迷惑,不明所以。
  叶凌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潇云,和叶常对视一眼后,才渐渐笑出声来,道:“果然有几分相像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见林家人!真是缘分,缘分呐!哈哈哈......”
  “玄儿!”
  “父亲有何事?”叶玄立于一旁,不解的看着叶凌。
  “这位林将军!”叶凌向着林潇云抱了一下拳,又对叶玄道:“是叶家当年的大恩公之后,你记着,以后在恩人面前,你只能执晚辈礼!”
  叶玄听到这,才算是恍然明白了,原来眼前这白袍将军,便是父亲曾提到过的叶家恩人之后,于是向着林潇云躬身作揖道:“叶玄叶景之,拜见林将军!”
  林潇云回了叶凌的礼,随即又扶起叶玄道:“公子客气了!”
  虽然自己执的是晚辈礼,但听到对方口中“公子”这个称谓,叶玄才明白了叶凌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诸侯之子称“公子”。
  若无意外,自己将是未来的梁县公,甚至是梁郡公,但不论地位如何,在这位林将军面前,他永远也只能执晚辈礼。
  “不知叶公所说的恩人是指?”林潇云有些疑惑的询问道,对他来说,这一切毕竟来得太过意外了。
  “林涯之道长!”叶凌笑着说出这样一个名字。
  而一旁的叶常则接着叶凌的话道:“三十多年前,我们兄弟俩方足十岁,那一年是惠帝三年,也正是‘诸王之乱’第一年,时值中原大乱,母上带着我们俩,前往长安避难,在生死关头正是林道长拔剑相救,方能活下来!虽然时隔久远,但当时他手上拿的,定是紫泰剑没错!”
  林潇云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这二人,是当年祖父北上时的有缘人。
  当年“八王之乱”,中原一片狼藉,已遁入道家的祖父留下年幼的父亲和祖母,一人持剑北上,然而,终究拗不过时势,郁郁而回,潜心修道,不再过问凡尘。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难民人群随即在林字营的护送下准备启程。
  林潇云上马时,眼睛一瞥,发现队伍后方的六十来骑兵似乎有些异常,于是定眼看去,才发现那些骑兵正解着绳子,将绑在马匹身上的树枝卸下。
  树枝都有手臂般粗细,应该是刚刚才砍下来的,树冠很大,看上去枝繁叶茂。
  林潇云看见这番景象,不禁摇摇头,轻轻笑了笑,问叶凌道:“那也是叶公的安排吗?”
  叶凌顺着林潇云手指的方向望去,笑着道:“应该是景之的主意吧,带头的那个,是我的内侄叶坤。”
  林潇云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一路上,叶玄,叶凌,叶常和林潇云四人骑着马,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叶凌叶常二人在中间,叶玄和林潇云在两边。
  而林字营将士则分布于两侧,将难民人群护在了中间,队伍延绵十余里,缓缓向着江陵城的方向而去。
  叶家军的将士也终于可以休息了,大多怀中抱着长枪缩在难民的行李车上打着盹。
  一路以来,这些士兵昼夜紧绷着神经,已是相当劳累,一会功夫便睡熟了。
  虚子怜随着叶母坐在人群中的马车内,时不时掀开车前的幕帘看向前方。
  叶母见罢,好奇的看着虚子怜,问道:“子怜,你看什么呢?”
  虚子怜耳根微微一红,这才道:“叔母,刚刚来的那位白袍将军,真的可信吗?”
  叶母看着虚子怜,过了一会,才笑道:“放心吧!听你世叔说也是荆州驻军的将军,还是叶家恩人之后,信得过的!还真是有点巧了呢!”
  “嗯,是有点巧呢!”虚子怜也跟着应了一句,却并没有放下车前的帘幕。
  “弱冠之龄,就能任一营主将,用你世叔的话讲,还真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叶母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嗯......叔母说得是,子怜也这么觉得呢......”虚子怜有些心虚的放下了帘幕,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叶母见虚子怜这副模样,不禁轻轻一笑,但随即又想到了当下的处境,心也慢慢沉了下来,敛起笑脸,说道:“子怜啊!你,子冲还有景之三人一块长大,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此行虚公将你托付于我们,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们叶家一定做到!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叔母说,啊?”
  虚子怜听着,双手揉了揉衣角,点点头道:“嗯,知道了,叔母!也不知父亲和兄长现在怎么样了......”
  叶母牵过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傻孩子,子冲武艺高强,一定能保护好虚公的!而且陛下也已经给江左的吴王下了勤王圣旨,洛阳一定能守住的!”
  虚子怜听罢,微微的点了点头,神色有所舒缓。
  而在人群前方,走着走着,林潇云忽然转头问叶玄道:“刚刚那马匹后面的树枝,是公子让绑的吗?”
  叶玄答到:“嗯,是我安排的!”
  林潇云接着问道:“公子为何要如此安排?”
  叶玄看着林潇云,笑着问道:“林将军这是在考我吗?”
  林潇云也平淡一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好奇而已!”
  说林潇云看不透这点小把戏,叶玄是不信的,从刚才那帮匪寇听到“林字营”这三个字的反应来看,这支白袍军的战力一定十分强悍,而作为这一营的主将,又怎会是寻常人物呢?
  再者,叶玄还发现,尽管林潇云总是一副淡然平和的神情,但他却丝毫看不清对方的深浅,就像他看不清虚衍的深浅一般。
  在洛阳时,他与诸多权贵子弟都有过来往,而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时,他也接触过许多英雄豪杰,但这样让他看不清深浅的人物,在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人中,实在少见。
  尽管知道林潇云是在考校自己,叶玄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毕竟,从刚才的形势上来看,自己所设下的那些雕虫小技,还远不如“林字营”的名号管用。
  随即,他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兵力有限,只能留下六十来士卒作为后备,这是无奈之举。不过我们初到江南,对方肯定不清楚我们的兵力究竟有多少,后面有没有援兵,他们更不可能得知!”
  见林潇云仍旧看着他,于是叶玄接着道:“这样,即便只有六十多个骑兵,如果懂得利用,也能给敌人一种援兵无数的感觉,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若身后黄沙漫天,尘土滚滚,在对方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或可一举扭转局势!”
  林潇云听完,点了点头,又笑道:“那公子又是如何知道敌方的设伏地不在前方,而是在小道远处的密林中呢?”
  “问题怎么这么多!”叶玄暗自腹诽一句,不过谁让他要执晚辈礼呢,此时出于礼节上的考虑,也只能耐着性子接着解释道:
  “区区草寇便敢劫持有官军将士护送的难民,可以想象对方的首领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既是草寇,必定贪财而惜命,若想以小博大,最佳的设伏地点,便不是前方的路口,而是难民百姓所在的小道附近。”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叶玄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林潇云神色怔了一怔,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玄后,不禁失笑,转头对叶凌抱拳道:“有子如此,实为叶公之福啊!”
  叶凌捋了捋胡子,笑道:“哪里哪里!林将军过奖了!”
  林潇云望着草寇离去的方向,良久后,轻轻叹了一句:“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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