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梨园

　　    皇宫之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私密场所，在皇宫天南拐角处有一座小园子，里面梨花四季盛开，初春之时，梨花如玉，洁白无暇，古往今来，也曾有诗人将雪比作梨花，作诗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刻已是清秋，天阳恹恹，些许晶莹的梨花铺就在地上。梨树错落有致地种在了两侧，其中夹杂竹柏，华贵不欠质朴，中间是一座规则的小池塘，清澈影疏，其中锦鲤游动，中间有一圆台，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小字，但时间已久并且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大多已然模糊不清。
　　    一个男子站在圆台之上，背对朝渊宗，他似乎在凝视天边的淡云，背影折射在圆台上，举止间尽显恢弘霸道的帝王之道。
　　    朝渊宗心头一惊，这位帝王的背影隐隐向他呈现出了渊渟岳峙的感觉。
　　    上一个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还是他的师父，看到这个背影，他隐隐感觉到一丝的熟悉，难道，他就是师父？
　　    朝渊宗这般想着，但是在那位帝王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这些感觉都消失了。
　　    他发现，这位周世宗和古书上所描绘的皇帝都大不相同，其他的皇帝都“眉眼间尽显帝王之相”，而这位皇帝却面容平庸至极，与路人无二，仅气质卓然，面上隐见疲惫，朝渊宗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眉眼间隐有一个他认识的人的影子。
　　    周世宗眉头一皱，煞气磅礴而出，伴随着他如同面容一般平庸的声音。
　　    “你还是我见着的第一个看到皇上不跪的人。”
　　    声音毫无感情与波澜，很难想象这是人说的话，朝渊宗听闻赶紧跪下，却发现膝盖在微微颤抖却怎么也动不了，他又一脸惊愕地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他不满意。
　　    “算了，你不用跪了。”
　　    周世宗说道，他似乎有些不满意朝渊宗木讷的表现，语调之中透着隐隐的失望。
　　    朝渊宗终于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一丝波澜，看来他的表现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把话接下去。
　　    他记得他看过的话本中，那些参见皇上的都揖手为礼，然后说一声“参见陛下”，他本想照猫画虎，可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身体动不了。
　　    周世宗似乎从他的眼睛之中看穿了他的想法，只听他说道：“不必多礼了，这只是私下见面，我本也不那么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
　　    朝渊宗正惊讶时，他又加了一句。
　　    “你的眼睛很纯净。”
　　    话语掷地有声，他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周围静悄悄的仅有水流动的声音，群鱼不停地从清澈的水中跃出，周世宗正聚精会神地望着这些锦鲤，它们最多只能窜到朝渊宗的大腿处，便只能“扑通”一声落回去，溅起小范围的水花。
　　    周世宗有一次开口了。
　　    “你看它们总是想离开赖以生存的水源，但往往这样做的后果都是死。”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语气随意，但是暗藏深意，话里有话，似乎是在暗示朝渊宗什么。
　　    朝渊宗也望向池塘中的锦鲤，它们一次次地跃出水面却又一次次地失败了，却乐此不疲。
　　    “也或许，它们真的相信龙门的存在，想鱼跃龙门成为惊世之龙。”
　　    周世宗缓声说道：“在苍穹之上封印着黄金巨龙，那是世间最强大的龙，它是创世龙皇之一的红莲龙皇，曾与同为创世龙皇之一的月白龙皇争霸，最终二龙龙身皆被封印，白龙皇被封印在了地下，它们的意志以神器的方式传承了下来。”
　　    朝渊宗很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此地仅他与皇上二人，既然想告诉他些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明说的？
　　    “朕，前几日在京都看见了双星聚会，那两颗星其实是红莲龙皇的眼睛，他无时无刻不在洞察着世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都悉数了解。”
　　    朝渊宗心头一惊，原来那天晚上的星星竟是两只眼睛，如此耀眼，那么这两颗眼睛究竟会有多大？
　　    “唯有世间发生祸乱又或者高贵血脉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他才会睁开眼睛，发出煞人的星光，两颗就可照亮世间，但那一晚的似乎不同，星光温和，与月光交相辉映，似乎是看到了同为真龙血脉之人或者是自己意志的传承者。”
　　    周世宗盯着朝渊宗的眼睛说道，看得他心里发毛，朝渊宗仔细思索，上面的铺垫与刚刚的话语，似乎是在暗示着他就是身具真龙血脉的人，细思极恐，一念至此，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龙皇和羽皇可是死对头，虽然不如二龙皇那般有着死敌的宿命，但也从来都是相看两厌的。
　　    “那日在御花园中的是你吧？”
　　    周世宗淡淡地问道。
　　    朝渊宗连忙点头道：“是我陛下。”
　　    周世宗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坦率，微微点头道：“那日我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能量波动，今日又感受到了，所以传唤你过来。”
　　    朝渊宗早就听闻圣人对天地间万物的感知能力尤为敏锐，可以感受到周身的事物瞬息万变的体态，没想到那件法器仅出现了一刹那就被他感知到了。
　　    周世宗说道：“拿出来吧。”
　　    朝渊宗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件法器，犹豫道：“我似乎没有召唤它的能力。”
　　    “随念而发？”
　　    周世宗惊讶道，莫非眼前站着的就是二天龙之一的红莲龙皇意志的传承者？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朝渊宗点了点头，只见周世宗眼神一凛，手心爆发出万点流炎，伴随着忽而凝聚的气流向朝渊宗袭来，隐隐约约如同羽皇披着万点真炎编织成的烈羽现世，朝渊宗心中一寒，不知周世宗为何要痛下杀手，只知道他必死无疑。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朝渊宗手上金光闪耀，出现了一个狭长的法器，无数的金光从法器周身散发出来，密密麻麻如同渔网一般编制成光罩，就在真炎与光罩即将相撞之际，真炎忽然消逝了。
　　    此刻拿在朝渊宗手中的是一柄折断的长剑，上面锈迹斑斑，材质不知，在旁人看来平庸无常，但在周世宗看来却非凡无比，不是星辰剑也可能是第十三件神器了。
　　    “这柄断剑不一般，它所编制的光罩可以让你与周身环境相容，境界稍低者是看不见的，世间只有星辰才有如此能力。”
　　    朝渊宗心中一惊，莫非这真的是一把神器，他本想问一个问题，但周世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洪三就从园外进来，恭施一礼后便带着朝渊宗向园外走，周世宗重又转过身去，凝视着天边尚未消散的淡云。
　　    原本轻松的面容眉头微皱，这是旁人无法看到的。
　　    “等一下。”
　　    洪三与朝渊宗即将出园时，周世宗将他们叫住了。
　　    “聊这么久，小朋友应该饿了吧，带他去祈年殿吃午饭吧。”
　　    洪三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