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楼梯上的灵光

　　第二天中午，费城郊外的安全屋。
　　在葱翠丛林中潜藏起来的二层建筑，有着充足的警力把守。
　　科隆并不关心艾薇的死活，就如同咖啡厅里那人所说的一样，投毒杀人者想要的并不是艾薇死掉，那样的话只会演变成普通的犯罪，这是某种“天启”。
　　但科隆认为有必要找艾薇商议一些事情，毕竟她是这次风波中的关键人物。
　　科隆本以为艾薇会像化疗后的小鸟一样极其无助和彷徨，当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同时面对犯罪组织的恐吓以及社会舆论的危机时，只会是这个结果。
　　但进门后看到艾薇把窗帘连同餐桌桌旗打结扔到窗外试图逃走时，科隆才发现自己的错误。
　　“你在干什么……侦探小姐。”
　　科隆眯起眼睛，感觉见鬼了。
　　遗憾的是，艾薇并没有电影里一样哭花了的眼妆，乱糟糟的头发，相反的是，她穿着卡其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传统的牛仔裤和运动鞋，在逃跑计划败露之后，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双手抱怀看着科隆以及给科隆开门的警卫，神情冷漠得像是时装展览的模特。
　　“就和你看到的一样，我被软禁了，尽管我说了我不需要保护，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怜。”
　　艾薇撩起一丝金发放在耳后，有些不耐烦。
　　“可事实不就是如此么。”
　　科隆假设自己是艾薇，被一个几乎人渣的前男友毫无理由的甩掉，再遭遇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经历，很难有什么事比这更糟了。
　　艾薇轻轻一笑，尽管是带着些许轻蔑的意味，在湛蓝眼眸以及精致五官的攻势下，竟也变得优雅起来。
　　“科隆先生，你有写下来过么，在完全理性的状态下认真规划你将来要做的事。”
　　艾薇抛出这样的疑问。
　　“从来没有。”
　　科隆认为艾薇有些精神失常，尽管她装得天衣无缝。
　　“那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受，像那样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后，莫名就会对自己的生命感到失望，到死之前可以完成的事情如此之少。人都以为自己更认真更有技巧的工作，就能远离平凡。但是有一天你正在更换一颗寿命五年的灯泡时，你会忽然察觉再换个十次，或许更少，自己的寿命也要走到尽头。”
　　艾薇把玩着桌面上的台灯按钮，像吵闹的孩童一样不停的开关，观察灯的变化。
　　“每个人都是这样，这就是人生，不过对于你来说，还为时过早，你得先活下去，才有机会去做你想要做的事，不是么。”
　　科隆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女人，从未。
　　“法国人有句话，Espritd’Escalier，意为楼梯上的灵光，你听说过么。”
　　艾薇熟练的拆开桌上的手枪。
　　“你说。”
　　科隆有些兴致。
　　“比方说，你在参加美女很多的派对，有人侮辱了你，你得反击。但在压力之下，每个人都看着你，你紧张得无言以对，或是支支吾吾说着毫无力量的词汇。可一旦派对结束，你开始下楼梯，就像变魔术一样，你想到了那时候该说的最好不过的话，最能把对方驳倒最有力的反击。这就是楼梯上的灵光。”
　　艾薇把手枪组装上，用时不超过二十秒，要知道就连经过特殊训练的特警，平均也保持在十五秒左右。
　　“所以说，比起被人们抱怨我是一个自私的贱人，不如出去找到凶手，我可不想十年后或是二十年后后悔。”她掰着手指，发出咔咔的关节脆响。
　　“楼梯上的灵光……”
　　科隆喃喃复述着，就像自己和林德一样。
　　科隆轻轻拍了两下手掌，说道：“很有道理，但你依旧不能跑出去，我会让人更加严格的守住你，如果这只关系到你的生命，你想怎么找死都无所谓，都是你咎由自取，但从视频传播开的那一刻起，你是一个象征懂了么，以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那变态传播视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歇斯底里也无法发作，就像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房间笑起来，感觉很蠢。
　　艾薇泄气的瘫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说：“我破了几起模仿案，并且一直在调查他，想宰掉我吧。”
　　科隆摇了摇头，她知道，以她聪明程度，只是她不说，看来自己必须提醒她。
　　“这只是次要原因，任何人都可以代替你，只不过你刚好是个精英，懂吗？他是在转移矛盾，杀人犯杀人在纽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不是有血腥的杀人过程根本没人关注，他再杀人人们也不会太过惊讶，比起这个，人们更乐意看到这样的问题，到底谁该死去？要知道，那家伙觉得自己是人民英雄，他解决掉了很多富人，一些仇富的家伙甚至可能支持这样的变态。”
　　科隆发现艾薇无动于衷，依旧一副拽上天的表情后他也不再斟酌用词，直说道：“要是让你来回答你会怎么说？到底哪个该死？你还是那个投毒变态，这段时间的结果当然是一边倒，所有人都认为投毒变态该死掉。我举些夸张的例子，要知道默哀修道会是个极端组织，假如银行总裁被毒杀，信用卡大楼爆炸，人们不用再还贷，那时候谁该死呢？”
　　那些人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科隆回想起奥利弗的遗言。
　　艾薇沉默了一会儿，随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停止住。
　　足足一分钟后，才说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这些家伙有能力做到么？我表示怀疑。”
　　在艾薇看来，默哀修道会再怎么都只是一个变态俱乐部而已，不可能有那样的能力。
　　“他们完全有这个能力……”
　　科隆如是说道，毕竟是三十多年后核危机的罪魁祸首。
　　“假如事情发展到了那一步，你要怎么做？假如。”
　　科隆点燃一支香烟，说明此次的来意，他只想知道这个，假如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默哀修道会的教徒越来越多，就会化身S.C.T。
　　“你是说轮到了我该死的时候么。”
　　艾薇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认为科隆是在危言耸听。
　　“没错。”
　　但科隆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幸运的是，我从不站在道德制高点，并且对暴徒一向反感，就算是被洗脑的也算，来一个解决一个吧，我猜想。”
　　艾薇心不在焉的说道。
　　“是么……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这样说。”
　　科隆站起身来，他已经从警局内部得知消息，FBI的人搜索全国范围内的氰化钠反应式成分丢失的工作似乎有了进展，他得快点过去。
　　同时鉴证科也对光碟来历有了详细报告。
　　科隆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驻足了，疑惑她为什么这次没问林德的事。
　　“你准备在这里吃饭么？”
　　艾薇暗示科隆别磨蹭快点走。
　　科隆不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