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坠楼

　　走出天合大厦，午后的阳光打在对面大楼的外墙玻璃上，刺眼的反光让我睁不开眼。
　　我突然想起了卢长勇。
　　“……他有间歇性精神病史……”王叔刚刚的话又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他真的是精神病吗？
　　如果我不相信刚刚王叔对昨晚一系列事件的解释，那么他说的关于卢长勇的话也必然是假的。我的心里像有一只大老鼠在不安分地上蹿下跳，撺掇我去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于是我又折回了大厦，辗转打听到卢长勇所在的医院，骑着我的小电动车赶了过去。
　　到了医院，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卢长勇住的病房。我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一身病号服的卢长勇。他的身边没有人陪着，手腕上扎着针管正在输液，脸色惨白中透着一股青色，整个人状态十分萎靡。
　　卢长勇醒着，我一走过去他就看到我了，眼神跟看到亲人似的一下就亮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又被我给按回去了。
　　“你没事吧？好点了吧？”我从来没去医院看过病人，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候，只能这么问一句。
　　卢长勇摇摇头，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我冷。”
　　他昨晚恢复清醒后就总说自己冷。我也不是医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能问他医生怎么说。
　　卢长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没说话，看样子医生也没办法。
　　我向来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傻呵呵在床边干坐着。这个时候，卢长勇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我扭头看他。他一脸抱歉的表情：“听他们说我昨晚……打你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压根就没印象。”
　　看来公司的人在有意淡化昨晚的事，“掐”变成了“打”。
　　我摆摆手：“没事。”但是眼睛一直盯着他。我心里在想，他会不会说出自己是否有精神病史的事？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被子把自己裹的更紧。我看了一下屋里的空调，开到了24度，我穿着短袖觉得正合适，看来先不管卢长勇是不是精神病，首先他这个总觉得冷的毛病得先治治。
　　我问他怎么没有亲戚来照顾他，他说自己是一个人来这里打工的，老家在外地，本地一个亲人都没有，听得我心里泛起无限同情。
　　我又坐了会儿，就告辞了。回到家后，爷爷还是没回来，这就有点奇怪了。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自己在外面有事，晚上让我自己吃。
　　这老头子除了在家看电视就是出门下象棋，还能有什么事？
　　我一肚子问号，但是他把电话挂断了，没给我发问的机会。
　　我闷闷不乐地坐到天黑，自己出门吃了顿黄焖鸡米饭，看看时间差不多，就骑车去上班了。走之前我把家里冬天用的棉被找出来一张，先给医院里的卢长勇送了去。
　　由于卢长勇在医院，所以今天换了一个人和我值班。这人三十来岁，姓马，身材矮胖，看着很敦实，也很油腻，上来就跟我说：“我是被临时调过来的，平时不负责巡逻，所以你今天晚上辛苦点，多巡视几层，5层以上都归你了。”
　　这是明摆着欺负新人，我当然不能答应。但是旁边的王叔居然没搭腔，我一看这架势，抗争了也没用，心里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上楼了。
　　今晚的巡查倒是格外顺利，什么异常情况也没发生，我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慢慢的就放松下来了。由于今晚巡视的楼层比较多，等我把高层检查的差不多了，一看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正准备下楼和“临时顶班”的老马换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是一股突然冒出来的膈应。我正抓耳挠腮地浑身不自在，腰间别着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我本以为是老马，结果却是一楼的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慌张，混合着对讲机的电流声显得特别诡异：“小毛……快……快下来！”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坐了电梯下去。到了一楼，保安大叔慌得脸都白了，话也说不清楚，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他拽着胳膊往外走，一直走到大楼外面。
　　保安大叔指着楼下的一处花坛，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过去看看……”
　　我走过去一看，满地的玻璃碎片。再仔细一看，地上怎么红红的一片？最后我才发现，花坛里趴着一个人，从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身材依稀可以看出来，是老马！
　　我吓得心突突乱跳，软着两条腿，踩着一地的玻璃碴子慢慢靠过去。只见老马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仰面躺在花坛里，身上插满了玻璃碎片，血还在不断往外涌。花坛里五颜六色的景观灯打在他的脸上来回变换着颜色，一会儿蓝一会儿绿，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保安大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我差点当场去世：“我……我刚才听见‘扑通’一声，出来一看，他，他怎么掉下来了……”
　　我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大厦五楼的玻璃幕墙破了一个大洞，老马显然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他怎么这么大劲儿？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一般大厦的玻璃外墙都是用的钢化玻璃，结实的很，正常情况下人根本不可能把它撞碎。难道这家伙练过功夫？
　　我顾不得胡思乱想，先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五楼说高也不是很高，老马说不定还可以抢救一下，虽然我看他的惨样，心里并不抱多大希望。
　　救护车很快来了，几个医生护士把老马抬上救护车，呼啸着走了。紧跟着来的是王叔和警察，前后脚到的，几个年轻的警察和王叔一起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耸耸肩，让他们问保安大叔，结果保安大叔结结巴巴说不明白，还是只能把他们直接带到五楼去。几个年轻警察在五楼的玻璃大洞前探头探脑了半天，估计也没想明白人是怎么掉下去的，就让我把大楼今天的监控调出来带着，和他们一起去趟警察局配合调查。
　　我才高中毕业，哪里进过警察局？我坐在警车上心里直骂倒霉，想着回去一定赶紧把这破工作辞了。
　　到了警察局，一个挺年轻的男警察负责做我的笔录。这小警察姓关，人倒是挺和气，还一直安慰我让我别太紧张，估计他也和别人一样，相信我绝对和老马的事无关。
　　其实今晚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几句话就讲完了。这时另外一个警察走进来，在小关警官的耳朵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以后如果有需要还希望你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点点头，忙不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