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厦

　　天合大厦的电梯是德国名牌，四周都是镜子，擦得锃亮反光。我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新形象，耳边听到“叮”的一声，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15层到了。”后面还跟了句英文翻译。我英文虽然差，但这么简单的一句还是听懂了。
　　我迈出电梯，感觉脚下软软的，低头一看，居然是地毯。我曾经听人说，一般企业里比较高级的部门，所在的楼层都比较高，这么一看应该是了，不光有地毯，电梯间还摆着好几个瓷器花瓶呢。
　　这一层的走廊里亮着灯，不过光线比较暗，估计是为了省电。我用手里的门卡打开一间间办公室的门，沿着走廊一路巡视过去。说起来我还没接受过上岗培训，具体该干什么不太清楚，只能凭感觉检查检查插线板，窗户，电脑什么的。我心里暗暗琢磨，这天合集团也是心够大的，这就敢让我直接上手，估计是因为这些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安全事故，慢慢的这方面就松懈了。
　　15层检查完，没发现什么问题。我如法炮制，一层层向上面的楼层检查，到了21层的时候，突然一阵尿急，连忙找了个洗手间开闸放水。
　　方便完，我到洗手池洗手，水龙头是感应的，流出来的是温水。我正在那里搓手，水却突然变凉了，本来挺舒服的水温，一下子变得冰凉刺骨。我连忙把水龙头关了，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家伙，一下就红了，跟刚揉了半天雪球打了场雪仗似的。
　　这楼确实是该检修了。我心里嘀咕着，擦干净手，往手心哈着气，正往洗手间门外走，突然头顶的灯闪了几下，响起一阵电流的“咝咝”声。
　　我下意识抬起头去看那盏灯，那灯闪了几下，终于不闪了。就在这时，洗手间里面突然传来幽幽的“唉”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叹气。
　　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刚才进洗手间的时候直接奔着小便池去的，没注意里面的隔间有没有人。难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在上厕所？
　　说实在的，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这，但是我又生生把自己的脚步停了下来。我还没忘了自己的这份工作职责是什么，我不想第一份工的第一天就划水，那不是我的性格。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的隔间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洗手间本来挺柔和的灯光这时候好像变了颜色，白茫茫的，还泛着青色，光线也黯淡了，我不得不把眼睛眯起来才好看清楚。
　　小便池的里面是上大号的隔间，一共六个，一排三个，一眼扫过去，门都是关着的。我心里发怵，但是已经到了这了，就没有掉头离开的道理。我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刚才那一下要么是我听错了，要么就是有加班的人在上厕所，这么想着，我心里稍微定了一些。
　　我伸手推了推第一个隔间的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隔间里没有人，马桶盖子盖得好好的，旁边的纸篓里也没有废纸，应该是保洁人员收拾过了。
　　我走到旁边隔间，推开门，里面也没有人。
　　最里面的一间也是一样。
　　我正准备转身去看另外三间，突然身后窜出一阵凉风直接扑到我后脖子上，紧接着身后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似的猛地转过身，只见身后那个隔间的门已经打开了，门板还在微微颤动。
　　里面没有人。
　　就一瞬间我已经为眼前这种状况找了一万个解释，什么空调的风吹的，门本来就没关好，一只猫撞开了门又跑得无影无踪……但我还是能感到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已经全部起立了。
　　我咬了咬牙，走进了这个隔间。
　　这个隔间一样收拾的很干净，只是马桶盖是打开的。我听见微微的水流声，凑上去一看，马桶里的水还在打着转儿，就像刚刚有人冲过马桶一样。
　　我正在纳闷，突然身后响起“砰”的一声巨响，隔间的门就像被人使了吃奶的力气给撞上了。我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头差点撞到天花板。如果我早知道自己弹跳能力居然这么好，我应该去打篮球，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当什么夜间保安。
　　我下意识地去推门，这一推我差点口吐芬芳，居然推不开！
　　这门应该是从里面锁住，外面是锁不上的啊？我心脏狂跳，头脑也不太清楚了，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居然开始用力拍打隔间的门，一边嘶吼道：“谁TM在外面？别玩儿老子，给我开门！”
　　我把门拍的山响，也没把门拍开。我一股狠劲儿上来，直接上脚，没想到脚还没蹬上门板，门居然开了。我一脚踹空，重心不稳，一个大劈叉摔了出去，栽在地上抱着大腿根儿直哼哼。
　　一万匹草泥马从我的心头呼啸而过。
　　我正在地上骂骂咧咧，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洗手间的门一闪而过。
　　果然有人在耍我！我怒从心头起，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我冲出洗手间，刚才的黑影早不见了踪迹。我正待破口大骂，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这一层办公室的门怎么都开了？
　　这一层的办公室大概有十几间，我上洗手间之前检查过，门都是关的好好的，可现在一眼望过去，所有的门都大敞着，里面又没开灯，像一个个等着吞噬人的黑洞。
　　这也太诡异了。被人捉弄的想法不知不觉就下线了。我一个第一天报到的小打更的，跟人无冤无仇，在这上班的不是白领就是精英，谁犯得着费这么大劲整这么一出来耍我？
　　眼下这情况，我是进退两难。整个楼层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怪异气息，我连躲都没处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总不能在这站一个晚上吧？
　　我正准备迈开步，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咔嚓”几声，声音很轻微，接着是机器启动的声音。这声音我怎么听怎么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打印机打印文件的声音吗？
　　难道真有人在这加班？
　　声音是从前面左手边的办公室传出来的，我踩着猫步，悄没声息地挨了过去。
　　这间办公室的门也是开的，打印机运转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出纸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了探头，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但是角落里闪着微弱的绿光，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可能是打印机的指示灯。
　　此刻我还抱着有人在加班的幻想，为了怕吓着别人，我还特意控制了音量，轻轻问了一句：“里面有人吗？”
　　没人回答。
　　我心里暗暗叫苦，提高了音量：“有人吗？”
　　回答我的只有打印机运转的声音。
　　TNND。我暗骂一声，伸手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没亮。
　　我把那一排所有的开关反复按了几遍，居然都不亮。
　　这一下我的冷汗都下来了。我这是什么运气，净遇上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如果我能四肢健全的活到明天，我一定要去买张彩票。
　　打印机还在持续运转，我心想不管怎么着，先把它关了才是真的。我想起来腰间还别着一个手电筒，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于是把它抽了出来，按下开关，还好，手电筒还能工作。
　　我借着手电筒的光绕过一张张办公座椅，向打印机走去。办公室的角落里，一台挺大的打印机亮着绿色的指示灯，正在有规律地一张张往外吐纸，打印出来的纸太多，好多都掉到了地上。
　　我下意识弯下腰，想把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纸捡起来。手电筒的光照到纸上，我一下就愣住了。
　　这打印的是什么东西？
　　分明是个黑手印！
　　我估计我的眼睛已经瞪得比牛都大了。我手发抖，一张张看过去，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手印。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这些手印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这些手印，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这些手印的手指特别的细长，比常人的手指至少长了三分之一！
　　我实在想不出，现实中有什么人的手会长成这样。
　　这一连串的不合常理，已经让我有点恍惚了。我懵懵地把那些纸放回桌面上，呆呆地看着打印机继续吐出一张张印着手印的纸，一时有点茫然，没了主意。
　　突然，打印机的指示灯急速地闪烁了几下，由绿色变成了红色。我还以为终于打印完了，然而打印机还在往外吐纸，而现在的纸面上出现的已经不是手印了，而是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