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题

　　“小薇，你叫我林阿姨就行了。”
　　“嗯。”少女的回答有点拘谨。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点，林桂英将摄像设备尽量放远点，然后把带有压迫感的警服脱了。
　　拿起纸笔，慢慢地提着椅子坐在少女床边。
　　“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不用紧张，也不要害怕说错记错，我们慢慢来，好吗？”
　　“嗯，林阿姨。”徐若薇认真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在得知要录口供之后，她变想好大概的说辞了。
　　“好，那第一个问题.................”
　　两人的交谈声，在这间寂静的病房里，此起彼伏。
　　时不时有落叶在凋零。
　　秋日的残阳照进病房，让徐若薇看清了窗外的槐树枝。
　　一只麻雀张着翅膀落在那儿，不一会儿，它啄了啄自己的翅膀，打理好自己的羽毛，这才看向窗内，疑惑地歪了歪头。
　　徐若薇回头将林警官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目送她收拾着设备，离开病房。
　　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原来是那麻雀在扑腾扑腾撞玻璃窗。
　　可让徐若薇奇怪的是，这麻雀好像是个傻的，一次不成，它便来第二次，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连忙下床，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她还真怕这头铁麻雀把自个撞死在窗户上。
　　窗户一开，那麻雀立马一招平沙落雁式，直接降落在地板上。
　　完了还不忘整理一下乱了的羽毛，倒是个讲究的。
　　这小家伙一进病房，就好奇地扑腾着翅膀到处瞧。
　　很快就盯上了放在床边的水果篮。
　　原来是个小馋鬼，少女不禁嫣然一笑，走过去，摘了几颗葡萄，放在手中。
　　谁曾想这麻雀还是个有风骨的，不食嗟来之食，自己飞上篮子边，吃起了葡萄。
　　搞得好像这是它家一样。
　　吃饱喝足以后，麻雀开开心心地离去，只留少女一个人空守病房。
　　徐若薇苦笑了一下，只能感叹自己无聊到要和一个麻雀作伴。
　　可还没等她多愁善感，一阵清风徐来，那麻雀去而复返了。
　　嘴里衔着一枝发黄的柳条。
　　..............................................
　　徐若薇摸着手中的柳条，回想着刚才的事。
　　就权当是那个麻雀吃了葡萄，要拿自己喜爱之物抵债吧。
　　见过那么多奇怪的东西，一只灵性的小麻雀儿倒也不会让少女吃惊什么了。
　　开门声传入耳中，徐若薇连忙将柳条偷偷藏在水果篮下面。
　　“薇薇，吃饭了。”
　　美妇人提着一个饭盒进来，闻着香便知道没少费工夫。
　　母亲虽然已经年近四旬，但却是徐娘半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在徐若薇眼里，她仍然是儿时自己羡慕的那个美人。
　　看着母亲仿佛为了自己，一夜衰老了许多，徐若薇心中就难免生出内疚之情。
　　“妈，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好了。”
　　“你说的哪里话，我不看着你吃哪能放心，快吃吧。”
　　徐若薇拗不过，于是只能乖乖地打开饭盒，都是些家常菜，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还有一碗豚子骨海带汤，汤面上浮着几块白色浮沫，看着便能勾起人的食欲。
　　少女怀着复杂的情绪，用筷子，小口小口地将盒中珍馐送入口中。
　　可还没过多久，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母亲看了一眼，面上有点烦躁，但很快压了下去。
　　“薇薇，妈妈出去有点事，你慢慢吃啊。”
　　“嗯。”
　　看着母亲离去，少女松了口气，一是看不见母亲，心里少份愧疚，二是...........
　　就在门外脚步声逐渐消失之后，徐若薇床头边登时便凭空钻出一个白衣女子，头戴纱帽，脚踏官靴。
　　来人也不客气，搬起椅子便自行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打量起来床上的少女。
　　徐若薇看着她站在身边已经许久了。
　　“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冷不丁的问话让徐若薇一愣，女子声音轻灵好听，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听着有点大舌头。
　　“我叫徐若薇。”
　　那女子捻起长袖，却是作了个兰花指。
　　“原来是徐娘子，倒是生了张好皮囊，也难怪那恶棍下了十八层地狱还忘不了你。”
　　白无常很快比了个嘘的手势。
　　“别急，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来说，你听便是。”
　　“首先，我可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正儿八经的神祗，你有空可以给我上供点香火。”
　　“第二，那害你的女鬼没落着好下场，投胎时据说入了畜生道，至于那恶棍嘛........”
　　白无常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不免捂着嘴偷笑。
　　“也不好污了你的耳朵，总之你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快活便是了。”
　　“第三，便是你为何能看见鬼怪，这个是一位......嗯......姑且算是人的东西让我转告你的，不过原因还需你自己去寻找，我只是告诉你方法。”
　　“建宁城外有座清风山，那里有着这方圆百里内，唯一保存完整的城隍庙，此地便住着管辖这方天地阴间事物的城隍爷，你的事，问他便是了。”
　　“对了，事先最好查查你们这儿城隍爷生前的事迹，也好投其所好，小丫头到时候可得机灵点。”
　　白无常说完，伸手居然挑起了徐若薇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下，似是确认一下她到底生的有多好看。
　　少女白净的小脸转眼间便染上羞红。
　　满意地收回手，正准备打道回府，可是，寂静的病房中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声。
　　徐若薇刚吃了饭，自然不是她。
　　场面一时尴尬了起来。
　　原来神仙姐姐也要恰饭的呀。
　　徐若薇将汤递了过去，白无常捻着鼻子，一脸严肃地推辞了。
　　可是不一会，房间里还是传来一声轻轻地嘶溜声。
　　“令堂的厨艺属实精湛，隔~真香！小娘子好福气。”
　　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白无常这个精致女人还不忘起身扭扭腰，走了几步消消食。
　　接着便是潇洒转身，对着徐若薇抱拳致谢，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穿越来了个女侠。
　　江湖规矩讲究完，白女侠便清了清裙摆，准备用轻功离开了。
　　“姐姐。”少女真情实意的一声让白无常的脚步一滞。
　　故作高冷，等了片刻。
　　“小娘子还有什么事，速速道来。”
　　“你会飞吗？”
　　少女的语气紧张中又带着一丝期待，白无常回头看着她这个样子，顿时失笑。
　　还未等徐若薇反应过来，一件貂皮大袄就披在她身上，接着少女感觉到腰上传来一股力量，却是白无常伸手搂住了她。
　　“起飞！”
　　穿着官靴的脚轻轻一点，二人便踏着一缕清风，朝着那已经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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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徐若薇看着身下，被灯光环绕，似梦似幻的建宁城，第一反应便是苏大学士这首千古名篇。
　　她自幼便体弱多病，多亏爷爷时常带自己锻炼，才让身体逐渐好起来。
　　可是那时便已经是初三了，早已经过了可以随意玩闹的年纪，所以她一直有个小小的心愿，想要多走走，哪怕只是看遍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建宁城便够了。
　　二人踏风而行，徐若薇小脸冻的通红，可是心里却无比畅快。
　　身边不断闪过的，有高楼，有老树，亦有带着飘香的路边小摊。
　　在眼前流连的，或是打着太极拳的老爷爷，又或是持着舞扇展现自我的阿嬷，须臾间，还窜过几个傍晚还不知回家的小娃娃。
　　便是朝九晚五的人们，也拖着疲累的身体，满怀期待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
　　所谓烟火人间，众生百态，莫过如是也。
　　似乎是带着徐若薇激起了白无常的玩心，她竟然揽着少女轻轻降落在城中的河面上。
　　她选的地方倒也巧妙，正好是岸上不易察觉的河段。
　　接着就是白女侠展示她轻功水上漂的时候了。
　　双脚轻灵地踏着湖面滑行，带起一片片波澜。
　　白无常不愧是个精致的女人，知道徐若薇不好沾水，免得受了寒气，却是干脆将她公主抱起来。
　　也是，江湖儿女，还讲甚么小节？
　　一时间，河岸却是聚集了不少看客。
　　有长角的，有独眼的，带翅膀的，长尾巴的，细细看去，竟无一人是正常的。
　　不过拍手叫好的声音还是给足了，惹得河里也钻出些带着尾鳍的，也不知是不是唤作河童。
　　总之，原本冷清的场面，登时变得好生热闹。
　　徐若薇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光景，早已忘了这神祗的轻佻，只觉得之前心中的害怕，烦闷早就一扫而空。
　　秋风萧瑟，动的是人，不动的，是月。
　　“啊~~切！”
　　白泽打了个喷嚏，坐在老旧的小店里，暗骂一声，便又接着嗦了一口面。
　　想着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免狼吞虎咽起来，好在这面条味道倒也够劲。
　　起身拍了几个钢板在桌子上，擦擦嘴便离开了。
　　一轮明月悬于头顶。
　　才发觉不是冷了，而是少个人。
　　想起那柳条的苦涩，不免舔了舔嘴唇。
　　但葡萄，是甜的。
　　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半月，对着夜空，将残月补齐了。
　　轻声嘀咕了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