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一枪

　　清池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眯着眼睛。
　　好困。
　　他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昨晚那个叫源宗严的大叔简直是魔鬼。
　　在他答应学习大江山源流剑道之后，对方从道场里挑选出两把训练用的竹制太刀，清池只是刚刚接过来就面临了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源宗严不允许他动用风之领域和风压的力量，只能靠自己的身体去感知进攻、去躲闪、防守和反击。
　　在清池得到飞廉血统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舍弃风之领域，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突然变聋了。
　　斥候们沉寂在风里，他只能靠被强化过的视觉和听觉去迎敌，源宗严一开始的出手速度并不算很快，清池觉得自己勉强能看得清，但可悲的是，他跟不上。
　　明明知道下一刀会劈在手臂，但他躲不开，更来不及挥刀去挡，甚至躲避和格挡的念头曾经一起出现，清池就像是训练用的木桩一样失去了反应，只有被打之后的一声哀嚎。
　　就在这种差劲的表现下，源宗严不知道打了他多少下，反正一整晚训练道场里都是木刀入肉的声响，得亏对方没有打脸，不然今天上学都要成问题。
　　只是那所谓的大江山源流剑道，就是这样？
　　清池觉得自己挨了一夜的打，还是不明白他学到了什么。
　　这老家伙，不会是个资深S吧，说什么学入门技，其实只是为了能够打他爽一晚上临时编造的藉口。
　　而且自己的人造式神欧米茄还被对方打成一堆废铁，正在式神空间里默默恢复，这怎么看都没有捞到丝毫好处啊。
　　清池后知后觉地一拍桌子直起身，遍布身躯的伤口让他一阵龇牙咧嘴后又缩了下去。
　　其实他只要动用飞廉血脉之力，这种由于击打产生的淤青很快就能消下去，但源宗严清晨离开的时候叮嘱他：疼痛是人类感知自己身体的最好方式之一，如果这种时候忍不住依赖血统，那么这一晚上的打都算白挨了。
　　靠，这家伙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清池在心底暗骂。
　　这个时候，一阵清淡的檀香味儿从他身旁飘来。
　　“清池君，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吧？”
　　清池转过头，看到穿武藏丘校服的柳菖蒲正站在他座位旁边，女孩儿手里捧着从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笑容亲和身姿绰约。
　　“又来了……”
　　清池很无语，这丫头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每次一到饭点就围过来，怎么着？他身上是有王守义的味道？
　　但表面上他还是得表露出腼腆的模样：“柳同学，中午好。”
　　“清池君要吃三明治么？今天不小心多买了一个。”柳菖蒲把手里的鸡蛋果蔬三明治递过来，微笑问道。
　　清池看着卖相极佳的美食，顿了一到两秒，在无法确定这丫头的来意的情况下，他还是摇头拒绝道：“谢谢你，不过我暂时还不饿。”
　　柳菖蒲鼓起嘴巴表情看上去很可惜：“那好吧，清池君不介意我搬过来一起吃吧？”
　　介意！
　　非常介意！
　　清池嘴角抽动，在内心狂吼。
　　对很多人来说，万众瞩目的校园女神跑到你身边呢喃软语请求共进午餐，这简直比喝饮料无限中再来一瓶还要梦幻。
　　但清池根本不想过于融入校园生活，不想和这些同学有什么交集，哪怕柳菖蒲身上有着奇怪的秘密，但他也没什么大兴趣知道。
　　基于这种心态，柳菖蒲对于清池来说就不再是校园女神，这家伙是行走的麻烦。
　　“我想，还是算了吧，我这里又脏又乱……”清池婉言拒绝道。
　　不过柳菖蒲丝毫不领情，她昂起精致的面容阖上眼睛，阳光泼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慢慢滑落：“哪有这种事情，清池君的位置阳光超好，还能吹到玉兰花味的风，简直就是吃午餐的最佳场所。”
　　呵……呵……
　　“这样……这样么，那你随意吧。”
　　清池败下阵来，对方都能昧着良心吹到这种地步，他还能多说什么呢？
　　得到准许，柳菖蒲脸上绽放出绝美的笑容，她小跑着拖来椅子，把一盒饭团、牛奶、水果摆在桌子上，然后美滋滋地开动了。
　　“……”
　　清池翻了翻眼睛。
　　……
　　东京涩谷，江户组。
　　办公大厅里长谷源贤和叶月仲麻吕相对而坐。
　　“你的计划的确没问题吧？”长谷源贤端起咖啡问道。
　　“放心，”仲麻吕微笑，“虽然不知道清池君是如何办到的，但在伊佐贯隧道里，我曾亲眼见到他可以化身面目狰狞的恶鬼，连气息都很纯粹。”
　　叶月仲麻吕回想起食鬼徒面具啃咬完中井狩落在清池的脸上，那一幕里的少年俨然就是从森罗地狱里诞生的鬼物。
　　也正因为看到清池的这一面，仲麻吕才想到类似《无间道》的作战计划。
　　在江户组的配合下，让清池完成首领争夺战登顶练马区，这无疑会让战争的损失降到最小。
　　“希望能成功吧，”长谷源贤疲惫地叹了口气，“东京这几十万恶鬼虽然一直被《二十二道条例》束缚，但条例里也明文规定过，但凡是因人类而起的首领争夺战，那位大人是绝不能出手的。没有他的镇压，恶鬼们平日里积攒的怨气在这种时候是滔天的，我们只能全力以赴。”
　　仲麻吕点点头，一边喝茶一边把目光江户组大厦里投出去，他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涩谷街头，思绪翻飞。
　　其实他想出这个计划并不完全是为了帮老朋友的忙，他也有私心。
　　当初在恶鬼隧道里，如果他想要带清池离开并非难事，但他没有这么做。
　　如果他想要阻止清池杀掉中井狩也不是难事，他依旧没有那么做。
　　难道他不知道杀掉中井狩会为东京都带来什么样的动荡风云么？
　　不，他一清二楚。
　　但他有私心。
　　在他确定清池可以吸收信仰之后，他就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没有阻止清池的一切行为，反而让局面向最坏的局面发展。
　　因为仲麻吕需要这样的局面。
　　甚至一个小小的练马区又算的了什么，葉月神社和清池所需要的信仰如山如海，他不止要东京都大乱，他还要整个日本世界大乱。
　　他要把天社神道一直对凡人们隐瞒的真实世界拉出大幕，让所有人意识到猛鬼和妖魔就在身边，这太平安宁的霓虹国度黑暗里其实千疮百孔。
　　叶月仲麻吕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是的，他需要一个纵观历史也无与伦比的乱世，神话入侵、恐惧逆流。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葉月神社趁着人世间的慌乱重新降临，让清池有机会收割信仰，点燃神火、开辟神国。
　　仲麻吕看向窗外的眼神愈发深邃，这个时候，刺耳的铃声忽然在办公大厅里响起。
　　大厅里的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到墙壁上巨幅的东京地图上，看到一个猩红的光点正在图上闪烁。
　　“‘造势计划’一号目标出现，当前位置丰岛园游乐场，目标已锁定，周围共有四十七名凡人，十四番队正在执行追踪任务。”
　　一位组员高声报告道。
　　长谷源贤深吸一口气看向叶月仲麻吕，声音低沉道：“拜托你了，叶月。”
　　叶月仲麻吕点点头，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食指靠在眉心，像是在向什么东西通灵般动了动嘴唇。
　　“好了，阿太已经去找他了，我们现在就去丰岛园游乐场吧，第一枪终于要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