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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开……开什么玩笑？”
清池说话结巴起来。
叶月仲麻吕的转折不可谓不大，就好像你去菜市场买牛肉商家说牛肉卖完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我这还有一头牛魔王，你要不要凑活宰了割肉。
简直就是神经质的展开。
“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一直觉得这种办法是开玩笑。”
仲麻吕说。
“我何德何能……”
清池难得谦虚。
“唔，
邪答院，
你还记得在伊佐贯里，我让你聆听信仰么？”
叶月仲麻吕问道。
清池当然还记得，那个时候仲麻吕一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神神叨叨地让他听什么。
这才带来三缕最后的信仰让他完成血统的进化。
从百分之一，
到百分之五。
那种从血脉深处涌现出的变强感，让清池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着迷。
于是他点点头。
“那是一次实验。
而像这样的实验，这些年我做了很多次，从没有一次成功。
只有你，
邪答院清池，
你体内古怪的血统，竟然可以聆听到信仰。”
叶月仲麻吕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激动起来，看向清池的眼睛炯炯有神。
“呃，这能说明什么？”
看到清池一脸茫然，仲麻吕哑然失笑，他忽略了这些内容即使在阴阳师的世界里也并不为大众所知。
像邪答院这样初出茅庐的家伙，解释起来要更加麻烦。
他用手指扣着太阳穴附近的头发，仿佛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良久他伸出一根手指：
“邪答院，
你应该记得我有说过叶月家是被诅咒的一族，所以我虽然可以修习咒术但完全不能使用这一点吧？”
“好像的确这么说过。”
“好，就从这里开始解释吧。
首先我要跟你讲解的是诅咒这种东西。
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在阴阳师世界里，所有出现过的咒术都会被天社神道的【咒术记录官】们登记在册，并综合这些咒术的施放要求和威力，
将它们分为初等、中等、上等以及特等咒术。
其中的特等咒术即使是伊势神宫的大神官学习起来也非常费劲，施放以后所造成的后果也非凡人所能想象，据说特等咒术里的最强者可以葬送半个世界。
不过，仅仅是传说，我是不信人类可以掌控那么夸张的力量。”
清池点点头，他跟叶月仲麻吕持相同观点。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学会那种咒术，岂不等同于有自我思想、情绪化的行走核弹头，万一谁惹他不高兴了，来一发动感光波，大家只能抱在一起哈利路亚。
“我提到的诅咒也属于咒术的一种，而且它还很特别，在天社神道明文昭告天下的一百一十三条禁术中，光是诅咒类咒术就占了一大半。
诅咒是一种不灭的意志，只有实力非常强大的阴阳师或者妖怪才能掌控，它们往往比大多数具有即时杀伤性的咒术还要可怕。
因为诅咒在施术者死亡哪怕几千年后依然生效，有人称之为不朽咒术，也有人称之为不死不休的咒术。
跨过时间的纬度，那已经不能算作咒术，而是一种宿命。
叶月家，
就肩负着这样的宿命。”
“可是前辈，我看你好像过的还不错嘛。
虽然家族产业破落一点，但你看你，不仅人长得帅，还能天天揣把御神刀出去耍帅，整天乐呵呵的。
哦，你还有个那么漂亮的未婚妻……”
清池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因为叶月仲麻吕忽然当着他的面在月光里脱起上衣，露出来一副线条饱满流畅的、肉感十足的身躯。
由于曾经常年修习过剑道，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可清池无暇欣赏，他的视线全被仲麻吕的胸口吸引住。
只一眼，他便头皮发麻，好像有一股冰凉的气体从脊椎一路直蹿上天灵，浑身的汗毛猛地竖起。
清池从蒲团上跳了起来，指着叶月仲麻吕的身体，千言万语扑到嘴边，还是没说出话来。
“别害怕，它现在还不算是活的。”
叶月仲麻吕笑着安慰清池。
他口中的它，正是从他破开的胸膛里伸出的半截婴儿脑袋。
说是婴儿，但不是那种已经诞生在人间的人类形态，它只是一团空有五官的血肉。
而且五官还非常模糊。
看起来既诡异又凄厉。
即使身后就是神祇月读命的佩刀，但依然镇压不住清池心里涌出的冰凉的恶心感。
就像是有鬼手握住了他的心脏。
“这就是诅咒么？”
清池侧过视线，尽量连余光都不想触碰到那团血肉。
“是的，
这就是千年之前，
叶月家被妖怪施加的诅咒。
咒术和那只妖怪的名字相同，
其名为【祟邪】。
虽然家族长辈不曾告诉我，但我查阅过典籍，知道它活动的时间很久远，远在平安时代之前的奈良就曾出现过。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只古老的大妖怪把自己变成诅咒，寄生在叶月家某一代家主身上。
从那以后，每一个叶月家的子孙从出生开始，胸口就会出现【祟邪之印】，它允许我们修习咒术，但一旦我们施放力量，它就会把咒术吞噬掉。”
“它是把你们的力量当作养分么？”
清池听明白了。
“没错，
每当叶月家的人施放一次咒术，
祟邪就会成长一次，
终有一天，养分足够充足，
它就会彻底诞生。
现在叶月家只剩下我一个后代，
所以你看见的并不是祟邪之印，
这个……”
叶月仲麻吕指了指胸口的那团血肉。
“就是真正的祟邪。
终有一天，它会撕碎我的胸膛钻出来。”
听到这里，清池浑身下意识地一颤。
原来这就是叶月仲麻吕不能施放咒术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种诅咒，他作为阴阳师家族的后代，却要去学武人们创造的剑道。
“诅咒……
不能解除么？”
清池忍不住问道。
仲麻吕苦笑摇头：
“邪答院，你猜一下这个咒术的等级？”
“不会是特等咒术吧？”
“Bingo。”
仲麻吕还笑咪咪地打趣，清池却觉得要是自己碰到这种事情，真的可能连自杀的心情都有了。
“那就一辈子当个平凡的人好了。
它不是需要吞噬咒术才可以成长么？
反正当普通人也没差，虽然咱们认识一个星期都不到，
不过前辈，你不嫌弃的话，我罩你。”
清池颇有江湖气息地说道。
“听到你说这种话，真的让我有些感动呢邪答院。
不过……”
叶月仲麻吕摇摇头。
“不行？”
难道祟邪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限制？
“不是不行，
是不想。”
叶月仲麻吕轻声说道。
“虽然我不喜欢我的长辈们，
但不可否认的是，
作为同一家族，
我们骨子里都有同样微弱的野心。
想像正常的阴阳师一样生活，路上遇到恶鬼妖怪抬手轰杀为民除害，想毫无负担地娶个软妹子结婚，不用担心生下的宝宝胸口长出奇怪的东西……
邪答院，这种生活对很多人来说可能并不困难，但对叶月一族来说是整整千年的执念。
我不想当普通人，
我只想彻底祓除这段宿命。”
叶月仲麻吕说的很平淡，但清池能感受到他情绪底下暗涌的感情。
但特等咒术啊，他又有什么办法？
人家曾经和伊势神宫二分天下，现在不也只能窝在奥多摩地区的犄角旮旯里，他能想到的解决方法也只有寄希望于怪谈扭蛋机了。
说不定哪天扭蛋结果是个什么万能诅咒解除器，滴的一下【祟邪】就烟消云散。
他脑中思绪翻飞，叶月仲麻吕重又把褪到腰间的衣服穿了回去。
“邪答院，我的长辈们直到死都在期待他们供奉的神回应召唤，降临人间。
不过我明白，在高天原封闭、国津神全部消失的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神明会管人类的死活了。
能祓除宿命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造神。”
“呵呵，前辈，你不会说的是我吧？”
“Bingo。”
“别开玩笑了，我连中井狩打得都费劲。”
“所以你不想提升血统么？
邪答院，现在跟你解释神格什么的太早了。
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
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说有谁能成为神，
可能那个名额就只有你。
你能聆听信仰就代表着你体内的那个血统，
是拥有神格的血统，
只要你拥有足够的信仰，
你将是这个国度里唯一的真神。”
清池觉得叶月仲麻吕现在这样出去，绝对会被认为是搞鞋教的，典型的神棍口吻。
但不可否认的，仲麻吕的语气极具感染力，尤其在这一大片古老的神社中，那种氛围把清池的心撩拨的不要不要的。
成为神的可能么？
清池屏住呼吸，他承认在这一刻，他有些心动。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凌驾众生这四个字的魅力甚至还要超越长生不死。
清池和叶月仲麻吕在对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快，周围的景物都在慢慢变模糊，只有像大雨一样的银色月光笼罩着他们。
良久，清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
“前辈，我可以信任你么？”
像是长出一口气，叶月仲麻吕的笑脸再次灿烂：
“当然……
神明大人。”
清池答应了。
他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不会后悔今夜的决定，毕竟他和叶月仲麻吕认识才短短五天，对方说的这一切几分真几分假他一概不知。
但畏手畏脚不是他的作风，
魂穿到日本东京，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他没有太多负担，
清池只想活的精彩一点、再精彩一点，
因为再来一次的机会，
谁都渴求过，
既然他得到了，
那就完全没有辜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