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剑无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午夜一过，偌大的博阳县寂静无比，鸡鸭不叫，猫狗不吠。
　　便是烟花柳巷，也俱都关门歇客。
　　只有更夫陈老头走街串巷，巡夜报时。
　　临近城西的一处屋檐上，三个黑影突兀出现。
　　“公子，你看。”
　　只见数百米外，有十多个精壮汉子驱赶着两百多破衣烂衫的民户搬挪实木、石块，打造地基，建庙立祠。
　　说是民户，其实只有半数身上套着烂洞破衣，余者，身上只挂着些布条。
　　像乞丐更多一些。
　　白景目中黯然，比起前世的文明社会、现代社会，如今的这个，对底层极不友好。
　　按捺住杂念，他继续观望。
　　只见再远一点，立着几顶帐篷。
　　“我已经查到了，那黄章今日才到博阳，第一个就找上了咱们白家，从咱们家出去后，依次拜访了李家和刘家。”
　　出声的是个体型魁梧的少年，虽然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但从那略显青春气息的眉目，足以看出此人年纪不大。
　　他就是阿铁。
　　嗯？
　　曲家和苏氏没去？
　　数年相伴的默契，见到白景看来，阿铁心中一凛，连忙回道：“许是太晚了，不好拜访。”
　　“哼。”
　　白景冷笑道：“不用打马虎眼，欺软怕硬罢了。”
　　苏氏两百年传承不绝，曲家虽有不如，但却有个光禄大夫在朝上，现今的博阳县令，乃是曲家爱婿，都非黄章敢招惹的。
　　“公子，不用多说了，动手吧。”
　　白景的身后处，立着一个身形略长、略瘦的少年，此人气息微弱似无，站在白景的影子中，若非出声，毫无存在感可言。
　　少年眸子冷漠冷淡，偶尔闪过锋锐之光，却是杀机暗藏。
　　像刺客类杀手，已非常人。
　　他就是之前隐在正堂的阿木了。
　　“嗯，阿木你和我一起，那些小喽啰阿铁你来应付。”
　　哪怕带着面罩，也能感觉到魁梧少年憨憨的咧嘴笑着应和：“好咧。”
　　阿铁从袖中摸出一根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曲调并不婉转，甚至不甚好听。
　　不消半刻，无数的沙沙声、嘶嘶声便响了起来。
　　“嗯？”
　　正中最大的一顶帐篷里，黄章侧卧在榻上，初时听到笛声，他就醒了，但没有在意。
　　可半刻之后，笛声不绝，缥缈入耳，竟是引得他窍穴鼓胀，神思不属，便是闭眼，也杂念丛生。
　　“怎么回事？”
　　黄章烦躁的起身，批了件单衣，走出帐篷。
　　刚来博阳，他就碰了个钉子，心情本就不好，这会被笛声搅扰睡眠，更是生怒。
　　“混账东西，大半夜也不安宁。”
　　才把帐篷掀开，迎面便窜来一条漆黑的毒蛇。
　　嘶。
　　黄章吓了一跳，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蛇不大，只有成人半个手臂长，本就漆黑的身子，在夜中更是模糊，但惊鸿一瞥的三角竖眼以及头冠的浓郁深紫，就让黄章断定这是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
　　至于是何品种，他却不知。
　　“该死。”
　　他一掌拍出，将窜来的毒蛇打飞。
　　这个举动一下子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无数嘶嘶声突兀的响起，上百道黑影凌空向他窜来。
　　干。
　　黄章怒骂一声。
　　“人呢？都死绝了吗？有敌来犯！”
　　他这一声怒吼，当即惊醒了另外几顶帐篷的手下。
　　能进帐篷住，自然是他的亲信，得力手下。
　　“堂主。”
　　“出什么事了？”
　　“外面怎么了？”
　　“......”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让黄章略微心安了稍许。
　　但他的危机却也到了。
　　上百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窜来，可以说让他没有一点的躲避空间。
　　若是后退，那身后帐篷的手下可就遭殃了。
　　黄章又不傻，帐篷里二十多个好手，是他的班底，可不能轻易折损了。
　　“哼，太小觑我三阳会的手段了。”
　　三阳会，尊奉三阳大尊，也号三阳天尊。
　　会中以法主为最高，法主之下，便是掌旗使，再之下，便是堂主。
　　可以说，堂主已经是三阳会的中坚力量。
　　灵州两郡十县，便有两位掌旗，十位堂主。
　　当然，三阳会不止这些，还有圣子圣女、客卿供奉、法坛坛主等，但这些，与他们却不是一个系统。
　　黄章冷冷一笑，笑的时候，左脸的黑痣抽动，凶相中透露着狰狞。
　　他左手一伸，只见左腕上戴着一顶赤金手镯。
　　只见他轻轻一晃，口中诵道：“三阳大尊，怜悯世人，救苦救难，普度苍生，赤阳神火，灼灼烈焰，焚尽罪孽，佑我身躯......”
　　“杀。”
　　刹那的工夫，一朵朵赤金色的烈火在他身周显现，窜向他的毒蛇，被烈火沾到，便化为灰烬，随风飘逝。
　　“神术么？”
　　百米外的屋檐上，白景负手而立。
　　见到黄章烈火随身的景象，眸子闪烁，喃喃自语。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异术。
　　第一次，是十岁那年父母的灵堂上。
　　第二次，是前年进入鹿鼎记世界接触到的神龙教。
　　第三次，就是今夜。
　　黄章所使出的，是请神法，是借来的法力。
　　威力之强横，眨眼间就将百多条黑蛇焚烧的连渣都不剩。
　　但这种请神法有个弱点，若是信奉的神明没有回应，没有借来神力，那就什么都用不出来。
　　可也有优点。
　　不需要年深日久的修炼，只要供奉信仰，再有相应的地位，就能借来神力，获得十倍百倍的力量。
　　“阿铁，莫要怜惜这些毒物，给我拖住那些喽啰，不惜代价。”
　　听着公子斩钉截铁的命令，阿铁点了下头作为回应，没有中断吹笛。
　　两年前他得公子传授操蛇异术，或是抓或是买，再或是自己培养，才有了一百五十二条剧毒黑蛇，三十条体长近两米的青蟒。
　　可以说，他一身实力都在这些蛇的身上。
　　刚才被那黄章一击灭了近百条，让他心痛的险些叫出来。
　　但公子让他不惜代价拖住黄章的手下，阿铁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的一切都是公子给的。
　　“阿木，动手。”
　　话音未落，隐在他影子处的阿木就早已窜出。
　　蛇岛奇功，神龙吐珠。
　　嗤。
　　阿木的身影迅疾如雷，他双手戴着漆黑的手套，真气流转间，隐隐有一层莹莹黑光。
　　一提到鹿鼎记，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会是韦小宝、陈近南、九难师太、海大富、假太后这些人。
　　但实则在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批顶尖的高手。
　　隐在海外不回中原的袁崇焕、一剑无血冯锡范、归二娘一家、少林橙光以及神龙教的教主洪安通。
　　从数量和质量上来说，其实少林和神龙教才是大BOSS。
　　只不过少林韬光养晦罢了。
　　而神龙教的高手才是极多，假太后在神龙教中都排不上号，五龙使才是上层。
　　至于教主洪安通，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更有奇术在身。
　　“杀。”
　　阿木轻喝一声，双臂宛若无骨一般扭曲，掌心莹莹黑光想着黄章印去。
　　“混账。”
　　“宵小之辈。”
　　黄章惊怒交加，施展神术毕竟是借来的法力，每次施展，都浑身疲惫，精神不济，非要缓上一缓。
　　他愤怒大叫：“来人迎敌。”
　　与此同时，他左手向前一拍，真气灌注之下，经脉鼓胀，整只左手都大了一圈，宛若熊掌。
　　“浑天掌。”
　　轰。
　　一道磅礴炸响，黄章只觉得左臂酸麻疼痛，被一股螺旋气劲打入，搅动着他的血肉和骨头。
　　“你是谁？”
　　阿木眸子毫无波动，冷漠冷淡，毫无回话的兴致。
　　蒙面黑巾后，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硬碰硬，他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甚至还吃了点亏。
　　同是内炼后期，他的真气量是不如黄章的。
　　可蛇岛奇功在功法上却抹平了差距。
　　阿木一言不发，右手深入左袖，抽出了一柄漆黑短剑。
　　“杀。”
　　晦暗的剑光宛若毒蛇吐信一般，弯折闪烁。
　　黄章瞳孔一缩，但并不畏惧。
　　因为此刻身后帐篷的手下都已飞身赶到。
　　他冷笑一声，气稳神完，左手右手鼓胀，大了何止一圈？
　　加入三阳会的弟兄，人人都能修习教中的七门武功，若是当上堂主，还能授予‘神术’、‘神器’。
　　他左腕戴着的赤金手镯，就是‘神器’。
　　浑天掌在外炼和内炼阶段，外在的表现，无非就是手掌变大，气力倍增，杀伐无双。
　　若是再进一步达到蕴灵境，真气外放，修炼到极处，十丈巨掌盖天，也不再话下。
　　黄章就有幸见过他们赤阳一脉的掌旗与灵州指挥使李英打斗的场面。
　　不提赤阳神术，就说浑天掌的威力，便让他仰慕无比。
　　“小子好胆，看我怎么炮制你。”
　　他向着赶到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将阿木团团围住。
　　“呵。”
　　“公子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智商欠费的家伙，刚来博阳就敢找县中望族的麻烦，接我一击，还不躲不闪。”
　　“我这双跗骨蛇毒手套，你眼睛瞎了？没看见？”
　　阿木的声音清冷，此时隐约带着戏谑嘲讽。
　　一向冷淡冷漠的他，还特意摆了摆自己的手，仿佛是要让黄章看清楚。
　　他专门在气人。
　　“呵呵，阿木，我就说你啊，话是不错，就是心里闷骚。”
　　白景轻轻笑着，足尖轻点，一步便是七八丈，姿态优雅，如踏春漫步一般。
　　“你是谁？”
　　黄章如临大敌，乌云遮月，他的脸色难看无比。
　　今晚，真不能善了。
　　“我呀，几个时辰前，你还威胁我来着，忘啦？”
　　轻笑着，宛若朋友问好一般。
　　可黄章的心却沉入了谷底，这家伙，声音年轻，再看体态，与那位白家二少爷有九成相像。
　　再不敢相信，证据也摆在面前。
　　“你......”
　　刚说出一个字，他的眼神、表情、动作就此定格。
　　一道清亮的剑光挥洒而来，如电般，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间，白景的身影出现在黄章身后半米处。
　　咔。
　　他回鞘收剑，轻叹一声。
　　黄章的咽喉露着一道红线，可却无血流出。
　　由利返钝，气破死穴，这正是一剑无血的诀窍。
　　不只是咽喉，人体任何一处死穴以剑尖点上，都不会流血。
　　这不是招式，而是一门上乘的气功。
　　他轻笑道：“未免夜长梦多，特意让阿木戴上蛇毒手套，毕竟，你身怀神术啊。”
　　死去的黄章仍旧站着，但衣衫内，却有火光闪耀。
　　难闻气味挥洒。
　　眨眼间，熊熊大火由内燃烧，黑灰洒落一地。
　　“公子。”
　　阿木叫了一声，眼中无比震撼。
　　白景收起心中的震动，淡淡道：“都杀了，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