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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蒙蒙。
我没想到能够再次睁开眼，所以在光线照进眼睛的下一刻，首先是困惑，然后慢慢感到很惊讶。
白色的天花板，十分熟悉。
这是医院，我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我，但就是这样凄惨地活着，很神奇地又逃过了一劫。
“你醒了……”
这时护士从门外走进来。
我愣了愣，“恩”了一声。
“你命真大，前天半夜送过来的时候你体内已经几乎一滴血都不剩了，那种失血量还能抢救回来，简直闻所未闻。”
“医生都说这是医学上的奇迹。”
护士拉开窗帘。
“姐姐，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我低声询问。
“一个女孩和一个男人，把你送到后付了钱就走了。”
“女孩？”我感到疑惑。
“你不认识他们？”护士转过头。
我摇摇头。
“好心人呢，世界上还是有好心人，”护士叹了两声，“你家人呢？”
“没有家人，我是从红市逃难过来的，”我说。
“哦哦，这样啊，”护士低下头，“坚强一点，你年纪还这么小，以后的人生长着呢。”
“谢谢姐姐。”
“挺会说话的嘛，小家伙，”护士笑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今年多大了？”
“大概十二、三岁，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几岁。”
“哦哦，是这样，”护士沉默了一下，明显的怜悯，她转移了话题，“右腿疼不疼。”
“有一点，不能动。”
“过几天就好了，”护士说，“前天半夜，就是你进医院那晚，雨下得真大，所有人都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雨了。”
“恩，”我应了一下。
“你出院了怎么办，有地方去吗？”
我摇头。
“来阿姨家吧，阿姨家里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们可以一起玩。”护士思索了一会说。
“但是我年纪这么小，又不能工作，会麻烦到你们家的。”
“哎呀，你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我家那个调皮鬼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护士很开心，“没关系的。”
“我…我不应该去打扰你们家，”我说。
“有自尊是很好的事情，但是你还要吃饭长身体呢，对吧？”护士说，“没关系的，我家里正好也有空的房间，你就把我当成…”
我看着护士的脸。
不是多么美丽，却比美丽更加美好。那么遥远，又近在眼前。
我胆怯地点头，内心不知道是窃喜，还是庆幸。
但哪有这么好的事？
接着一个月后，我就体会到了，这美好的纱布掀开来后，下面满是恶心的蛆虫。
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不知道药物是通过什么方式服下去的。毕竟住在她家，这种机会多得数不清。然后在昏迷的时候，被男人和女人塞进布袋。
醒来时，头疼地厉害。透过布袋的缝隙，看到了阴暗的角落里，欲望的人们正在讨论价格。美好的护士姐姐此刻站在男人身后，脸上冷得像结了一层冰，男人对面是另一个男人，两个男人讨价还价。
在我旁边还有另一个布袋，不断翻滚挣扎。
“大客户都不要有伤疤的，他们那些癖好苛刻的要死，不好卖啊，便宜一点吧。”
“再便宜下去，我这可就亏本了，再说这个是孤儿，没后顾之忧，绝对安全的。”
“就是啊，我们为了给他补营养也花了不少了……”护士叉着腰。
“这样吧，这个数。”
“行吧。”
就是从这里开始，对人性彻底的失望。
撕开布袋对于我来说只是简单的事，将这三个人烧成灰烬却像一柄锤子沉重地砸在我的心里。他们不可置信，表情犹如见了地狱的怪物。
扭曲着，尖叫着，奔跑着，翻滚着，一层一层地剥离，一点一点地散落。无人响应的小巷，无人问津的角落，轰然倒下。
火光熄灭了，何等失望和失落。
火光再次燃起，已经是四年之后了，至于这四年是如何度过的，似乎只是一晃之间。
从一开始，做毫无酬劳的苦力到乞讨，直到偷、抢、骗，一步步坠入无止境的深渊，到最后甚至都厌倦了自己的存在。
也会不禁问自己，我堕落了吗？
不，不是堕落了。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利用我的力量，获得无尽的东西。但我没有那么做，我只是选择了一种平凡的生活方式。
对，再次在心底确认。
我现在很平凡，那种世界已经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