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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最后的余光落下，月影早已经等候在半空之中。
几朵云流过夜空，光线反复跳跃。
而此刻，我背部紧贴着一幢建筑的墙壁，目光紧紧落在转角后方。
寒流，风衣呼呼作响。
面前是街道，横七竖八地停满了汽车，可以看出当时的人们逃难时发生了严重的拥堵，纷纷弃车而去。
车顶和路面上堆满坠落的石块和玻璃，部分石块风化成灰，起风时四处迷蒙。
我拢紧衣角，开启无线电，接通S。
“我已经就位。”
过了一秒，耳机里传来S的声音。
“收到，S也到达预定位置了。”
我扭头望向一公里外的一幢高楼，那就是S目前所在的地方。
她的路线与我平行，需要在高楼的顶部跳跃前进。
高处，一般来说不容易被发现。
我在地面前进时需要她进行幻术协助，一个人只能布置一个幻术，她选择用幻术协助我，也就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因此，一个安全的隐蔽位置十分重要。
“发现敌人了么，”我压低声音的同时，目光向左右张望。
阵阵阴风穿行在大街小巷里，吹地耳机里的隐隐有些杂音。
“还没有，敌人可能已经布下幻术了，所以无法探测，”S回应。
“我一点点向目的地前进，保持通讯连接，”我说。
“明白了。”
干净利落的声音，然后耳机里归于平静。
我将注意力移回周围的环境，慢慢探出身去，向转角的小巷里张望。
计划制定之初，宽敞的街道就不曾被考虑过，穿行小巷显然才是明智的选择。
巷子里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浅浅的月光带来一丝明亮，勉强能看清地上的路。
踌躇了片刻，我飞身掠入巷子里，没有半点犹豫，迅速在黑暗里飞奔起来。
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前后一片死寂，似乎并没有敌人的动静。
安静，急促交替的步伐。
数百米在几秒内悄然间已经在身后，全速奔走下，几乎在半分钟就经过了一个街区。
我皱了皱双眉。
这里是敌人的主场，我能猜到在我和S进入城市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
他们应该布好了局，而我必须进入，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这网撒在哪里。
思路在脑海中升起，目光盯紧前方，我察觉巷子的出口已经不远了，再进入下一个小巷，必须要横穿一条马路。
这里可能有敌人埋伏。
放轻脚步，在离出口的十米外停下了脚步，微微吐了一口气，调整呼吸。
然后我接通了无线电。
“再探测一遍。”
沙沙的电流音，波段频道似乎受到了莫名的干扰，S的声音迟迟没有传出。
风声流淌而过，小巷归于平静。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噪音。
我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墙壁，将耳朵贴在上面。
然后我怔了一瞬，全身的毛孔被寒气充斥。
墙壁里隐隐发出了微弱的摩擦声，像是全身长满金属鳞片的蛇在蠕动。
慢而轻，却异常清晰。
哗，轻微的声音。
眼前的空气被切开。
我猛然收紧瞳孔，身体几乎在同时向后暴退。
嘶，细小的，飞速震颤的金属声划过耳边。
一道银色的流光破墙而出，直接贯穿了我上一秒所在的地方，转眼间没入了另一侧的墙内，留下一个破碎墙洞。
但我看清了，那是一条如蛇般柔软的钢筋，它在墙里随意游动。
既柔软，又坚硬，无比诡异和致命。
下一刻，整幢楼宇内的所有钢筋活了过来，无数哗哗的游动声从两侧的墙内传来。
巨大的裂缝一下子在墙面上飞速蔓延开，巷子瞬间如同蛇巢般阴森。
冷汗瞬间从我的后背渗出，大脑里嗡鸣了一下，我稳下身体，本能地向后翻滚飞扑。
咚咚咚咚。
巨大密集的撞击声冲破寂静，碎石顿时四射飞溅，十几条银黑的线条在巷间飞弹而出，撞在墙上骤然折射，又将我原来所在的空间尽数切碎。
幻术。
我脑里响起这个词。
起身，转向，没有丝毫停留。
下一刻，我的身形猛地后掠出数十米，如同离弦之箭般疾行。
咚咚咚。
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的银线蜂拥而来。
这时，耳机里传来一阵噪音。
“会长，”S急促的声音，“感应到有幻术启动了。”
“我在其中，”我立刻回应，顺势一个侧身躲过暴射而来的袭击。
“S立刻进行幻术协助。”
S话音未落，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墙体剧烈蠕动起来，钢筋几乎在我停下的同时冲裂墙，看不清的线条向我的头顶反复回弹，蔓延开来，将路彻底封闭。
我匆忙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沉下来。
所有钢筋散开到我的前后和上方，宛如一个牢笼，甚至将外面的光线都完全阻隔。
然而那些钢筋却不再靠近了，四周的动静渐渐变小，然后迅速归于平静，只剩下一些细小的碎石从墙上剥落的声音。
敌人想要以此幻术把我困在这条小巷子里。
我悄悄摸出了十几枚飞镖，目光透过层层钢筋的缝隙向外扫视。
“幻术反制已经布置完毕了，等待您的信号，”S的声音。
“收到。”
“布置幻术的敌人，位置已经暴露，”S继续说，“在您左侧的建筑顶部，共一人。”
“好，你现在立刻转移，调至五号备用频段。”
“明白了。”
耳机里还未声音落下，一声轻微的枪械上膛声传入我的耳内。
我瞬间反应，身体的闪避动作刚开始，然而已经迟了。
砰。
超越了音速的射击，已经完全凌驾于人类的反应极限。
狭长的火舌从左侧建筑的顶部吐出，子弹裹挟几百度的热量，从钢筋之间的缝隙一闪而过。
我的左侧肩膀随即炸飞，整个身体被动能冲倒在地，痛觉迟缓了一会，然后疯狂涌来。
大量失血，脑海骤然翻滚起眩晕感，缓缓失去知觉，只觉得脸颊贴在一大滩微微粘稠温暖的液体中，闻到一丝铁腥味。
一切仅在短短一秒内。
几秒后，一个黑袍人如鬼魅般站在了我前面。
“人类，停下吧，你追求的东西只是泡沫，”他语气中夹带冷漠和难以言语的遥远，“抓得越紧，反而失去越多。”
我扭过头，斜眼从他的袍子下沿望向他的脸，看到一片黑色阴影。
“无所谓，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我轻声说。
“那你为什么至今还活在这世界上呢，又为什么要坚持到现在呢，”他说，“你完全可以结束这没有意义的生命。”
“这个我没有必要与你说。”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他说，“转身回到城市里，去过你的平凡生活。”
“我要的是平凡，不是苟且，”我说。
黑袍人沉默了许久，声音更冷。
“那么你就继续在这血泊中挣扎翻腾，”黑袍人说，“最后你就会了解到，追求虚无的真相，就像掀开华美皮囊后的鲜血淋漓，本就是不必去考虑和实施的事。”
“我早就明白这一点”我趴在地上，脸颊贴在粘稠的血液之中，声音却未颤抖，“结束吧。”
黑袍人再次安静了几秒，然后缓缓从袖子里伸出一柄黑色利器，移至我的后颈上方。
“是该结束了，”他说完，锋利的刃尖猛然下坠。
与此同时，一块冰晶凭空出现，飞快地撞击到黑色利器的器身上，刃尖下落偏离，贴着我的脖子擦过。
幻术反制。
幻术的本质是改变空间里的物体运动规律，破解幻术，最为直接的方法就是在敌人的幻术之中，再嵌套一个幻术。
越是强大者，所布置的幻术越是离奇。
S的幻术笼罩空间内，之前发生的一切发生的变化正在失效。
剥落的墙体恢复原样，满地凝固的血液重新流淌，瞬间掠回了我的体内。
我骤然起身，手掌化为手刀，猛然贯穿他的腰部，鲜血在同时飞溅在我脸上，黑袍人随即向后倒下。
“最后一次警告了，”他说。
“再会。”
我抹去脸上的血迹，转身继续向巷子的前方走去。
前方拦路的钢筋纷纷退回到了墙内，一切又重归了平静。破解幻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掉布置者。
正当我刚走出两步时，身后突然传来黑袍人的声音，声音里夹带着液体的翻滚。
“对你来说，失去那个女孩，也无所谓么。”
我停下脚步，眼神尖锐起来，声音依然平淡。
“无所谓。”
语毕，我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