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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将去，黑夜欲来。
公园里充满了鸟鸣，我和S沿着细长的石子路穿过树林，来到一片幽静的人工湖旁，然后就在长椅上坐下来，盯着天空观望许久。
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来，远处的森林上方还留着落霞余光，将天空映地澄澈透明，一尘不染。
我靠在椅背上，耐心等待之前那个男人到来，这里是他定下的地点。
爆炸案是在今天下午得出结论的。警察最后敲定，这起爆炸杀人案是那个工作人员的阴谋，而且也在她那里搜出了赃物和大量的现金。
案件最后以工作人员入狱收场，告一段落。
夜幕降临，石子路旁的两排灯纷纷亮起来。
然后是许久的安静。
树林里突然发出一阵声音，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男人的身影从阴影里浮现而出。
“该将车交还给我了，”我看向他。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车停在公园外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他，“那个珠宝商与你无怨无仇。”
“你这么问，是在同情无辜者么，”男人反问，语气里深藏嘲弄。
“我只是不懂你的做法，”我说，“你的目标是我，为什么要连累两个无辜的人。”
男人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逐渐平和深邃。
“这个，你自己知道答案。”
故弄玄虚的回答，表明他不想透露真相。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语毕，我和S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石子路走去，经过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缓慢而忧伤。
“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么可怜，又多么可恨，”他的声音像是呐喊，“我想从这里逃脱。”
我脚步迟缓了一瞬，然后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不想再理会男人的话。
男人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你也如此。”
我猛然站定脚步，转过身向身后看去，准备用一句话回应他。
然而我还未开口，声音就被惊愕锁死在了喉咙里。
男人的身影不见了，之前他所站的地方只剩一片空荡荡的森林。他是凭空消失的，就像原本就不存在过。
我看着男人消失的位置，突然觉得脑海里一阵刺痛，思绪似乎有些不清晰了。
“那个男人呢，”揉着额头，我问S。
S看向我，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然后缓缓反问我。
“会长，您指什么。”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我说。
“您刚才在和人说话吗，”S皱了皱眉头，回头望向我视线延伸的方向。
我猛地愣了一下，眯起双眼看向S的脸，沉思说，“关于爆炸案的那个男人，”
S迟疑半晌，轻轻低下头，“会长，您是不是太累了，爆炸案是什么。”
S的回答让我彻底愣住了，顿时一股寒意从背后涌来。
我突然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无数思绪的线交错缠绕，时间和空间纷纷错位了。
视线开始微微摇晃，浑沌和清晰交替闪烁，一切显得诡异和遥远起来。
我用力摇摇头，想要清醒一点。
这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我抬起头看向天空，先将其他的想法和思路搁置。
不知何时，一层层巨大浓厚的阴云已经笼罩在城市上方，将星空完全遮蔽。
又要下雨了。
这个想法很突兀，却又自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们快离开这座城市，”我说着就拉起S，转身向公园外飞奔起来。
森林尽头，城市的光芒从树木间透射进来，变得朦胧而又寒冷。
从林间小路绕过公园，我和S来到了马路旁，跑车正好停靠在路边。
刚准备打开车门，然后我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准确来说，是被寂静的空气吸引了。
四周没有行人和车辆的影子，目光跃过前方障碍，只看到深渊般的黑暗包裹着成片的居民楼和商厦。
没有灯光，也没有人类的声音。
人类生活过的迹象从城市里消失了，无限的死寂突然弥漫开来，四面八方是寒意逼人的气流。
俨然是一座空城。
“上车。”
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喊道。
这时，一滴雨水落在我的脸上。
我和S立刻钻入车内，车内关上的下一刻，雨水如同倾盆一般从天空倒下。
模糊的车窗，世界仿佛正在坠入深海，雨点不断冲刷玻璃。
我感觉全身如同浸泡在水中，哗啦啦的水声一直在耳膜上回响。
跑车发动，雨刮器开启，远光灯点亮，档位下拉，油门踩下。
巨大的动力咆哮着，跑车猛然压过水洼，将积水溅飞数米，机械轰鸣声伴随气浪从车底翻涌而出。
时速指针飞速到达满格位置，尾翼自动展开，车身打滑一般在城市的路上疯狂甩尾。
握紧方向盘，我的目光盯紧了前方的道路。
远光灯穿过磅礴的雨，化为迷蒙的黄晕，完全无法分辨路和方位，只能一直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积水逐渐漫上了人行道，雨点在车顶和玻璃上的敲打愈发密集，整辆车就像沉在了海中。
雨势越来越大了。
这场雨绝对有问题，但是我来不及想不清楚问题在哪里。
哗啦啦的水声还在耳畔回响，如此之近，就像头脑浸在了水中，浑浊而又迟缓。
没有时间再多想了，赶紧离开这里，我抛开一切疑惑，踩着油门的脚再度加大力量。
然而车已经到了极限，引擎轰鸣着，速度无法再更快。
窗外混浊的景象飞速后掠。
突然，我的视线余光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刚才飞掠而过的街道旁，似乎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S，”我转过头，“你看到那人了么。”
S一脸疑惑地看向我，摇了摇头。
我回过头，继续看向前面，不再分心于道路的两侧。
“看来是我太紧张，把其他东西看成人了，”我轻声自语。
然而那身影如此熟悉，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此刻我想不起来。
跑车在滂沱大雨中飞驰了十分钟，还未到达到城市的尽头，周围的建筑和街道在雨雾里看起来毫无区别，无法分辨此刻所在的位置。
“这城市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我强作镇定，“S，这是怎么回事。”
S没有回答。
我转过头看了S一眼。
她背靠座椅，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接着轻声说，“会长，您在说什么呢。”
我盯着S的面容，思绪混乱了很久，然后视线里，S的面容慢慢模糊，又慢慢清晰起来。
我回过神来，眼前的画面一片恍惚，只觉得有两排柔和的光从头顶照下来。
然后我看清楚了四周。
我和S正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那光线就是从车顶上面的灯照过来的。
身下的座椅随着车厢摇晃着，大巴车在雨里慢慢前行，车内已经没有其他乘客了，只能看到司机的背影。
原来刚才只是走神了。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莫名而来的紧张也在此刻散去，感觉到了安心，于是紧握在前面椅背上的双手放了下来，目光投向窗户里的倒影。
“外面下雨了，”我说。
“会长，现在是雨季，”S微笑着说，“下雨很正常的。”
“是啊，雨季过后天气很快就会变冷了，”我看着窗外，“你需要冬天的衣服么。”
S低下头，轻抿的嘴唇微微弯起来，“会长，S很感激。”
“不用那么见外，”我说，“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很危险，互相帮助才能活下去的。”
“会长，”S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S希望能一直陪。”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淹没在减弱的刹车声里，大巴在雨里面摇晃着，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冥冥之中，我觉得似乎应该要下车了。
“到站了，”我从后排的座椅上站起来，“我们下车吧。”
S迟疑了一会，慢慢站起来，和我一起下车。
大巴远去。
我们撑着雨伞在夜路里走着，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里去。
自然而然是这样走着，而且也只能这样走着。
这一切就如梦境，却也真实，即使找不到起源和前因后果，也能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不感违和。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穿过天际，雷声隆隆翻滚，将眼前的一切猛然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