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

　　“将。”
　　道羽将最后一桶水注入缸内，一手提着桶一手扯起月白袍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望了望天，斜阳夕下晚霞缤纷，天空一行归雁排着“一”字哀鸣着飞向远方。
　　道羽转身入厨房，算算时间师父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自己也该煮碗饭当宵夜了。
　　入夜，道羽就在庭院上摆下饭菜，院中有一方石桌，石桌旁是株高大的梧桐树。月影斜照，光华柔软似水，透过层层枝叶泻在庭院之上。黑白相间的光华洒在了道羽身上，他静静地坐在石桌旁的圆石凳子上，桌上是两碗糙米饭和一碟青菜，这便是所谓道门“正宗”的伙食。饭菜上冒着几许雾白色的蒸汽，这不是道羽煮得晚，而是已经热过一次了。
　　“吱呀。”
　　一支枯瘦的手推开院门，道羽赶紧起身，对着还未进门的人躬身一礼，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崂山道观纵然式微破败，但至少这里的护山大阵尚且还在，也不至于担心山下会闯进来几只阿猫阿狗。
　　那人走了进来，习惯性地关上大门。看着自己离去几个月的徒弟，心中不由放下了一块石头，和谒道：“哦，是道羽啊，你终于回来了。”
　　“路上遇到血雨楼了？”清寂走过门边的阴影来到庭院中，柔和明亮的月光也恰照出了他的模样：灰白色的头发用木簪盘成道髻竖在头顶，一张脸上满是刀削似的皱纹，花白的胡须被整齐地理成山羊胡，双眸雪亮眉头轻展颇有一丝出尘的得道高人的既视感。但身上一袭洗得发白的深蓝色道袍，肩上斜跨着一条淡黄色的粗布包——这自然不可能是须弥袋，掖下夹着一方风水罗盘。配上这身装束活脱脱就是一个风水先生嘛。当然，曾经睥睨天下的清寂真人也已经沦落到替人看风水为生。
　　“下昆仑的时候遇到了他们，背后指使他们的人貌是有些来路！不过，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道羽替清寂拿过罗盘。
　　“血雨楼，没了。”清寂脱下跨在腰上的布包挂在梧桐树枝上。前几天那腐儒到这来下棋时说的，再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几月未归所以将这一切联接了起来。
　　“没了？”道羽有些错愕，莫不是背后指示的人为了杀人灭口？不应该啊，就算他们有那个能力灭了血雨楼但他们敢得罪唐家吗，那可是自己找死！“唐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清寂鼻中冷哼一声，想想当年自己提起唐|如璧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他又敢说什么！“听那书呆子说，唐如璧知道后火冒三丈下追察，结果连根毛都没找到！”
　　道羽默然，唐家在六大世家中排名第二，宗府设于蜀中渝州，别的不敢说单在蜀中这个地面上，它弄消息的木事可比黑冰台历害多了。连它都找不到丝毫线索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至少也是五门六世家之一。“会是玉虚殿吗？貌似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甄布梵没那么蠢，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那会是谁？”
　　“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关健在于道羽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弟子知道。”道羽黯然道，他自己也清楚，敌人暗已在明这不得不防，而且道观已经式微，对方若要动手仅凭一个清寂是挡不下来的！
　　清寂坐下，石桌上的树影被遮去了大半。他陡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双乌黑犀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道羽，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
　　“师父，您在看什么？”道羽在他的目光下很是不自在。
　　“哦，没什么。”清寂回过神来，脸上是一股怪异的表情“你在回来的路上除了血雨楼还遇到过什么？”
　　还遇到什么？那个斗蓬女子吗？抑或是道祖庭被黑冰台灭门？道羽一时斟酌不定，料想道祖庭的事徐夫子早就透露了给师父。而师父现在所问明显是斗蓬女子。说出去吗？
　　见道羽迟迟没有反应清寂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切终将开始了么。“罢了，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人嘛，总会有自己的密秘。”清寂摆了摆手道。
　　“对了。”清寂突然对正在埋头吃饭的道羽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突破，就比如先来个易筋洗髓。”
　　突破？这个词眼陌生而又熟悉，自己其实在五岁时便达到了凝气巅峰，离洗髓境之间只是一层薄薄的纸。自己也曾想过，如果不是师父不让自己突破，那自己说不定已经是个通幽期的大修士了，岂会受那箫筱的白眼？
　　“想！”沉默几许，道羽坚定道。
　　“好，择日不如撞日。为师看你时机已到就现在进行吧！”清寂站起来，转身进了主殿。
　　听了这话，道羽哪里能说什么只得紧跟着他。
　　进入主殿，清寂手心一翻掌中岀现一方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道”字，这也是观主的信物！
　　清寂手掌泛起一缕缕蓝光，令牌上的“道”字也泛起淡淡的幽芒。
　　“轰！”
　　声音不大，但却将整座主殿都展动了。清寂面前出现一层裂缝，其间闪耀着令人心悸的黑光。
　　“拿着这个，进来。”清寂将手中的令牌扔给道羽，自顾自地负着手走入。
　　道羽接过令牌，紧握于手径直走入。只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直直地压来，道羽生出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抖，手中令牌华光一闪，一股暖流躺过道羽的灵魂和经脉，那股力量似是得到什么通知，齐齐地远离了道羽。身边没了压力道羽脚步也便轻快了，径直走过这条幽暗深沉的空间。
　　走过通道，道羽只觉眼前一亮，有一股豁然开朗土地平旷之感：一方空间仿似得下宫殿，用青石辅就而成，少了一丝铅华，多了几许肃穆。但青石上刻着的纹路却没发着青光，可以说是照明用的，也可以斩尽来犯之敌！道羽手持令牌，墙上的青光也温和地趴在那儿。一个房间的大门正开着，明显清寂进了这里。
　　道羽走进，清寂对他招招手示意过去。道羽走近时他指了指中央一方高台上的一块指甲块大小的物什。那东西私非玉似石又非石但四周氤氲着的霞光却暴露了它的价值。一堆能让道观搁在这里的东西岂会简单？
　　“这是什么？”道羽有些好奇。
　　“知道为什么自道承祖师起道观纵然只有廖廖数人却依旧屹立不倒么？”清寂没有回答道羽，指着那东西道“靠的就是这！“
　　“那是什么？”道羽愈发好奇。
　　清寂微微闭起眼眸，似在回忆。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