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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小区,周围的房子都在拆迁。周遭的废墟混乱中，这栋小区立在中央，孤立无援的孤独感。小区的上空笼着一片阴云,细碎的月光从裂开的云缝间洒下来，明明暗暗的云层。
已经将近深夜三点，街道空旷。
她扶着林叶星从出租车里出来。
车门刚关上,黎瑶感觉重量顿时压了过来。
林叶星单手揽过她的肩膀，靠着她。
垂落的眼睫遮盖住他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真切。
黎瑶快速地瞥了眼。轻咬着唇，她收回视线。
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扑面而来的好闻味道,隔着薄薄的衬衫。
就连体温的热度也在互相传递。
林叶星一步也不肯走。
“你是脑袋受伤，又不是腿瘸。”黎瑶直接点出来。
他闷声地说：“头晕。”说着,下巴自然地垫在了她的肩上。她长发散落着，蹭过他的脸颊,微痒。
微微沉闷的气氛，不言而喻的尴尬。
黎瑶板着张脸，拖着这么重的他，语气也变得不好：“你家在哪？”
“你不是知道么？”闷闷的声音,带了几分亲昵笑意。
林叶星偏了偏头。
目光划过她光滑的下颌。
月光的莹白衬得她肌肤如雪。
黑眸深处涌动着。
林叶星快速地收回视线。
心里空缺的部分，好像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填满。
她当然知道。
但是黎瑶就是不想表露出来。
搞得她好像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一样。
“不记得了。”生硬地接了一句，黎瑶没带什么情绪。
林叶星眼眸微垂，他声音清淡：“没关系,我带你。”
再走一遍。
两个人很快就上了楼。
家里的装修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林叶星回来以后自己打扫了一遍,虽然看着老旧，但屋内干净整洁，一进门就区别于楼梯的沉闷潮湿,空气中是很清淡的薄荷味道。像是洗衣液的味道。
黎瑶倚靠着旧式的防盗门，长腿交叠着。
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她目光落在一张照片。
整个人顿时一怔。
是她第一次来林叶星家里，用他的相机拍的。
照片里的女生摆着随意的姿势，穿着他的白衬衫，一角还能看到林叶星的身影。微眨的眼里充满的活力。
是两年前的她。
“林叶星，我发现，”她走近，拿起来照片看了看，“你也挺没意思的。”
她很轻地扔回桌面，来了阵风，相片被吹到了桌底。
“当初话说的那么绝情，现在玩什么深情。”
他低垂的眼抬了抬：“黎瑶。”
黎瑶浑不在意：“ok，你说，我听。”
看在他替她挡了一棍子的份上。
林叶星喉结上下微微一动。
他想说的是，在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些话说出来，真的并不是要伤害她的意思。
“也没什么。”
现在说的再多，也都是借口。
楼梯道没有灯光，仅有些许微凉的月光渗漏。
从房间里拿了根烟点燃，她慢慢地放在了门口处的红桌上。眼眸微抬，指尖轻点：“等这根烟烧完，我就走。”
这应该算是观察时间吧？
医生不是说要带回家观察一段时间。
顿了顿。
林叶星没说什么，只是说：“好。”
气氛沉默了会。
两个人都没说话。
都像是等着烟一点点地烧尽。
客厅没开灯，门也没关。
黎瑶瞥了眼站在阴影里的林叶星，身影瘦削。
想起来今晚她送他去急诊室的时候，看见他躺在担架上被推进了医院，原来她还是会担心。
虽然急诊室的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但还是要回家静养观察的，万一到了后半夜病情急转直下，发生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准。
毕竟打中的位置是脑袋。
黎瑶烦躁地皱了皱眉。
拿起来烟甩了甩。
越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纠缠，偏偏就越是扯在一起。
就在烟头燃尽的时候，黎瑶手机响了两声。
很清脆的嘟嘟声，她从兜里拿出来接通。
转身去了楼道里。
是薛甜给她打的。
“我还想问你，跑哪去了呢。”黎瑶盯着脚尖。
薛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啊。我发现这次来的警官里有一位我爸认识的朋友，我就顺道去打了声招呼，还帮你问了探监的事。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下午就能安排。”
黎瑶一怔。
“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
挂了电话，烟正好燃尽。
黎瑶头也没回地下楼。
她穿着风衣，刚走出门口，就灌进了风。
四周黑漆漆的。
黎瑶拿出来手机看了眼。
工作群里一大堆消息。
皱着眉，她心里暗骂了几句。
随后转过身又重新上楼。
门没关，黎瑶到的时候，林叶星正倚靠着墙。
他抬起的手里，捏着刚才的那张相片。
细碎的发遮盖住眉眼。
她径直走了进去：“别看了，看也没用。”
“你？”林叶星黑眸闪过一丝诧异。
“我什么我。”黎瑶挑眉，说：“别多想，我是不喜欢欠人情。”
“尤其是你的。”
这句话说完，林叶星微抬的眼眸黯淡。
黎瑶熟门熟路地把林叶星扔在了床上。
然后又拿起来他手机，存了下自己的号码。
“有任何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你要走？”林叶星手撑着，问她。
黎瑶手揣进兜里：“对啊，不然留在这过夜啊。”
还没转身，她的手腕就被林叶星握住，微凉的触感。
“我病了。”他的嗓音很低，很沉。
闷闷的，有点撒娇的意味：“别走。”
“咕噜噜——”
偏偏肚子叫了一声还不算，又跟着叫了好几声。
诡异的饥饿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黎瑶难得脸一热，捎带着耳尖都冒了热气。
刚才冷酷无情要离开的心思瞬间就被窘迫代替。
好丢人啊！
很轻的闷笑声响起，低低沉沉的。
黎瑶咬着牙：“你笑什么。”
“我饿了。”林叶星抬眼，“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黎瑶沉默半晌，“什么都行。”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黎瑶肩膀酸疼。
她刚一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修长好看的手，似乎感受到她的动作，手臂的主人还收拢了些，抱得更紧。
“”
黎瑶想了想，昨晚她太累。吃完饭以后得事情她都不记得了。睡得太沉。
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手台上放着干净的牙刷和毛巾。
黎瑶懒懒地瞥了眼，就直接用了。
她下午还有事，现在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门一关，黎瑶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林叶星懒散地倚靠在卧室的门框。
他眼底清醒，哪有刚睡醒时候的惺忪模样。
宽大的灰色衬衫套在身上，肩宽腰窄。
眼眸微垂，他瞥了眼手机里黎瑶的号码。
有了薛甜提前打招呼，黎瑶一路行程很顺利。
今天来得人并不多，进入探监室，身后的警官耐心地跟她说了句：“在这里坐一下，马上就出来。”
黎瑶点头：“恩，好。”
临走前，警官又说：“你是犯人的家属吧，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这个犯人需要先进入戒毒所强制戒毒，而且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也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黎瑶一怔：“戒毒所？”
“是的。”
黎瑶说：“好的，我明白。谢谢你，警官。”
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黎瑶瞥见了玻璃的对面，黎俊生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押了过来。
他脸色难看到极致，应该是有毒瘾发作的关系，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抓得破破烂烂，原本修长的脖颈满是抓痕。
一道道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黎俊生。”
黎瑶拿起来话筒，喊了他一句。
对方也接了电话，目前来看，他情绪还算稳定。只是一双凹陷的眼眸里，充满疲惫与阴狠。
“你怎么会吸毒？”这是黎瑶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怎么可能？黎俊生这样的人会做这种事？
“这就是你想问的么？”黎俊生扯动嘴角，大概是他很久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连笑起来的动作都十分吃力。
“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来关心我？”
黎瑶眉头蹙在一起：“法律上来说，我还算是你妹妹。”说完，她自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当年家里为什么出事，那时候你又在哪？”
“黎瑶，你真把自己看得太重。”黎俊生咧开嘴角哈哈大笑，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直到呛了口水不停地咳嗽，“你根本就不是黎衡启的女儿，你也根本就不是我妹妹。”
“还有你小时候根本就不是爸救的你，爸当时已经准备放弃你了。”
“至于当年家里为什么出事？”黎俊生笑，“是我太贪心啊。”
“我和魔鬼做了交易，这个下场我认。”黎俊生说着，眼角湿润，不知道是咳得用力，还是真的在哭。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话里说的。”
黎俊生突然露出来痛苦的神情，像是随时会窒息一样，整个人都在抽搐抖动。
那边看押的刑警意识到不对劲，提前跟黎瑶打了手势，示意她这次的探监时间结束。
从监狱出来。
风吹过，很冷。
黎瑶才突然明白，为什么黎衡启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一年到头看不见一次。那时候她很生气，为什么黎俊生天天都能见到黎衡启，她不行。
现在终于明白了。
也难怪奶奶在没多久以后也不肯见她。
她根本就不是黎家的孙女。
原来小时候被绑架，根本就不是黎衡启救得她。
而她却把这份温暖寄存在心底二十年。
黎瑶眼眸眯了眯。
她说不上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