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败之书

　　“哞，哞……”
　　一只大青牛正在悠闲的吃着青草。
　　旁边，一位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的农家少年虔诚的跪在地上，对着南方的天空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苍冥之主，太衍之神。
　　玄黄圣君，万灵极道。
　　祀吾真灵，以承天枢。
　　降书以灵，顺乾应命！”
　　由于营养不良，这个少年的身躯不算精壮，十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五。
　　不过，他的眼中却满是坚毅，有着对成功疯狂的执着。
　　将祭辞反复念叨了五百遍，发现自己的身上仍然毫无反应，农家少年不禁有些泄气。
　　“果然，我还是天赋不够，成为不了封灵术士！”
　　少年一脸颓然。
　　此方大陆名作元古大陆，三千年前，无数迷雾空间降临此界，从中冒出千奇百怪的堕落生灵，涂炭人间。
　　人族生死存亡的关口，终于停止了内斗，联合了起来。
　　整个元古大陆的人类势力整合为九大皇朝、八十一王朝、三百圣宗、一千小国，镇压无尽河山！
　　自此，人族精英们在各国之中广布修炼之道。
　　各县立县学，各州立府学，各国立太学，三百圣宗更是传道布武的圣地。
　　三千年以降，人族少年百人之中可出一位学徒。百位学徒之中，九十九位可以顺利成为武者，只有一位神识禀异，可以登入术士的门槛。
　　而百位术士之中，只有一位可得天幸，得天道赐宝，降以封灵神书，成为封灵术士。
　　封灵术士之所以凌驾于武者、术士之上，是因为他们可以通过神书封印炼化堕落之灵，从而获得各种各样超乎想象的能力。
　　武者炼脉辟窍，拳掌断山河。
　　术士凝炼神宫，驾控风雷水火。
　　但是对于封灵术士，谁也不知道他们从神书上获得了什么样的能力。
　　不过，有感于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万物皆有一线生机。人族精英将接引天道神书的祀天祭辞广告天下，人族的所有少年皆可在十六岁时颂念此祭辞，均有一丝渺茫的几率成为封灵术士。
　　放牛的农家少年叫做袁横，云树国，潼州，溪崖县，白蒲镇村民。
　　他是家中的老大，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皆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个世界，为了保证人族人口基数的繁衍，人族精英强制天下推行均田令。因此，袁横一家五口人倒也拥有二十亩平田，只要不懒不赌，一家人倒也活的下去。
　　只是农务繁累，袁横小小年纪就得随父母下田劳作，日积月累，饱受风吹日晒的他如同一颗干黑的豆芽菜。
　　“我真是没用！不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不能送弟弟妹妹进入县学！”
　　袁横气恼地踢了踢大青牛的屁股。只不过，他力气弱，他这两脚不过是在给大青牛挠痒痒。
　　“哞……”
　　大青牛温柔的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莫名烦躁的袁横，扬起尾巴挠了挠他的脸，似乎是在安慰他。
　　“哎！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连县学都没有读过的人，可以成为尊荣无比的封灵术士！”袁横有些认命的想道。
　　他移了两步，翻上大青牛的后背，拍了拍它的身子，示意它回家。
　　大青牛和袁横一家相处久了，不免通了些灵性，会意一般晃了晃牛头，慢慢悠悠的挪动着步伐。
　　刚回到家，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便迎了出来，“哥哥，哥哥，你有没有给我摘果子？”
　　这个欢快活泼的小姑娘，正是袁横的妹妹袁小禾。
　　小院的角落里，一个和袁横同样干瘦的小男孩，正矜持的站在那里，他之所以没有上前，是因为他自忖不能和妹妹抢东西！
　　袁横脸色一黑，今天他光顾着念诵祀天祭辞，妄想着成为封灵术士，哪里还记得给小妹摘野果。
　　看着袁横的脸色，袁小禾心中了然，只见她小嘴一撅，显得很不开心。
　　“臭哥哥，你这还没娶媳妇呢，心里就已经没有了我！”
　　袁小禾双手叉腰，像极了大青牛偶尔生气的时候。
　　“妹妹，大哥上午下田劳作，下午还要照顾大青，肯定是累坏了。我带你去帮着娘亲做饭吧，让大哥好好休息一下。”
　　这么乖巧懂事的，自然是那位站在角落里的文静少年，袁横的弟弟袁毅。
　　听二哥这样说，袁小禾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随袁毅离开了。
　　袁横将大青牛牵回牛棚，将它系好，然后返回屋内，躺回了床上。
　　一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怏怏不乐。
　　晚上，和家人简单的吃完了饭，他又躺了回去。
　　袁父袁母在白天里也是累极，哪里看得见大儿子的心情不好，早早收拾完碗筷，歇息了下来。
　　“呼……呼……呼……”
　　袁家五口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嘿哈，嘿哈！”
　　白天遭受打击，心情本就不好的袁横，晚上也不爽利，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陷在一处一眼望不着边的泥潭，周围全是黑乎乎的淤泥，这淤泥黑得瘆人，好像墨汁一般。
　　好在，他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少年，他没有因为看不见前路、看不见希望而放弃，一步一步，艰难跋涉。
　　他艰难的从淤泥中拔出腿，黑泥几乎没至膝盖，然后又毫不迟疑的踩下去。他的脸庞如同铁像一般僵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执着的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眼前的淤泥中突然爆出一阵灰蒙蒙的微光。
　　袁横废了很大的力气，将光源从淤泥中掏出，发现这竟然是一本书。此时，恰好梦也醒了。
　　抬头看看外面，淡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爹娘早已起身，忙活着早饭，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啊！哥哥，这是什么？灵书？哥哥，你成为封灵术士了？”
　　袁横身侧，袁小禾突然咋呼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袁横心中一动，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中果然握着一本灰蒙蒙的书册。
　　封灵术士的灵书乃天道赐下的宝物，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水火不侵，刀兵难伤，它无法被剥夺，无法被继承。
　　封灵术士死后，他的灵书也会散归天地之间。
　　传闻，灵书乃是天地的胎膜幻化。当然，又有传闻道，灵书乃是天道的碎片。
　　“爹爹，娘亲，大哥他成为封灵术士啦！”袁小禾如同一阵风，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
　　随后，整个袁家轰动了起来。袁横的父亲袁大根，巍巍颤着脚步，将袁横带到了白蒲镇治安所，一家大大小小也紧随其后。
　　所长刘全勇人生中第一次见着灵书，丝毫不敢怠慢，连忙策马疾奔赶往溪崖县城，带回了县令白曜与教谕柳元庭。
　　“将你的灵书展示给我看！”
　　说话的是县令白曜，他是一位冷峻的玉面公子，据说他出身名门，是个少年天才，不过二十岁，已经是灵台五重天的水脉术士。
　　因此，他深得云树国皇帝陛下的赏识，年纪轻轻便已做到了一县之尊。
　　袁横心念一动，一本灰扑扑的书册在他的手上现出身形。
　　灵书玄妙非常，大小如意，随着主人的心意可收可放。
　　“咦，哎！”
　　人群中，一道叹息声传出，让袁家五口人的心中一沉。
　　“残败之书！”
　　白须白发的教谕柳元庭摇着头叹息道。
　　“什么是残败之书？”
　　不仅袁家人不懂，治安所内的大部分也没有听过这个名词。毕竟，封灵术士极其稀少，关于他们的很多事情一般人并不知道。
　　“封灵术士如果心术不正，为非作歹，犯了天和，天道震怒之下便会降下神罚，将他们的灵书贬为灰色，从此修为难有增长！
　　这位小朋友此生怕是难入灵台四重天。”柳元庭满脸遗憾。
　　作为溪崖县县学教谕，溪崖县如果出了一位前途远大的封灵术士，他自然政绩斐然。
　　“如此拙劣之才，不堪教化！就把他留在治安所，当个巡检吏吧。”白曜冷冰冰的安排了袁横的前途。
　　“这……”柳元庭不由得一阵迟疑。原本，他是准备将袁横带回县学，好好调教一番的。
　　“哼！就算他能晋入灵台三重天又能怎么样？到时让他做个治安所的所长便罢了，这也不算辱没了他。
　　所以，柳教谕就不要把县里的资源浪费在他的身上！”白曜嘴角一嗤。
　　灵台三重天的战力虽然有限，却也足以到县里做个主薄。白曜之所以这么说袁横，是因为他瞧不起寒门子弟。
　　“可……可是我家袁横，不过一乡间小儿，平日里不是种田，就是放牛，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袁父袁大根一脸不甘。
　　“怎么，你是在质疑本县？”白曜把脸一阴，官威散出。
　　袁大根顿时后退了三步，口中唯唯诺诺：“不敢，不敢！”
　　“可能是这小子平日里营养不善，又耕作劳苦，加以没有读书识礼，这才伤了天道的评价！”柳元庭还在为袁横叹息不已。
　　不过，他说着说着，眼睛突然一亮，围在袁横的弟弟妹妹转了两圈，口中直道：“妙，妙，妙！”
　　他拉起袁毅与袁小禾的手，向袁父袁母说道：“大哥有接引灵书的天赋，小的天赋也不算差，有成为武者，甚至晋为术士的可能。
　　老大因为没有受到教导，已不幸蒙尘。这两个小的我可要带回县学，好好培育！”
　　袁父袁母听着柳教谕的话，先是正为袁横的事情暗自愧疚。不过，他们听到后面的话时，心情又变得激动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