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战友

　　我在随夏淼爸爸练功的时间里学会了一些滚翻，抱摔，抗击打，反擒拿，防护，登攀和闪躲等的技术。尽管这些比起我心目中厉害的攻击招法来，显得不那么痛快，却也使我变得反应更快，体力更强。几个月下来，自觉精气神已变得非常充沛。也许这些只是某种更高武功的基础吧！这段时间的这种学习和锻炼，不知是为了什么，我也只当是夏叔看我身体弱，而我恰好撞破夏淼随他带新兵一起练功，索性拉上我一块锻炼一下吧！
　　这天练功结束，和夏淼一起回到她家客厅吃早饭。走在路上，我就感觉夏淼的神色有些奇怪，不似平时的样子，好像有些忧怨的样子！我想问她怎么了，却又不能确定是不是我想多了！平时除了舞剑时表现出庄重而果敢的英姿勃发的样子，她多半都显示出有些天真无忧，心很大的神情！即使那次因小兵离开而表现出一丝奈人寻味的忧伤，也很快如云开日见，一扫而空，并不像这次这样一言不发，许久的沉默，让人不安！饭桌上并不见夏叔的影子，也许他今早不吃早饭，直接去部队了？我就问了夏淼妈，夏叔是不是忙去了。阿姨竟也一改平时平静中和的神情，脸上显出落寞！对我说：“部队上今天有些急事要处理，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你夏叔已被接走。他要出差一周，也可能更久！”
　　我不明白夏叔出差一周为什么会令夏淼和阿姨表现得如此失落，又不知该不该问，所以自顾吃了饭准备和夏淼一起学习，完事回家找耗子他们玩去！她俩几乎等于没吃，所以早饭很快结束！阿姨说她把油条放锅里，一会要是饿，热一下就能吃，豆浆在暖壶里，到中午也不会凉，然后开始收拾桌子，并让我俩去里屋学习去！
　　昨天遇到东子，他说想今晚让我去他家住，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想可以找耗子、胖墩他们一起去找他玩儿！我心里总是琢磨着怎么哄东子让我们玩玩他爸的猎枪和硬弩，所以学习时有些心不在焉，夏淼也好像心事重重，我想大概是因为他爸出差的事。我就说：“你爸出差一周后不就回来了么？一周很快的，别想了！”夏淼语气有些急燥，说：“你不知道咋回事，说的倒轻松！”“到底咋回事啊？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我回道。“以前我爸也出过差，但没有像这次这么急，走时都没和我妈说去哪！我妈接了电话就马上问了部队领导，他们却都没说，只是说了出差的大概时间，对于去哪儿，干什么却只说是重要任务，要保密！我妈还好像看到接他走的车上有穿着以前没见过的军装的人，而且还带枪！”我一听，兴趣大增！心想莫非是去打仗？没听说老毛子要打过来呀，是美帝或是有反动派特务搞破坏？如果是那样，镇里早就该拉警报，召集民兵做动员备战了！以前会不时有这样的演习，所以大家大多对这种事有所了解！既然没那样做，应该不是那么回事！我和夏淼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一点儿头绪来！最终一上午过去了，我俩也没把作业做多少！夏淼说：“算了，咱们吃点饭赶紧把作业写完吧！”我心想我还没饿，估计她早饭没怎么吃，现在是真饿了！我说：“你吃吧！我赶下作业，你吃完饭再抄我的吧！我今天有点事得早走一会儿，有不明白问题下回我讲给你！”夏淼哼了一声：“你糊弄我是吧，看我不告诉我爸，让他辞了你！”我说：“好吧，一会儿我一样一样给你讲明白，你再自己写作业！”夏淼噗嗤一笑：“算了，逗你的！再说现在我也听不进去！估计你着急去和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去鬼混也不会好好讲！这次就饶了你吧！”我心说：“你哪次听进去了？”
　　下午我和耗子、胖墩会了面，向东子家走去！快到他家门口时都不由慢下脚步，随时准备忍受充满杀人威胁的獒犬的嚎叫！可离门口已有两三步远了，仍未听到那突如其来的凄厉的獒叫，就连呜呜低吼都没有！我刚将已经抬起的手中为防万一攥着的长棍放下，院门突然大开！我惊呼一声，身体如同弹起来一样，凭空向后窜起，好像都没有蹲蹬的动作，本来跟在我后面的耗子和胖墩现在被我这倒窜动作一下子让到了前面！我以为接下来会有獒犬扑出来，可定睛一看，只有东子闷着头走出来，向我们招手让我们进去，身边并没有那几头獒犬！我嘘了口气，脸上不由微热！见耗子和胖墩已经惊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儿来，我走过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他们这才缓了过来，随我走进院门。我边走边笑，说道：“你家獒已经把我们当朋友了吧，这次真乖。”“獒犬不认朋友，只认主人！”东子的语气有些冷，而且还似有些伤感。进了门我才看到原来的獒犬连同狗链均已不在，只剩几个固定链子的桩子插在地上，就连后院的那些好像也不在！我心想这些大狗哪去了？莫非惹了事被杀了吃了？或者太凶被别人给害了？我一脸疑惑，东子似看出我的疑问，到我身边低声说：“全被我爸带进山里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东子家的院子，我突然有种落寞感！也许没有了那些獒犬，东子家的院子显得有些凄冷，这么大的院子，中间一间大屋子，只住着一个少年，想来的确让人难免感到有些冷清！我忽然意识到，东子的爸爸是经常整月不在家的，真不知他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我们早听说他从小就没妈，有些爱传闲话的女人还说他妈是嫌他爸穷，还总不在家，日子过不下去，跑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有时东子和某个孩子打驾了，那孩子的妈就会骂东子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我们却并不太在意这些大人们的话，反而觉得东子少听了很多老妈的唠叨，比我们更自在！其实东子很少和人争吵，若不是有的孩子嫌弃他，过分欺负人，东子一般都会忍让，而不会与人争执的！而自从和我们这几个淘气包成为朋友后，也没人再招惹他了！
　　我们进了屋，首先就往墙上望去！可是令我们大失所望的是，墙上空空如野，连一把猎刀都没有，原来墙角儿地上的捕兽夹子也不在！一问才知道也都被他爸带走了！我不仅好奇，他爸这次是有大行动啊，又不知会猎回什么来呢？
　　我们在他家呆了一会儿，因为没能玩到猎枪和弩箭，连那捕兽夹子都没看到，也就觉得很无聊，于是纷纷表示要走，东子也不挽留，但在我们走出院门时，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在后面，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今晚到我家住吧，我有事和你说！”听到这话我有种异样的感觉，竟似过了今晚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经常一个人在家的，都有好多年了吧，应该不会是害怕，要找人陪，准是有什么事儿！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了种被人信任和依赖的自豪感，没经思考就一口答应了！我先到家和爸妈说了一声就回到了他家。深秋天黑的晚，到他家时已经看不清他家院门了！因为当时电力并不充足，他家那片经常停电，所以看去就是黑漆一片，周围几栋房都不见灯光，只有远处隐约可见微光，也不知是电灯泡还是点的煤油灯！我打开院门走向房门，一边喊着：“东子？我来了。”可没人应，屋里也没亮儿！我想他一定是不舍得点灯，蜡烛估计他是没有的！有点失望的是连灶火好像都没有，估计想吃他家点东西的想法也落空了！见他没出声，我也没多想，伸手就去拽门，却拽不开，难道东子是去买吃的去了？可仔细看，门并不是在外面锁住的，显然是有人在屋里插上的！于是开始用力拍门！良久，才听到里面有声音！门开了，是东子，披着一件军大衣，里面只穿着条裤衩儿，看来刚刚是睡觉了！我这心更凉了，心说他有没吃饭啊？这就睡觉了？看来今晚是既没吃的，又不好玩了！
　　进了屋，感觉比外面还凉，已经入秋，屋里不烧火，会比外面还凉。显然他也没烧火，想来炕上也是凉的。我有些不满，随口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来了？这么早就睡觉？”东子没说话，转身走向后屋，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地瓜递给我。我接过来咬了一口，虽然已经凉了，但很甜，很香，是烀的。我几口就吃完了！很想再要一个，但想，也许这就是他这几天的伙食了，也就没吱声！心想既然他都睡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了，那就上炕睡吧。走进里屋，见他裹着被坐在炕上，眼见地上也没坐的地方，就在炕沿儿坐下，脱了鞋！他说：“睡了吧！”我没吱声。我很少在别人家睡，所以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扫向炕上，却没见给我准备的被褥，这让我有些生气，这是啥意思？难道和他睡一被窝儿？心里便开始琢磨，这小子安什么心？尽管那个年代哥们住一被窝是很平常的事儿，别说临时权宜之计，就是日常生活中也有很多人家穷得连被子都不够用，经常会一家几口常年就分一两个被盖，有的孩子小的都不分男女孩，几个就一起睡！但也没一点儿奇怪和别扭的！但我却与多数孩子不同，也许是因为我家还能有足的被子吧，我就很反感和别人盖一个被子，就算平时别人换着我坐，我都会感到别扭。曾有几次，有小伙伴突然从背后搂住我，想让我吓一跳，还想让我猜他是谁，可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个大背摔就甩前面来了。其中有一个个头大的，被我一下甩前面来，没有倒地，却是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就直接从后面翻到前面杵在我面前，把腰闪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脸煞白！几次以后大家都知道我有一项大背摔的厉害绝招，再没人敢背后搞这种偷袭了！而如果不是偷袭，那么谁也别想靠近我身前两尺的位置！不知我怎会这样，爸妈说我这孩有些独性儿，但我反正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因为啥！我琢磨着，平日也没见东子一个人在家时有什么害怕，今天让我来，到底为嘛？我立刻紧张起来，问道：“你为啥叫我来陪你？你不是经常一个人在家么？”也许我的语气有些冷，他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还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见他不说话，我更觉他让我来陪他是多此一举，莫名其妙。我加了一句：“说话呀！”“这本是你的家。”东子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问道：“你说什么？”他把头低下，咕哝道：“没说什么！睡觉吧，快进被窝，这里晚上很凉的！”我再要问他，却见他已经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了起来！我不油怒气上冲，一把掀开他的被子。“你刚才说的什么？说呀！”他光着膀子，双手抱在胸前，低头缩腿，踡着身子背朝着我，竟然也不抢回被子！我伸手去扳他肩膀，他肩头一震，挣脱了我的手，仍缩在那里！我忽然感到气氛不对，怎么觉得他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孩子，在那儿背对着人哭呢？我想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东子一直靠自己独自面对大部分生活中的困难，虽然一直没见他显出一点儿的自怜，但毕竟他只是和我一样大的少年人，也许他一直只是在硬挺，而内心可能是孤独凄凉的。也许他真的是很需要有个朋友能陪陪他，而他很难信任别人，却信任我！看来我应该理解他吧！想到这儿，我不再生气，抬手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找到另一床被子，也不脱衣，直接盖身上躺下来！我本来想，如果没被子，我就合衣挺一晚上！过了好久，屋里静了下来，显得窗外的风声格外凛冽！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已经冻醒了，我转头看东子，却只见东子的被裖已不见了，大摡是他起的早，已经收起来了！我想他现在应该是去厨房熘地瓜去了吧，可却发现他的军大衣也不在了！我也没听到厨有声音，窗外天边还只是惨白冷冽的颜色，正是天边太阳升起前最难看的那种样子！昨晚我压根儿就没脱衣服，所以也不用现穿，直接跳下地穿上鞋子来到外屋！目光四处一扫，没见人。好像东子就没在这屋出现过！我转回身去往里屋看了一眼，心想是不是他还在屋里某处，我没注意。可里屋不大，一切尽收眼底，确实没有东子！突然发现里屋门下有个纸叠的便条。这种叠成燕尾似的便条是我们几个互通秘密消息时用的！我连忙拾起来打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第一行写着，谢谢你来送我，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