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乞活军

　　万变奇宗、玄门虽然有不少中阶高阶修炼者，但终究不是正规军队，之前又没准备造洛川家的反，防备不足。
　　因此半年下来低阶修炼者伤亡不轻，人手严重不足，直到经过一年战斗，专门培养于战场厮杀的军队才算是能上阵打仗。
　　然而这一年的空档，恰恰让这群流民的希望再次破灭。
　　他们只为乞食活命，敌人却连这点都不予。
　　于是这群流民爆发了，他们自发组建了军队。
　　当时程一诺已经身化火狱扼守葬魂界通道，朝廷终于腾得出手来，为这群流民提供了临时住处、粮食和武器，甚至是功法。
　　此时他们已经觉悟，不再是小老百姓，自称乞活军。
　　最初，能拿得动武器的共二十万人，他们没有了家，没有财产，大部分都失去了家人，真正的烂命一条，只有心中嘶吼着的无穷怒火。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尽阿修罗！
　　这可与黄巾军这种裹挟民众的流民军队不同，乞活军均是自发参加，怒火满腔，被屡次阿修罗夺走一切的他们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种族之争、家破之恨时刻燃起他们的战意，打起仗来命都不要，毫无后顾之忧，悍勇至极。
　　当朝廷终于腾出手正式收编他们时，乞活军已与万变奇宗、玄门一同在夏、禹二州与阿修罗军队死战数年，阿修罗性格暴躁易怒，这仗一打就根本停不下。
　　后续被战祸波及的百姓数量也难以计数，有些补充进了乞活军，有些被输送到了后方各地接纳，传播出乞活军的威名。
　　乞活军虽悍不畏死，阿修罗们毕竟体能胜于常人，几年下来大浪淘沙，乞活军战兵十不存一，只剩两万，其中有八百余人则是精锐中的精锐，真正的百战之师。
　　北长烟就是这八百人中的一员。
　　家破前代代从军，自小习武，十二岁未到就拿着一把锈朴刀参加乞活军，属于军中在役时间最长的一批人，十五岁时已为乞活军军侯。
　　后又编入八百精锐中，天生神力，领悟刀意，又颇有些军事直觉，要不是太年轻太张扬，又没正式学过兵法和高级功法，可能已经是一名都尉了！
　　长烟一词，杨玄解第一印象就是渔家傲·秋思中的“长烟落日孤城闭”一句。
　　这首抒发了边疆战士壮志未酬、戍边卫国情怀的词，跟北长烟颇为贴切。
　　尤其是“燕然未勒归无计”一句，杀尽阿修罗恐怕便是她毕生所愿。
　　为此，哪怕是暂时脱离了军队，前来学府进修的半年间，她也从未松懈过，每日勤练不辍，身上军旅气息没有半分减弱，理论与实践结合后，治军领兵的能为更是胜过以往。
　　屯田军基本战力还是有的，但是没有军魂，没有战意，因此缺乏自信，难以发挥实力，在北长烟这乞活军军侯带领下不说脱胎换骨，至少能尝试着发挥实力。
　　北长烟跟屯田军的楠都尉就带着他们边打边跑，慢慢打出了自信，成为一股让楚军头疼的奇兵，于是派出光头战巫花了大力气布下陷阱伏击他们，并亲自带精锐将他们赶入陷阱。
　　哪知道戍卫军巧合之下竟一头撞入了陷阱，这就是他们莫名其妙被针对包围的原因，其实这陷阱不是为对付他们准备的……
　　北长烟一行人当时也被追赶着且战且退——光头战巫之前是在追赶他们，后来这边传信戍卫军几乎要撕开包围网之后才急忙赶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光头战巫没有使用拖字诀的原因，戍卫军跟屯田军合兵一处的话，变数大增。
　　屯田军斥候水平又不高，情势危机之下没时间探查，靠近前根本不清楚是戍卫军代他们一脚踩进陷阱。
　　不过在看到杨玄解以紫雷刀法悍然斩杀强敌光头战巫之后，北长烟等人也看清了局势，跟楠都尉各带一半人顺势往两侧杀了过去，破开包围网。
　　军侯也当机立断追杀前方防线的败军，将其杀散之后与屯田军汇合。
　　而后方追着北长烟的楚军看主将被杀，先是红着眼跟两军厮杀了一阵，后来火巫死讯传来，反而冷静了下来，停止追杀，就地收拢残军。
　　其实此时戍卫军和屯田军也是强弩之末了。
　　至于杨玄解担心的军侯恼羞成怒，其实并没有发生。
　　一来，戍卫军军侯并不是气量如此狭小的人。
　　二来乞活军一直在抗击阿修罗军最前线——最算被朝廷收编改名成北府军的现在，也一直在最前线活跃。
　　乞活军这三字就是一副金字招牌，不然屯田军怎么“纳头便拜”的？
　　那战场杀意之前并无听闻，但在从小乞活军中摸爬打滚、经历无数次战场险恶的北长烟完全有这个资格学会，之前不说可能是藏拙，也可能是在这次楚地叛乱中才领悟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杨玄解打破脑子都猜不到的：“我在那失陷乱军中的一百二十名学员名单上，可没找到你的名字啊？”
　　乞活军中人少有还活着的亲戚，也不太可能是过来探亲的，不过这话杨玄解还没傻到直说出来。
　　北长烟笑容一僵，可能也是联想起了家人，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哈哈一笑：“我以前的部下里有个没了一条腿的，退役在这附近当屯田军教官，我在学府里待得闷了就过来混饭吃，没想到撞上打仗，看见楚楚在名单上，就过来搭把手啦。”
　　“……原来如此，我也是过来找她的。”杨玄解说到这里，有些沉默了。
　　还未到龙蛇泽就生死相搏数次，兵凶战危，已方已经误入陷阱暴露了存在，还杀了一名战巫，出发时设下的低调行事、暗中救人计划可以说已经行不通了，这种情况下真有把握能找到她吗？
　　北长烟也收起了笑容，扬起眉毛，似乎从杨玄解神色中看出了什么，将他扶起来坐下，拍拍大腿伸了个懒腰。
　　“别太担心，战场上不能犹豫，相信自己吧，你能杀死那光头已经证明自己的胆气和实力，我……也会帮你的啦。”
　　说完，北长烟理了理额前碎发，慵懒地挥挥手，往一处营帐中走去。
　　杨玄解有些发愣，他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地。
　　还未等杨玄解捉住那丝违和感，一个庞大的身影不知从哪蹦出来，拍着他的肩膀，唉声叹气。
　　“不该啊！不应该啊！”
　　龚坝满脸悲痛：“你怎能忍心……唉！小长烟都快被你攻略了，结果你一个失言，问了不该问的，她又一句不慎，峰回路转话题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哈？
　　攻略？
　　杨玄解顿感啼笑皆非，先不说北长烟为人独立自主、英气勃发，很难想象她作女儿家的姿态，如刚刚喂他喝水都是拉着头发硬灌。
　　从另一个角度看，自己又做了什么了？无非就是斩杀一名化丹，这在个人角度、当前战场角度看起来确实令人惊异。
　　但要认真说的话光头战巫之前被车轮战消耗了不少，通过重伤炎隼、引走火球等方法削弱了不少，最后两人也不是捉对厮杀，反而算是杨玄解这边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乞活军与阿修罗军厮杀又是何等激烈？化丹强者的脑袋都能堆起一座小山了，又不是比武招亲，要说以这个为条件，北长烟岂不是要把乞活军中所有强者爱个遍？
　　本以为龚坝不过偶尔突发奇想，本质还是通透人心，不想其如此搞怪！
　　不过北长烟多半是对他恢复一定良好观感了，直接让她看到自己斩杀战巫，比事后讲述有效果多了。
　　所谓攻略，九州虽发展了差不多年月，但两个世界可能语言方面还是有不同，此攻略非彼攻略也。
　　见杨玄解不以为然，龚坝摇摇头：“兄弟，没谈过女朋友吧？”
　　杨玄解笑容瞬间冰冻了在脸上，无论是他本身还是前身，都是母胎单身至今的钢铁直男。
　　龚坝一脸唏嘘：“你以后会懂的，唉，你这种有前途却不解风情的憨憨，以后估计桃花劫不少，最好练些横练功法，以后遇上修罗场不用丢了小命，
　　噢对了，个人建议你看看《独臂刀》和《天残脚》，以防万一，四大名捕里有个坐轮椅的叫无情，亦可作为参考。”
　　杨玄解：“？？？”
　　不是，为什么这个胖子一副情圣的样子啊！
　　等等……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练擅长防御的黄土戊己决吧！
　　杨玄解试探道：“你说我一时失言，那我一开始该说什么？难不成说未卜先知来救她的？”
　　龚坝鄙夷道：“直男，一开始应该注意她的伤！帮她擦干净脸疗伤，心疼会不会留下疤！臭小子，北长烟可是一直在照看你，连伤口都没心思处理，跟别说休息了！”
　　杨玄解愣住了，说实话他虽注意到伤口，但完全没觉得需要为此担心什么。
　　炼体到一定境界可以去掉伤疤，以北长烟的资质无疑是能够达到的。
　　而且她在乞活军中受伤怕是家常便饭，处理伤口的熟练度绝对比自己高，想必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狗日的差点说得老子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