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大厅出来后，林依然就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紧皱的眉头久久施展不开。他是个平时没太多表情的人，这次似是苦脑又似疑惑的持续表情让在旁的聂志浩颇为惊讶，然而以为是为来洛不能同行而苦恼的聂志浩也不好说什么去安慰他，毕竟跟暗特家族走太近确实不是件好事。正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林依然没有去注意周围人的表情，来洛不能同行他顶多失望一会，他疑惑的是来洛给他的感觉，如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见到远道而来的亲人，很熟悉却也是百分百陌生的，想拨开云雾去寻找结果到头来也只是雾越重人俞远。他想弄清楚来洛究竟是谁，暗特家族究竟是什么，也许跟他有时候突然暴走有关系，当然这个想法从出现那一刻起就消失了。林依然的理由是这太不可能了。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空月诚像是林依然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摸准林依然心中所想。
　　“暗特家族是？”
　　早就猜到林依然会问这个问题的空月诚叹了口气讲道：“四大家族准确来说应是五大家族，除了空月家族和南宫家族外，还有专研魔力因子坦布家族和深处密林之中的莱因尔家族，第五个便是由数十个小家族组成的大暗特家族，也叫暗特集团。但......”空月诚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比起几世传承具有血缘关系的强大联系的正派家族，暗特家族要显得零散罪恶得多，当然，既然被承认为五大家族之一就必须遵守家族规则，可一个由杀人犯，抢劫犯等罪恶分子组成的集团又能正当到哪去呢？”
　　“还是有好的人吧？”林依然说得很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能”空月诚回答说：“暗特家族也会收留一些孤儿或者穷人，还有之后产生的后代，不过近墨者黑，最初的风气造就了他们烧杀抢夺的习惯，是无法改变的”空月诚的语气很轻，轻得让人难以察觉其中些许的轻蔑之意，又或许暗特家族这个名字懒得让他特意产生情绪的波动，当然，这对向来生活在崇拜正派规矩的浓厚氛围的空月家族的空月诚来说是无可厚非。但林依然并不这样认同，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哎呀，你关心这个干啥？”觉得气氛一时变得诡异的聂志浩连忙出来插话：“暗特那些人又不是跟我们一路的，按理说它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平常外面的一个个杀人犯已经够吓人，竟然还特意建一个杀人组织？想想都瘆得慌，也不知道保卫局（成为家族组织成员必须得到保卫局承认）在想什么？”
　　“当初您究竟为什么要建立暗特家族呢？”
　　弑鬼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右手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浑身紧绷的肌肉跟随一米九五的高大身材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近乎沉闷的表情带着见人就杀的戾气。这人前一秒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从不低头的他为了家族生存与荣誉在自己一生所崇拜之人面前低下了头却遭连想都没想的拒绝。他一再请求，面前的人仍然不为所动。他怒了，质问：“既然您都不在意，那当初您为什么还要建立它？”却收到可笑至极的答案：为了平衡，为了罪恶与善良的平衡。
　　【弑鬼章先生，名字不详，原属暗特家族的最大分支黑明家族，现当任中央区第四队队长，队长直接对局长负责，队员听命于所属队队长】
　　那时候的他才发现他这是有多愚蠢，多么一厢情愿，自始至终，暗特家族不过是局长维持世界平衡的工具罢了。暗特，黑暗中特殊的一员，多么讽刺的名称啊？当初他们这些被社会抛弃，早就对未来失去信心的人听到这个暗特这个名称时竟可笑地以为是自我人生的重新洗牌。谁知，创建之初声势浩大的暗特集团积极融入四大家族再后来却俞走下坡路，不仅各个家族有分裂的倾向，还有相互挑衅兼并独大的迹象，从前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逐渐浮出台面。随着暗特家族越来越混乱，一些有心人便提出撤销家族资格解散集团的申请，那张已皱巴巴的白纸便是足有一千字的申请书文件。当局长特意叫他去办公室给他看申请书时他还很庆幸局长至少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局长连他申请的暂时回去整顿家族的请求都不答应，按照局长的话来说就是不罢不理。虽离开家族多年并也早已宣誓至死效忠中央区，但他也仍记得身上所背负的家族荣誉感，寄托着家族所有人的理想。
　　如今家族有难，他如何事不关己？
　　“鬼老大，咋啦？”第四队第二把手弑鬼的左右手黑泽见队长一脸阴沉地回到四队休息室不禁疑惑地问道；谁知，弑鬼连理都没理，直接无视他继续往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目光空空地看着眼前。在场的其他人见队长如此都纷纷静了声，屏息静气地坐等他接下来的反应。他们的队长平时就没什么表情，严肃起来的样子简直吓死人。
　　良久，弑鬼缓缓地看了下他周围的队员，闷闷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回家！
　　在场的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统统睁大眼睛盯着队长表示不敢相信。可看弑鬼一副不容置喙的严肃表情就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中央区十二分队队长是由局长亲自任命的，而队员则是由队长自行选择，四队的人大部分都是弑鬼特地从暗特家族里选出的，对于暗特家族的现状他们表示痛心却没有人有一秒钟有想过回去。“至死效忠中央区，不念旧事”是他们从踏中央区那一刻起就被灌输的唯一信念，离开，是他们从未想过的问题，何况还未经局长允许。
　　“鬼老大？”黑泽明白队长一旦决定的事是谁都改不了，其他人或有微辞但到最后还是会跟着鬼老大走，只是这一走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为了暗特家族真得值得鬼老大跟其他人这样做吗？
　　“黑泽，你不是暗特家族的人，可以不去”回过神来的弑鬼对站在门口边的黑泽说道；
　　黑泽先是一惊，后释然笑道：“老大去哪我就去哪”作为第四队长的左右手他的职责就是待鬼老大身边，至于其他的就不关他事了。
　　弑鬼朝他点点头，又向其他的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弑鬼，今天终于作出了一个他一直不敢做的决定。
　　“哇啦！哇啦哇啦！”
　　“嘘！”走廊深处突然的一阵躁动使得五组一行人停下脚步，空月诚警觉地缓步向前查看，前面走廊没有灯他只能依稀感觉到前方有东西向他们移动，接着他看见史上最多的吸血鬼蝙蝠群正朝他们袭来，黑压压的一片，皆亮出尖利嗜血的牙齿。“快跑！”空月诚边往后退边对后面的伙伴大喊道，林依然等三人刚开始觉得还奇怪，直到他们见到一片黑压压的鬼蝙蝠后才惊恐地往回跑。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传说中可以吸干人血的鬼蝙蝠啊？”聂志浩边使劲地拔开腿跑边悲催地吐槽道；
　　“别吵！”鬼蝙蝠的可怕让向来冷静的空月诚都开始紧张起来，在较封闭的地方遇见鬼蝙蝠是最糟糕的，它们是嗜血的杀手，只要是被咬住，它们就会像极度饥饿的旅行者疯狂残食活人的骨血，直至吸干殆尽。所幸跑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走廊边有一扇门，眼看着蝙蝠越逼越近，空月诚一行人只好在不了解里面的情况下打开门进去以躲避蝙蝠。
　　众人锁上门确认安全无误后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瞬间的高速运动就连身体素质较好的南宫燕和空月诚都有点吃不消，更别说直接累趴在地上的林依然和聂志浩了。
　　“依然哥哥，你还好吗？”缓过气来的南宫燕看着林依然完全摊在地上担心道；
　　“还行”林依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回答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不禁怔愣一下，这里是哪里？这时的他们才发现他们好像置身于一个更危险的境地，除了他们所在的一小块陆地之外，其余的四周都是青蓝色的大海，海平面还处于上涨的趋势，而门也神奇般地消失了。就是说如果他们没有想到办法出去那么就只有被淹死的份。
　　“天？这是要玩命呀？”刚从蝙蝠群里逃出生天还惊魂未定的聂志浩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彻底崩溃了，他要知道学校是来真的，绝对不会傻傻地来送命，还不如回乡种田去。
　　“咋那么没出息？”南宫燕一脸鄙夷地道，但她额间上一滴冷汗也说明了她的害怕。聂志浩知道南宫燕只是为了通过骂人来转移注意力，倒也没大在意，只反抗性地甩给她一个脸子。毕竟女生害怕挺正常的，南宫燕平时很强势但好歹是个女人，不，是女的。就在众人迷茫之时，在大海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悠然的歌曲，婉转又带着点沙哑的声音明明很小却像在四周设好扩音器一般久久回荡在空气中。
　　“远处的人儿需要渡船吗？来自天间的老人将来帮助你，撑起船桨，渡过那热烈翻腾的海浪，为了彼岸的情人，飘荡在这虚无的大海之中。远处的人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面上渐渐逼近一个船影，是一艘破旧得勉强撑得起来的木船，撑船桨的是一位老人，破旧的斗篷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四分之一的脸来。皱巴巴的双手很娴熟地用船桨将船停靠在岸边，佝偻着背，嘴里仍然唱着刚开始的歌。第五组一行人见水上涨的越来越快，估计不到五分钟就会淹没陆地，虽这老人看起来很可疑，但也不得不上船，谁知道这冒着气泡的青蓝色海水有什么不好的成分。船又破又小的，惊奇的是它还是可以支撑起四人的重量（老人瘦得有如皮包骨，可以忽略不计）。船行驶得很顺利，起初他们还想帮老人划浆，可老人好似没有这个意愿，无论他们怎么说，老人仍坚持划着船桨重复着刚开始唱的歌，最后他们只好作罢。
　　行驶了一会，再看他们之前待过的陆地已经完全沦为汪洋大海，分不清哪是哪，林依然深呼一口气，幸好他们登上了船，可是怎么感觉这海的浪越来越大啊？